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水长-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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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就是过一辆马车也会卷起一下子灰土。何况地质队的司机,走惯了崎岖曲折的山路,在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悬崖的道路上练出了一手硬工夫,这会儿好不容易能走上一段比较平整的大路,况且路上又没有人,那开起车来的速度自然是相当快的。车后面飞起的一片尘土就像是专门放出的烟幕,半天也消散不开。走过这段路之后,就进入了随时要拐弯、刹车的崎岖小路,车子一颠一簸的,坐在上面的几个人实在坐不住了,他们只好站起来,因为站着有两条腿减震,所以要好受得多。汽车晃晃当当地到了108机台的驻地,已经是7点多钟了。但是天还没有黑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对方好笑,其实大家都是泥猴。就连坐在驾驶室里的司机和张文光也是一身灰土。下车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洗脸。驻地的同志们为这些“来宾”打好洗脸水,让他们先干净干净,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地质队的人总是非常亲切、热情,这是大家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有人说这是因为地质队平常接触人少,尽和石头打交道了,所以见了谁都亲切。这当然有关系,但是,地质队的同志们平时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同志间相互帮助,相互体谅这是极其正常的,大家在一起就像一个大家庭,彼此间都是真诚、热忱的。此话有理,但尚不尽然。这种亲切还是来自内心的朴实和善良,来自山川的哺育和熏陶,是大自然的本色在人们心灵深处的天然流露。因为当你汗流浃背地登上一座山峰时,迎着拂面的阵阵凉风,你一定会十分惬意的。你会觉得杜甫那句“一览众山小”说得的确贴切,你也能体会出“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道理。怪不得那些背着背夹子走山路的老乡们走上山顶时总要直起腰来高高地大喊一声:“嗨!——”。这是在换气,也更是对大山的亲切呼唤。于是天地间开始“嗨!——”,“嗨!——”地回应着,这种声波的震荡迫使着你的心胸必须坦荡起来。否则,你就会因为无名的恐惧而畏缩不前。
驻地在半山腰的位置,由两顶帐篷和一间小旧房子组成。地盘不大,但还算是挺不错的了,山上有泉,山下有河,这里吃的水,就是从那石缝里引来的泉水。关键是这里有公路从山下通过,这就方便多了。
洗完脸,把身上打扫干净,大家就准备吃晚饭了。吃饭前,张文光问机台地质员小王关于见矿岩芯的长度、具体位置、上下岩芯的性质、变化等等。地质员小王进行了回答,但好像张文光并不十分满意。“吃饭,先吃饭。”机长杨志和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于是大家忙着摆小桌,放凳子,然后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地吃起了晚饭。
杨志和也是一个性格直爽心直口快的人,他和前面我们提到的杨婶简直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豪爽、热情、直来直去,是他们两口子共同的特点。虽然年龄和张文光不相上下,但是经历却大不相同。他因为家里穷,从十三四岁就开始在钻机劳动,先是干一些搬运材料的事,后来慢慢地不干纯苦力的活儿了,给钻机上的师傅当个下手,什么递个扳子、钳子啦,什么登梯子爬高、拧钻杆卸钻具啦这些和技术沾点边儿的力气活儿就是他的了。那还是因为他总爱站在钻机边儿看来看去,碰上有个师傅问他:“怎么?愿意干吗?”他点点头说:“愿意。”后来那个师傅和上边管事的说了,上边的人说,:“那就让他试试吧。”一句话,他就上钻机了。他是那种念书少却心眼儿特别灵的人,天生的心灵手巧,爱钻研、爱学习,没事儿就好琢磨,而且总要琢磨出个道道来。渐渐地就得了个“杨琢磨”的外号。钻机上的事情,只要师傅一说,他就一定能干好,所以,师傅越来越喜欢他,慢慢地他就成了这钻机上的主力。后来,他也成了带徒弟的师傅。解放以后,大搞技术革新的时候,还专门把他抽调出来,研究扭管机等。常年的钻机劳动和野外生活的风劈霜砍,使得他看起来要面老一些。但是,他那黝黑的肤色和厚实的胸膛说明他有着一个结实健康的身体。今天,机长杨志和为大家准备了一些酒,说是上次下山赶集时买的纯高粱酒。
“那就加两个菜好了,记在我的账上。”张文光说。
“哪里的话?来我这儿了加个菜还要记你的账?这不是埋汰人吗?呵!”杨志和拦住了他的话说:“我让他们做了个小鸡炖蘑菇,一会儿就成。”
“今天有加餐,哈哈!”小李高兴地说:“张工,今天有酒有肉,您可以品酒做诗了。”
说着笑着,吃着喝着,突然间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大家赶快检查有没有漏雨的地方。还好,没有大问题,于是大家接着喝。小李说,今天张工高兴,无论如何也要做一首诗。张文光似有所悟,他又喝了口酒,闭上了眼睛,然后轻轻地念道:“雨暴青山美,风号大道行;游帆乐长在,畅饮歌不停。”大家拍手叫好。小李更是认真,很快就写在了他的记录本上,还一边念一边点评:“不错,不错。”他好像是懂点儿诗词的,自己神神叨叨地说:“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平仄,仄仄平仄平。”
收拾了碗筷,大家聊天,有的坐在一起打扑克牌。
不觉得已经到了换班的时候了。有四个小伙子穿上了雨衣拿着手电筒向外面走去。钻机工人是比较辛苦的,三斑倒,无论什么天气,无论刮多大的风下多大的雨,按时交接班是不能耽误的。他们这一班叫大夜班,半夜12点算起,明天早晨8点下班。为了在接班时间以前到达机场(钻机具体安放的地方),他们必须提前一两个小时就开始上山。今天又赶上了下雨,路上一定是滑得很,再加上一路的泥泞不堪,所以他们今晚9点半就出发了。机长和张文光嘱咐他们路上一定要小心。机长还特意嘱咐他们多绕点儿路,走下面的那个桥过河,下了这么大的雨,上面那几个过河的石头肯定被冲走了。“知道了!”小伙子们答应着走了。再聊一会儿,他们也都睡觉了。
雨后的早晨,空气格外清新。大家都没有睡懒觉,早早地吃完早点就上山了。他们一行五人,有张文光,杨志和,地质员小王,学生小李,小张。他们走走停停,看看路边岩石的岩性,说说岩石断面的构造形态,张文光讲起来头头是道。快到钻机时,张文光把小李叫到身边说:“你爱做诗,你看现在我们就在诗一般的画中。”小张有点儿不理解。张文光接着说:“你看,刚刚我们在下面看到的是山洪,还有漂浮的草堆,木头。现在你看到的是一个山峰接着一个山峰的山脉,蜿蜒起伏,而且颜色也不一样,有兰的,有绿的。抬头是蓝天白云,极目是峰嶂重叠,身边是绿树翠柏,耳边是钻机隆隆,低头再看看,还有绿草、野花。呵?你说这不就是诗和画吗?”
