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赛克-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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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不要说了。”
“你跟我急什么?你心疼什么?”
“好歹相识一场啊!”
“你这么对她,你看她领情?你以为南姐喜欢你照顾她?”
“你们嫌她来我这里,那每天晚上就看好她啊。她痛成这个样子,你们让她一个人出来,你看看她,走在路上被撞死了都没人知道。”
“她是自己要走。看着虚弱,南姐找了两个干过特警的跟她,跟不住。她是装疯卖傻。”
任晴真的发怒起来,
“你……她装疯卖傻来我这儿干嘛?我有什么好让她这样的?”
“我怎么知道!”
我听到玻璃在地面砸碎的声响。
“……”
任晴沉默着,一语不发。
隔了许久,谭小流怒道,
“好,反正你也不肯赶她,那就好好养着她。她不走,我走!”
门摔得咣当响。后来任晴哭了。
我想谭小流来的时候没有想要这样,甚至早做好了我在的准备。她们都已经进了房间。
“对不起。”
我说着,嗓子哑说不出其他话来。从包里掏出药片,拆了两片,想了想,又拆第三片,和着她泡的冲剂吃。
“这是什么?”
我把药盒给她看。是止痛片。她侧过盒子看说明,“你不能吃这么多!”
会上瘾嘛,我知道。我还怕么?我笑了一下。忽然觉得站在这样青春的姑娘面前,而自己已经垂垂老矣。
“我是认真的,郑乐,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南楠不管你你就这样?你这么折磨自己,自己没有感觉,别人看在眼里不会心疼吗?你一天天来我这儿,我看到也会心疼啊!”
她忽然喊起来。好像动了感情,眼睛湿湿的。
然而一瞬间我想起洗澡时镜子雾气里自己的眼睛。浑浊不堪。像我同样肮脏的身体。
猝不及防,一下子痛得弯了腰。
她扶住我,她的手隔着布料触碰着我,温热的,甚至是烧灼的。
我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弯下腿跪在地上。
我并不想在她面前这副样子。
这些日子我以为自己已经没有羞耻可言,我在形形□的人面前,恣意地用药,呕吐,大叫大笑。我以为自己已经被这样的苦麻痹了。但这一刻发现,不是这样。
每一个晚上,我都痛到无法呼吸,我必须忍着,用尽力气,让自己不发出怯懦的声音。
拿着针管的时候,害怕极了。不知道这一夜会发生什么,不知道自己会有多疯狂,也不知道倒下去了,会不会再醒过来。
尤其是,当着南楠的面。
而我越来越迷醉,我无法看清她。于是到处都是她。于是我只能不断加量地吃止痛片。只要能站着决不能倒下。我用尽生命满足她的要求,或者根本不属于她的要求。就像灰姑娘,站在一个我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世界,但“失忆”像水晶鞋,给了我肆无忌惮透支生命的力量。在云端一样的无知无觉里,不需要考虑,身体没有极限,上天入地,哪怕是摘星星月亮,我都可以做到。
我只需要在她面前,在崩溃之前,决绝地一个人离开。只有我自己知道,再不踏出那一步,我就会那样屈辱地倒在她怀里。像垂死的野兽一样,暴露破碎的心脏和溃烂的伤口,然后等待着她用怜悯的语气,拨弄着,再创造更深的疮痛。
我想我宁肯死。
越这样想,呼吸越发急促起来。心脏像充满气被刺穿一样疯狂跳动,好像下一秒就面临枯竭。我把手使尽按在上面,也不能有一丝一毫减缓。
光线马上暗下来,四周好像在下雨,是鲜血流下的雨。血腥的气味让我呕也呕不出。血淌进我身体里,我拼命张开嘴,都是腥气。
我是那样捂着胸口,颤抖,拼命呼吸。
然后一个拥抱,把我从地狱拉出来。
我觉得好久都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柔了。纤长的手指拂过我的额角,拭去汗水,将我抱在怀里。亲吻我的脸颊,然后是嘴唇。香香甜甜的味道就在嘴里漾开。
我含着她小巧的唇瓣,舌尖在她的唇舌间流连。用尽全力地回抱着她,把她柔软的胸部贴在胸口。比南楠瘦小一些,可以很轻易地圈在手臂里。我按在她肩头的手指渐渐攥紧,希望能贴着更多。
就这样,贴近的地方,慢慢的,不那么痛了。
我的理智逐渐回来,力道轻下来。我们马上松开了对方,站起身来。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任晴伸出手,抚向我的脸颊,我才发现自己哭了。
真是,在哭什么?
“抱歉。”我一边说着,一边慌忙地擦干泪水。
看看表,我该上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怪我狠心,置之死地,而后才可能生
☆、碎裂
将要出门,任晴忽然叫住我。
手臂上的血透了出来。
我将衬衣退下来。任晴捧着我手臂上绑的勉强的绷带,生气起来,
“你就非得弄成这样?”
“对不起,”
我低声道。即便单只手也不该包扎得这样差,但哪里值得包好?又是一阵恍惚。等我反应过来,任晴已经将沾血的绷带小心拆下,轻手轻脚地在被水泡得泛白的伤口上涂双氧水。
“……不痛吗?每次给谭小流涂,她可叫的惨。”
“嗯?”
“你总是这样发呆吗?”
