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赛克-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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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住想说的话,或者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此刻,我的辩解都是火上浇油。只有南楠发泄够才算停止。
“知道为什么你能活到今天?因为没有人知道你是为了私仇亲手杀死父亲!畏罪自尽,堂堂六合会首领落得这么个下场。全都是因为他有一个愚蠢的女儿,明知道你是卧底,很危险,偏偏相信你的糖衣炮弹,甚至把你带回主宅!”
南楠眼泪止不住地坠下,浑身上下颤抖不止。
“南楠,南楠。”我把南楠抱起,
“不是这样的,和你没有关系。我不是为了进主宅骗你,那时候我说爱你都是真的。”
腰间有硬物,低头看,被手枪顶住。一个被抢顶着的人似乎不该再多说什么。我松开双臂。
南楠眼泪挂在脸上,睫毛一眨,又有泪水滑下。
她缓缓退后一步,
“郑乐,告诉我,你是怎么杀我父亲的?”
我皱眉,咬住嘴唇。枪口从我腰间沿着西装前襟滑到胸前。
“创口在右边的太阳穴。所以你用的左手吧?”南楠说着将枪交到左手。推开保险上膛。
山风一直吹,雪柳扫过墓碑,漂浮起来。
南牧云,你若在天有灵,便不要再怪南楠吧。她受得苦已经够多。
我抬起右手轻轻握住枪管,南楠没有反抗。我握着枪管,缓缓跪下,让她足够俯视我。闭上眼睛,枪口顶在太阳穴。
“就是这样。”
从南楠回来,我三番五次找她。是否只为寻一个解脱?选择这样残忍的方式对她,纯粹出于爱吗?
但是我心中难道没有恨吗?南楠失去了父亲,那么我的父母和哥哥呢?难道就该平白死去?我不能承认自己做错了,就算我不做卧底,岳家和南家也势不两立。表面平和,争斗却是早晚的事情。我能选择的只有不断背叛,背叛前一秒,前一天,某时某刻的自己。人生经历的种种,好像将自己撕裂成无数碎片,互相对峙,互相仇视。
为什么我活着?为什么我总是身处边缘反复承担着他人和自己制造的巨大伤痛,没有尽头?
“父亲临终前,你们说什么?”
枪口在我太阳穴边颤抖。透过枪管,我似乎能感觉到南楠汗湿的手。
“他……完全出乎意料。”
我不由叹气。其实坐到那样的位子,忽然被枪口对准,无论持枪的人是谁,都没什么出乎意料吧?只能说……气数已尽。
我想也许我和南楠的感情在一年前也落得个气数已尽。我现在的倒行逆施,是为了争取一个怎样虚无的未来吗?一年前我们已看不到未来,更何况一年之后呢?我错误地将自己和谭小流任晴比较,但是我和南楠的问题早已不只是两个人相处间的摩擦。
命运的捉弄,谁的退让也无法规避。
“‘出乎意料’……我也出乎意料。”南楠自语道。
我感觉她在扣动扳机,缓缓地,犹豫不决。枪身剧烈抖动。最后一瞬,枪口移开。
不能下定决心杀我吗?子弹曾经不含一丝情感地射入啊。
南楠弯下腰,跪坐在地,逐渐蜷缩起来。悄无声息,泪水一滴一滴打在地面上。
南楠握枪的手支在地上,左手覆着口鼻,泪水便越过指缝。我希望她至少哭出声音来,却全然无能为力。
我蹲下来从她手里取过枪,上好保险。
“南楠,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呢?”
我轻声道,却不由得笑自己要求太多。
从腰间取出弹簧刀,塞进南楠掌心。握起南楠的右手,潮湿而冰凉。我知道自己没有悔意,一丝一毫都没有。难道我选择后悔就可以换来原谅吗?
“如果你要,我愿意偿还。”
我凝视着南楠的脸孔。额角刘海滑落,贴着瘦削的脸颊。因为陷入深深的绝望而无法抑制悲泣的眼睛,睫毛也挂着水滴。眼角鱼尾纹微微显露。眉心拧成一个结。嘴唇紧抿,却难以抑制地颤动。无论怎么看都是梨花带雨般让人心碎的模样。
我知她痛苦,却不知怎样才可以让她不再心痛。我死了她会不再痛吗,抑或是加倍心痛?