“张工,您不应该搞地质,应该搞文学就对了。”小李佩服地说。
“张工的学问,不是我替他吹牛,够你们学几年的。”杨机长认真地说。
“还真不是吹牛,杨机长说得真对。”小张和小王也情不自禁地说。
“你们就跟着他瞎捧吧,一会儿就把我捧晕,掉到山下去。”
说着说着就来到钻机旁。张文光他们最关心的是岩芯。几个人把岩芯传来传去地看着,不停地小声议论着。张文光问他们,你们看怎么样?几个人都说矿倒是比较富,就是层薄了一些,不知道下面是否还能有。张文光说:“下面应该有,我在家里看了一些资料,这里应该是一个断层的位置,而且是个逆断层。”他转身对杨机长开玩笑说:“你现在是把铁矿给打成金矿了,还是个品位不错的金矿,可是我们的任务是找铁呀,你说怎么办?”杨志和说:“怎么办?换个位置吧?”张文光说:“不用着急,50米以内保证能见到好矿层。”他问带班的班长:“现在井深是多少?”
“270米。”
“好,那就再打50米吧”他对机长说。
“设计是300米。你这一来,我就得白搭20米。”
“老劳模了,还在乎这20米?要不我报一个进度单子,给你延长几天?队长肯定能批准。”
“算了吧,还是我们自己加油吧。”
“哈哈,我就知道的,别说加20米,就是多加50米,你们也能保质保量地完成。”
“是不是得给苏联专家打个电报呵?”杨志和提醒了他一句。
“不用。他上次走的时候和我说过,只要不是大变化,就让我们自己做主。”张文光说。
“张工,那我就先不下去了,我得看看岩层的软硬变化。”机长说。
“你们看看,杨机长是关键时候就挺身而出,绝不掉链子。”张文光的话引得大家一阵欢笑,全都给杨机长他们挑大拇哥。
张文光和三个年轻人朝山下走着,他们时快时慢,有时停下来休息一小会儿。常言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上山气喘下山腿短。上山虽然气喘,但可以慢慢地走。可是下山就不一样了,总觉得前面的那条腿要是长一点儿就好了,而且有时不但不能太慢,反而是快一点儿倒比慢一点儿更容易,可是快了毕竟又不安全,而且下山时因为一磕一磕的,所以膝盖会觉得特别疼。这就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歇会儿吧,张工。”小李提议休息。“那就歇会儿吧。”张文光应和着。其实小李是另有盘算。他想让张工把在上山时和他说的那些话真的变换成一首诗。于是他说:“张工,在山顶上您对我讲那些话时,一定在心里有了个草稿了吧?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哈哈,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张文光打趣地说,“我倒是想过,但没有想好,你再让我想想呵。”他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一字一句地慢慢地说:“一场雨,遍山淋漓草木洗。混洪好气魄,狂奔蛮啸泻千里,景观大无比。雨后望晴空,中峰碧如玉。远山兰,近山绿,一缕白丝散清气,此刻最如意。”
“呵呀!真是了不得!”小李、小张、小王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喊着。
“哎,张工,怎么您都写出来了,我还想都想不到呢?”小李问。
“这不是你写出来的吗?”张文光指着小李的记录本说。于是大家笑哈哈地又继续往前走。“你对平仄的研究比我强。我这是游击队,你才是正规军呢。”张文光边走边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小李居然得了一个“正规军”的绰号。后来,大概是领导发现了这位“正规军”在写作方面的一技之长,在大约两年以后他被调到了宣传科。
十几天以后,从108钻机传来了找到厚层富矿的消息,队上的几位领导带着地质科的好几位同志和其他部门的负责人专程到108机台给他们庆功,戴大红花。那天是插红旗、挂红幅,敲锣打鼓、大摆庆功宴,队领导还专门带去了半扇儿猪肉,临时支起来的大锅煮得热气腾腾的,周围七八里地的老乡们都来凑热闹。
年底,在局里召开年度工作总结大会前,队里接到了局领导对张文光和杨志和的专请。两个大红请贴摆在队长的办公桌上,让队长看得洋洋自得、心花怒放。他为他的部下骄傲,他为他这个队伍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