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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卉木萋萋 似水流年-第13部分

小说: 卉木萋萋 似水流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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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荞麦的艳是从秋天的顶上一路走下来,脚窝里都生满了阳光,漫山遍野都是今生今世的喜悦。我小时候对于荞麦简直有些崇拜,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生得那么好看,千棵万棵都是人世的喜庆。

  这是一种不常见的植物,我乡下只有大旱年成,眼见中稻没有指望,赶紧割了秧叶,翻过来点上荞麦。这样的少敬重她也不嫌弃,有些像旧式婚姻里的填房,然而她却是欢喜的,对于秋光这样的大天气她是称心知足的。大红的茎上长满绿色的戟形的小叶子,仿佛在调皮里有一些自卫,把整个秋野都给照亮了,是二八少女的明艳。那红绿都极正,是民间的吉庆,大红大绿的俗气里有子孙满堂的祥瑞。到她开了满头的白花,朵朵都是新妇的俏丽,真是“美貌佳人红灯坐”,连风吹云动都有新妇的吉祥与喜悦,荞麦的女心是秋艳无限。

  世上万物皆有大小不同的欠缺,那欠缺也是生命中的艳。荞麦的欠缺是生长期短,有如夏夜,顷刻之间随即天明。黑褐色的子实密密匝匝地,三棱卵圆形,棱角分明,比绿豆大,比黄豆小,连茎一同砍回来,用连枷脱粒,晒晒干,就可以收仓了。但要吃到嘴里,还有一番工夫。先要放在臼窝里,用臼锤使劲的舂去外壳,就见绿茵茵的荞米露出来,那绿嫩而淡,有着一种清纯的善意,如水做的心胸,干净、友爱、亲近,与人两厢面对,各各都有盈盈的笑意,千百年后相遇,依然会心,彼此不弃。

  接下来要用大筛筛尽壳屑,继续用臼锤舂,一遍遍地使面箩箩,箩出的面雪一样白,看着觉得整个世界都清洁。但做熟了就变色,黑铁铁的难看,像是做了一个恶梦。吃到嘴里却又活了,鲜美无比,仿佛如来所食,乃天人馔。

  另一种加工的方法是用擂稻壳的擂子去壳,要快得多。人家一般不用,分得家里也没有多少,起龙驾虎的不划来。擂子是村上的,又金贵,要使地底下上好的白观音土不停的捶打造成,和磨子一样分上下两层,齿轮都是精刮的竹片嵌进去的,做工精细,虽为泥土,却再烈的日头也晒不裂,是个奇物。外壳用细篾织就,像稻箩的纹理,有经有纬,看上去有庄严感,谷物与泥土就是这样有分量。

  我家一般是先用臼窝舂去大壳,然后用小石磨磨面,也是快当。磨子是我自家的,晚间一家人吃过晚饭,洗过碗盏,收拾停当,父亲吸完一锅烟,把磨驾起来,姐姐在前面往磨眼里添荞米,父母握住磨杆往前一推一拉,磨子就转动起来了,我有时候也吊在磨杆上出力,踮着脚,手臂努力向上,三下两下就气喘吁吁。再大大的时候,七八岁吧,就替下我姐站到前面添磨。起初很害怕,磨杆转到跟前的时候,就像抱了草去喂牛,牛忽然抬起头来那种惊惧,浑身都凉下来,看着牛头高过自己的头,有泰山压顶的毁灭感。这磨杆在磨柄上不停的簇到跟前,一圈一圈的没有尽头。后来我母亲教我像大人一样左手把在磨杆上,一来可以使磨子更稳当,二来是减少惊吓,一次一次的都有自己的手跟随,即便不能做到冷暖自知,心中也还是有数的。只是对于磨杆始终存有敬畏。上学以后,我常常的观察它,觉得她本来就是个“上”字,只是上面那一小横方向不对,不与下面大横平行,而是垂直了,可我就认定它是“上”字。除了“上当”,世间一切“ 上”都是有高度的,需要努力与把握。