任晴这样说着,像是再也不想理我。
忽然觉得很疲倦。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把自己置于越来越令人厌恶的地步,就算是我,也会感到莫名的悲凉。但自从当日我去找南楠,不,自从一年前放南楠走,我的命运就好像写在那里。我能做的,只有沿着这样的戏码演下去,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变得肮脏,还不停息地亲手毁灭自己。
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停下来,哪怕看一眼,满目疮痍。止不住对这破碎的厌弃。
这个时候,任晴忽然轻拍我的背,
“是很痛吗?脸色这样差。”
我尽量笑起来,摇摇头,“不痛。”
任晴手艺很熟练。况且我吃了止痛片。
早晨的阳光从里间洒进来。空气里有俗世的尘埃。它们全身浸润在温暖的光里,跃动,飞腾。
忽然很不想离开。
我终于没有去上班。又睡了一会儿。
也许我看来太过脆弱,任晴靠过来,从我身后抱着。头抵着我的背,贴在谭小流的衬衣上。
并未睡着,但在那样的怀抱里,觉得自己终于暂且停息。
我和南楠之间只有不断的伤害和做|爱。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爱的俘虏,那一种幸福,也带着绝望的味道。南楠她,在做|爱时抱住我,战栗,是否整个灵魂也在颤抖?
而我厌倦了颤抖。我想要的,其实只是一个拥抱。
任晴说绷带没有了。
我忽然想起清晨的碎裂声,
“早上什么打碎了?”
“你听到了?”
任晴惊异道。
我摇头,“只是听到什么碎了。儿童节了,我买给你?”
任晴的眼睛黯淡下来。但还是拿来给我看,
“只是一个普通的玻璃杯,没什么的。”
“谭小流的?”
我想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谭小流的痕迹。让人怎么不哀伤?
“嗯……”
“那买一个新的给她呀。”
“……”
“难得今天休息,我想出去走走。你当陪我,我们去买个新的吧。”
或许是眼中的恳求打动了她。任晴说,
“好吧,反正也要买绷带。”
我们在商场里走着。我觉得自己上次来这样的地方,远得好像隔着一个世纪。
那时候,我也有提着大包小包跟南楠从一排排精美的柜台走过。我说那一个好看,那一个也好看,南楠就会笑。
即便现在,依然觉得那些彩色的器皿很有吸引力,让我幻想甜蜜的家庭,两个女孩赤着身子,吃掉彩色杯盘里丰盛的早餐,在打开窗帘的屋子里,在和美的阳光下,在玻璃桌面,食物之间,伸展身体,贴合,交缠。
但那些离我都太远了。
不能否定,温暖对我有很强的诱惑力。但我总在触及的一刻醒觉,那不是南楠。
任晴看上一套纯白的骨瓷茶具。小贵,犹豫着要不要买。
我说可以放在谭小流的新房里。她马上觉得合适,开心起来,
“你都没有去过,客厅有很大的落地窗……”
我听着她的话,又不自觉地出神。如果曾经,卧底身份暴露之前,买下这样一套温柔可爱的小东西,即使和家具都不相配,南楠也一定会摆起来用。那样我们多一点温馨的回忆,现在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糟。心里想着,转动手上的戒指。
我是在任晴的一声惊呼中回过神。但已经来不及躲。
谭小流照着我左脸颧骨就是一记老拳。
我感觉自己几乎飞起来,连退几步,撞在柜台上。
一时身后的玻璃,像落雨一样碎裂,坠下。
“你干什么?!”任晴喊着拦住谭小流。
谭小流只是狠狠地看着我,冷笑着不说话。
我想我穿着她的衣服跟任晴逛街,早上两人还吵过架,这会儿就高高兴兴地挑着茶具。她不生气才怪。
店员是个小姑娘,惊慌地看着我们,准备叫保安。
我从玻璃碎片中站起来,手上割出口子。好在柜子里摆着没几件,碎了几样,也并不都很贵。
“任晴,你带她出去冷静一下。”
“我不冷静?”谭小流还要上来,被任晴拖走。
几个保安赶来时,我已经跟卖东西的姑娘聊起来。
“那人谁啊,把你打了还要你付账。”
姑娘一边开单子一边说着。
我拿她给的纸巾按着手,一抹血红在白的纸巾上一下子蔓延开,
“是个朋友。误会一场。”
小姑娘很接翎子地点点头,
“你可真是个好人。呃……一共一万零七百一十。另外……之前那位小姐看上的茶具要吗?”
我想了想,
“包起来吧,还好没有打碎。”
姑娘给我检查了,把茶具包起来,
“是啊,这套我们这儿只剩一件,卖得最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贴心。”
我笑着拿了票据去付款。
有些东西打碎了,真的很难补全。即使稍有裂痕,也经不起再一次敲击。
等我提着茶具出去,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她们两个的影子。
我步行到任晴家门口。没有人回来。我就坐在台阶上。
南楠打了电话,劈头就问,
“你在哪里?”
“买东西。”
沉默了半晌,
“呵,岳小姐出手真大方。”
南楠嘲笑着。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也许谭小流根本就是她支使过来的。
“好歹工作这么多年,这点小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我谦虚道。因我不由她供养,又日日出没销金窟,花钱如流水,我微薄积蓄早消耗殆尽。此时这区区一万数元,没一分由我所赚,全部出自岳家。她最懂我。
对话就这样无疾而终。我们都不问彼此想要怎样,明明心里都已经奔涌出怒吼,话到嘴边还是收住。因为根本太了解。
我要感谢她给这样的机会。
任晴找到我的时候,眼睛红肿着,但已经不哭了。我想她们争吵了,却没有结果。深陷迷局的人,靠自身,是绝难解开困境的。
她看到我有一点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