我握着南楠的手,将弹簧刀在左手腕间狠狠拉扯。血珠从狭长的伤口中迅速鼓起,喷溅起来。南楠呆呆地看着血从我手腕滑下,任由我握着手,再一次划出伤口。
鲜血随着脉搏喷出。
我尝试握住左手再张开,血更猛烈地喷涌而出,掌心也渐渐感到寒冷。
我跪在地上,贴着她的后背,将左臂环过南楠,搭在南楠膝盖上。血没入南楠黑色正装,不见踪迹。我调整更为方便的姿势,握紧南楠开始颤抖的手腕,狠狠割下。
刀刃几乎淹没在血里。鲜血随着心跳像泉水一样喷起,染在南楠的右手,洇湿了雪白的衬衣袖口。血液流在南楠腿上,衬衣上,滴在砖石上。
我再度伸展手指,剧烈地疼痛沿着手臂刺入大脑。或许伤到神经。一阵眩晕。
我握住南楠的手,却无法再移动。南楠攥紧拳,一动不动。
我不知南楠离开s市之后做过什么。但我想,南楠此生不曾杀过人。却因为我动枪动刀。
初次杀人的经历恐怕并不好受,子弹或者刃口卷入人的身体,血肉像冰激凌或木屑没有生命力一样卷起,情感和灵魂在一个人因为痛苦而扭曲的面孔上渐渐消失。这样挑战神经和信仰的事情,正常的人面临,总不免深受刺激。在这样强烈的刺激下,肉体往往比思维更诚实更快速地做出反应。呕吐或者痉挛,高度的紧张和完全超出想象的视觉冲击,让人陷入无以致虚脱。
南楠前两次杀我,都不曾看结果,下手后便转身离开。子弹射入枪靶,匕首扎入稻草,这样的手感恐怕还不曾使他真实体会杀人的痛苦。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赌博还是选择这样残酷的方式折磨南楠。也不知道自己终将赢得的是生存还是死亡。
然而我无比清醒,近乎疯狂地清醒。先前也曾无数次如这般,对灭亡冷眼旁观,不是吗。
南楠骤然推开我,浑身痉挛,嘶吼道,
“够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几乎没有办法挣扎,身体轻飘飘地,撞在一旁另一个墓碑上。
鲜血从南楠身边摇曳开来,滴在石板路上。南楠好像被我的血液淹没,我竟不知自己有这样多血。
我靠着墓碑,维持站立的姿态。南楠出神地望着我,手中弹簧刀坠落在地。她抬起右手,从掌心的纹路到袖管,染满鲜红。猛烈地把手上的血擦在衣服上,低头看,却发现浑身沾着我的血迹。
“血债血偿……”我听到自己的声音,
“但是南楠,这样还不够。就算到我死,血流不尽,伤口就会凝结。我的血,没有你要的多。”
我的生存或者死亡,都好像一场两败俱伤的较量。无论由谁下手,都只是在比较我和南楠谁更残忍,谁更能忍受残忍。力量和热度随着血液汩汩流去。生或死,抑或是疼痛,于我还有什么可在意。
我发现自己前所未有地渴望毁灭。毁灭自己,毁灭南楠,毁灭整个生的错误。烟消云散,事情是不是才算有结局。或者我所渴望的已经不只是结局,还有疯狂的报复。这种自毁式的报复或许只能伤害爱我的人。
但爱本身也是束缚的荆棘,彼此刺痛。
“死太容易了……你还不清!郑乐,你欠我的,欠六合会的,永远还不清!……”
之前的漫漫长路,我以为挽回了。原来只是错觉。我知道自己功亏一篑。如果我更忍耐一点,如果我可以承认自己错……但我做不到!
眼前泛起大片闪亮的色块。身体渐渐失去力道。山上的风真凉。或许这些扑面而过的不是风,而是对世间爱恨恋恋不舍的灵魂。
真有什么值得恋恋不舍吗?思念令人老,忧能伤人。永远,我再也不想要什么永远。与其在痛苦里无尽挣扎,不如忘记。
我听到身体重重滑下,撞击地面的声音。手腕略微感觉到痛,似乎被紧紧压住。
“阿……乐……”声音在风里拖得好长。
脉搏擂鼓一样,越来越远。
希望时间能再快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
日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
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上瘾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越写越压抑。。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就是了。
我给南楠准备了生日礼物。
我有想到这一天会过得艰难。虽然不曾想到自己会用这样决绝的方式逼南楠。
因为事先有预料这一晚不会平静,我雇人赶在十二点前把礼物送到六福楼,除非我打电话要求更改地点。
十二点的时候我当然没有办法打电话。我也不知道南楠是什么时候收到礼物。又会是什么反应。
我在礼物里附加了一封短信。希望她心情好起来后给我电话。
也许她根本没有拆开礼物。
我没有等到她的电话。
血液全部换掉,不知道人的性格会不会一同改变。我只是觉得自己在死过一次后,好像丢掉了什么。有什么跟血液一同流走了。
据说人对抽血,乃至刺青,穿孔一类身体刺激的事件会逐渐上瘾。甚至有些人着迷于鞭打,灼烧之类自虐的行为。这样的人,与其说对身体的痛苦上瘾,倒不如说是为戒掉一些更可怕的东西,在短暂令人紧张而又美好的痛苦中,感受到一种暂时挣脱无法承受的巨大痛苦的轻松。
无法摆脱无力承受的痛苦,也许是记忆,也许是空虚,也许是压力。对于此时此刻的我,完全是为了摆脱日渐强烈的毒瘾。
如果有人说,非常爱你,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全世界这样的话,听到以后是什么想法呢?感动吗温暖吗?或者觉得太过虚假?
我想真正懂得的人都会感觉到强烈的悲哀吧。这样的话如果不是调情时的甜言蜜语,万分认真地念出来。一定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那种绝望的心境,说爱的,被这浓厚爱意禁锢的,无论谁都无法承受。
但是该死的,现在的我冲上头脑的完全是对毒品的渴望,大过整个世界,充斥全部意识。拜南楠所赐,毒品带来的兴奋和与她交欢的快感夹杂在一起。
其实我自己都不能分辨充盈于整个空间着魔般的执念,到底是为南楠还是为毒品。
我想南楠自己恐怕早晚也会后悔。用毒品给我身体留下印记,却发现再也难以分辨我对她的想念有多少可以和毒品剥离。
这或许原本不能算做什么问题,好比你想念一个人有多少成分是想念与她交合,有多少成分是抛去美貌……但南楠的骄傲使她不能容许爱意的不单纯。而我们注定越靠近越不能在一起。
我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去找南楠。之前我也不曾主动。现在去可以理解成毒品的诱惑力比较大,进而理解成之前南楠的诱惑力不够大。
只是想想就令人烦躁。
不知是否血袋没有经过足够的温暖。我觉得在自己体内蜿蜒流淌的血液异常冰凉。寒气从皮肤下缓慢渗出,身体好像被冻住,寒冷带着刺痛,浑身止不住打颤。
在医院清醒过来,身体逐渐苏醒,也逐渐感受到浑身各处蔓延的剧烈疼痛。不止是左手手腕处割裂的疼痛,还有来自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