  白塔人家的荞麦面大抵都是和绿豆、豌豆搀在一起,做饼札,是招待贵客用的。先把面和成糊,在锅里摊成大片的薄饼,起锅切成擀面状,撒在干净的大柳笸里晒透,来客抓上一把下在沸水里,打上两个鸡蛋,放上葱花或菜叶,鲜美可口。我家有一年摊了几笆斗,到第二年春上栽秧时还有,下上一碗热扑热打地吃下去,头上有细蜜的汗珠,便是堂前的风也是亲切温暖的。人和食物的亲是这样的平实自然,感天动地。有荞麦的荒年荒而不凉,如走过冬天里的月亮地,虽披着一身冷光, 照样是月色汤汤的清平世界,脚下的路自然敞亮。

浮萍
浮萍

  古人认为浮萍乃杨花入水所化,杨花其实就是柳絮。宋朝林景熙有“柳花滚雪春冥冥,溪风一夜吹为萍”之句,美则美哉,然而读起来还没有宝玉的陪读李贵学舌《诗经》“呦呦鹿鸣,荷叶浮萍”的错误来得亲切,人生的小错如同小奸小坏一样,是与身相近的,不乏人世的可爱。李贵如果端正地读出“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贾政和他那一帮清客就不会发笑,《红楼梦》少了这一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但读过了再欠缺,就是一个洞,而且 在读者的心里,会时时吹进风来,要把满池的萍藻漾开一角,露出沉进水底的青天白日来。

  浮萍亦称青萍,只有指甲盖大小,两面都是绿色,而且是翠绿,叶倒卵型或长椭圆型,那么安静地浮在水面上,根本看不出底下就一条小根,真是天可怜见的,但只要活着,这世上就不算太贫薄,尚且浮萍有“一夕九子”的本领,向向呆的工夫就能覆盖整个水面,那一层绿随波荡漾,大而委婉,杜甫有“相看万里客,同是一浮萍”的好诗,凡凡人间,熙来攘往,不过一池浮萍,何止是万里客,只要人世不坠,千载万世客流堂堂,红尘的热闹与可珍爱皆因为一个客字,长住是不能的,世界便要老旧了。

  我乡下的浮萍随处可见,池塘水沟浅洼里都有,可以直接捞上来喂猪饲禽,用推虾子的尼龙网,一推一大片,水滴滴地倒进竹篮或挑筐里,兑进饲料里搅搅匀,新鲜的水意刺激得牲畜食欲大增,欢天喜地的样子连人也跟着愉快起来。

  家禽总是倒在盆钵里来喂,撒一些碎米粒,鸡鸭鹅都来吃,奋勇向前的态势各有千秋。老鹅吭吭地叫着,它身体肥胖,行动迟缓,但它个头大,气势压人,并借助长大翅膀的威力,扑闪着向前。走在前头的鸡鸭偶尔会惊吓地停下来,看到没有实质性的危险 ,又继续向前跑。鸭子走路一歪一歪的,它也会展开翅膀,嘎嘎地叫着,但那只是着急,并不是威胁,也没有谁在乎它。鹅不用说,自己根本不入它的眼,鸡的灵敏它又比不上,到是彼此谁也伤害不了谁,因而它一般是选择和鸡在一起。鸡是怵着鹅的,却在饲食上并不让步,它们总是第一个到达食钵边,纳头便吃,鹅挤进来的时候,它会咯咯的发出抗议,虽不被理会,总有它的声音,这声音听久了就是一种暗示,一种力量。因而鹅对鸡的抢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什么有效的方法。还有鸡的会打扫战场,钵底里零星的米粒,以及钵外溅出的碎浮萍叶子,统统把来吃了。

  天下世界名利场上的事也多如这一钵拌了碎米的浮萍,只不过人是文明的,禽是无明的,而无明的禽要更接近于天地的本真。无论文明还是无明,都因了一钵鲜润而热闹起来,亮堂起来。虽然太阳底下无新事,但太阳底下的每一天都是不一样的,再大的不幸终有一天都要结束,人世千劫如花,总总不过是为了更绚烂,有跌宕起伏而不是一马平川,尘世的好全在这些可掌握但不可知里,迷恋生生世世的红男绿女。

  元朝宋无之有《萍》诗“风波常不定,浪迹在天涯”,这风波二字有人世的险,好在她一直在天涯,且“处处有之,季春始生”,遍人间的好景致都有她的份,从春到秋,水面上皆有萍踪依依,愉快地绿着一池水波,盈盈都是好意。就算身前是杨花,能有这么好的升华,也是天地的灵瑞,好比凡女变成了仙姑,看着她,只觉得人世的烦忧都渐渐泛起了绿意,满满的都是生机,风吹萍动都是吉祥,要开出花来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豌豆
豌豆

  三月韶华似锦,陌阡草叶上都是阳光。田间的禾苗夜以继日地生长,一天一个样,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前日的小秧秧,今日已长大成人,不但倾城倾国,连这浩荡的阳春也要给倾了。千娇百媚的豌豆惊动了这个月份,风走过的地方都绿满神州。

  我对于豌豆的爱意全然是她的美,以及这无限繁华的背景三月,太平盛世里的一棵草也有山川日月的气象,生在这浩荡的节气里,一颦一笑皆是风景。豌豆公主不是中国的,但我认定豌豆就是公主,而不是垫在公主被子下的豆子。单看那线条流畅的小叶子,就已非同一般,薄薄的,是新鲜清洁的浅绿,有丝绸的质感,在纤柔的细藤子上片片生辉,阿娜多姿。梢头的卷须俏皮地袅逸着,如少女额前新剪的刘海,有生命泼刺刺的喊出来。大自然真真是天下第一剪,任何的人力皆不可为之。豌豆的发型是独一无二的。

  自古以来红颜多薄命,豌豆就有这样的凄凉。我乡人种的大多是白花豌豆,紫花也有,常夹在大麦窠里,到麦粒呈青绿色时,连豌豆一起用犁热在土下,放上水,沤作绿肥,肥效奇特。那时豌豆已有六成饱,生命才刚刚绽放,露水花开,胭脂初透,比箫湘馆里的林妹妹还要让人疼惜。林妹妹弱不禁风,而豌豆是健康的,一个健康生命的熄灭不能无声无息。林妹妹十四岁的爱情惊天动地,谁来见证豌豆的十四岁?

  偶尔也有一两个田留下来,那是作为粮种的,大人孩子走在埂上,会不自觉地伸手去摘那翡翠一般好看的豆荚,装在荷包里带回家放在饭锅里蒸,有青青的气息漫出来。拿一个整的放进嘴里,用牙咬住,轻轻往外一拉,豆荚外面脆嫩的膜与豆米都进了口中,齿颊留香。

  成熟的豌豆子实珠圆,光洁,令人想到功德圆满,李时珍说她“百谷之中,最为登先”,有和中健脾之功效。初夏时节,城里的菜市场上,大筐小箩的盛着八成饱的豆荚,堆山叠翠的,看着就叫人舒服。拿一只剥开来,有四五个圆头圆脑的豌豆粒排排睡在里面,翠绿翠绿的,一个一个仿佛都能叫出名字,大豌豆,二豌豆,三豌豆,四豌豆,五豌豆,就像大毛头,二毛头,三毛头,四毛头,五毛头一样,亲切得拉不开。说不定哪一天,剥开一枚豌豆,会跳下一连串豌豆身的小娃娃,比那吒的莲花身还要出色,莲花是一支独秀,豌豆是兄弟齐心,没有他们办不成的事,这世界本有他们的风景。

  豌豆在城里做菜,在乡下还做粮食,这是她的本色,是五谷之一,很正的位子,有天地为证。粮种之余,家家分得几斤,母亲常是拿来做豆花饭,又香又面,没菜也能吃一碗。豌豆的一生比如一篇好文章,从哪一段看都是精彩的。

芝麻开门
芝麻开门

  白塔的地界上一年四季生长的大都是粮油棉之类的主要作物,象芝麻这般锦上添花的品种历来稀少,但年年也都有种植,如药店甘草,总也少不了的。

  我小时候见队里的芝麻多种在河沿的杨老坟周围,长势并不好,稀拉不齐的,禾间的野鸡冠花到是很旺盛,高出一大截,看上去有秋意漫漫的荒凉。

  那块地是白土田,环绕着坟茔。春天里荠菜、小蓟都特别泡泛,鲜嫩肥大,象眼看着就能鼓起来。清明时节连河水都是绿的,我和村里的女孩子们常结伴来挑野菜喂猪,割草喂牛,并不害怕。这块坟地是我姑妈家的,她一家都去了合肥城,就由我父亲帮忙照应。年年清明、岁末我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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