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蒙尘-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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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良,一身腾龙功法亦是何等霸气威厉,那时候,为了疏通长江水运,我曾请他与苏州八珍楼一聚,却是带上了顾飞白,彼时候顾飞白已担当了教中左使日久,威势渐高,自可参与教中事务。
我答应以南方离门所控制的领域为其让渡便(bian)宜,然而这木青良贪心不足,竟提出除了到吃下我给出的条件之外,还要将顾飞白“让于”他一月,他大概是以为顾飞白只是凭着美貌入了我的眼,才作了这有名无实的左使吧。
“万请独步教主能够圆了鄙人这个小小心愿啊!鄙人可是爱慕顾公子许久了,教主若是不能割爱,木某却是辗转难寐啊!”木青良彼时笑得爽朗,却真的让人有一种想将他那张还算俊朗的脸打成猪头的冲动·····
真是卑鄙小人!趁火打劫着实可恶······
只是彼时我恨恨地捏碎了手中的杯子,却还是答应了他这一十分无礼的要求。
虽然顾飞白好歹是教中左使,这样做是极大地丢了火莲教的颜面的,只不过那时教中因数桩牵扯地方官员的命案被朝廷盯得十分紧迫,已被封锁了许多常规门路,正是青黄不接人心浮泛时候,俗话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再不开拓门道,打通长江口岸,教中人心只怕都要不稳了,所以这木青良才敢如此开口。
只是没想到顾飞白甫一入了青洪帮的那晚,便将木青良斩了,青洪帮顿时大乱,更没想到顾飞白早已秘密谋划多年,在其中安插了不少心腹眼线,只等青洪帮一乱,便趁势将其收降了,过程自然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听话的,剁了脑袋挂了示众再说。
这下好了,收了青洪帮余众,更是得了长江下游漕运这块肥肉,当时得到这个消息,我可真是喜出望外,好好好!木青良这厮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下场,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呵,还把自己的命都给搭上了,虽然当时对顾飞白这些年擅作主张而觉得不妥,但却被这意外之喜冲昏了头脑,彼时抚掌大叹顾飞白真是个人才,便想当着全教众的面好好赞他一番,再升他的位置是不可能了,那更擢其威势。
只是顾飞白却是在之后数月内都未曾理会我。
自然,那几月他虽然不理我,我也是不甚挂心了的,因为那时,我是美人姬妾在怀,拿下了长江水运,朝廷那边又用了些手段脱了身,便更是夜夜笙歌丝竹不绝,且亦发现了一件顶有趣的事——雷门门主牧云原来还有个藏着掖着,养在外面的儿子。
却原来这木青良未死······
只怕这木青良想死,顾飞白也不会让他死的吧······只有在这污浊的世上苟延残喘,活的如同一条人人唾弃的癞狗,烂泥之中的ju虫一般,方符合他的心意啊。
然而一声叱喝扯回了我愈渐飘远的思绪······
只见顾飞白依旧一身郁烈红衣,只是衣上层层染了浓重的血腥,不知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脸上也有些血迹,一身煞气逼人,恍如地狱中一朵业火红莲,呵!
此刻他又疯癫着挥舞着赤魅了,又是狠戾却毫无章法地剑势,却是招招皆是刁钻古怪,直欲取人性命,只是这回他不止是要将人赶走,而且还紧紧追着那可怜人不放,像是非得剁了那人才能解了心头之恨,那被他追着的家伙面色煞白,因为不敌又不能还手,已经被砍伤了数处了,也只能如无头苍蝇般地到处躲避,旁边的人,亦不会施以援手·····
我看得摇了摇头,啧啧称奇,然而正在这时,顾飞白的身形却像是一朵蓦然从枝头凋零跌落的,哀婉而凄美的花。
“飞白!”宫谓常大惊失色,身形如电,急忙上前将他扶将起来,“独步寻!”只是旋儿他又转头对着我大喊一声。
我愣了愣,茫然不知何意。
原来他方才欲要上前扶人,却被蓦然睁眼的顾飞白给砍了一剑,幸好他躲闪得急,却亦是被割断了衣袖,臂上被剑气划过,裂开了一道细细的伤痕,正流着鲜血。
此时顾飞白摇摇欲坠,却是死撑着驻剑而立,浑身皆是煞气,那些荧蓝色蝴蝶,因着方才剑气的缘故,在空中飞舞不休,倒是不再落于顾飞白的身上。
见我没有动作,宫谓常却是拧紧了眉头,“还请你移动尊步,过来!”
我移动脚步,缓缓踱到顾飞白身边,那红衣人眼也未抬,只是竟然没有朝我挥剑,似是十分地倦怠了。
“阿容。”我不由得唤他一声,声音莫名低哑,便尝试着将他拥在怀里。
‘‘‘‘‘‘
“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唤醒他,只是、不要伤了他。”宫谓常敛着眉,眸色黯淡,这几个日夜顾飞白疯得越发厉害了,他便天天跟在顾飞白身后,不分昼夜,不眠不休,此刻眼下是浓重的青影,神色亦是十分疲倦,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斩钉截铁。
夏末的风夹着太过浓郁的花香,拂的人心烦乱,而我却只见怀中人眼睫轻颤,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化在风里,“阿寻·······”
似莲非莲的清郁幽香萦怀。
我怔了怔,却是不由得对着宫谓常道:“其实我也在想,为什么当年救了他的,是我,却不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剑如雪
【人道世情如霜冷,峥嵘宝剑莫予魂。】
灵犀蝶自然是很狡猾的,我用自身的鲜血吸引它们飞到身边,只等其酣饮之时,伺机再除,只可惜依旧有一只飞走了。
然而顾飞白却是不用再受梦魇困缚,终于可以醒来了。
“拿来吧,我想要的东西。”看了看闹腾了那么久,终于安稳躺下的人,我对着驻立在床前,神思不属的宫谓常叹道。
“我当时便说了,你想要的东西需得你自己取。”宫谓常却是表情澹然,只是目光随着那看诊大夫的动作,落在顾飞白袖间露出的,那一小截皓白的手腕上。
可恶的骗子‘‘‘‘‘‘我心中冷冷地想,面上却浮起一抹淡笑,“好吧,便把那幅画给我。”
既然你说你不知道我这一身毒何药可解,那便将那幅画还给我吧‘‘‘‘‘至少那画里还有一丝线索,更何况,这样留有回忆徒增烦扰的东西,我自然都是要收回的。
然而想来也是,顾飞白素来烈性,是个不为玉碎便为瓦全的脾气‘‘‘‘‘下此毒时,恐怕亦是不会为自己留有余地的,解药这种东西,想必他也是不会稀罕的。
听出了我的妥协,宫谓常这回倒是不再装傻,点了点头,命人去取,尔后又像是有些犹疑地,提醒似的说道:“‘‘‘‘‘无余依城。”
我朝他微笑点头,这些事其实早已知晓,不是么‘‘‘‘‘
又想起那个叛了火莲教,做了阿七走狗的巽门门主鱼风,那日因阿七授意所说的话——制此毒,为此花,解此毒,亦为此花。
无余依城,朱汲花‘‘‘‘‘
既然如此,我便去取,又何妨?
然而想罢又是在心底无力地叹息,摇了摇头,那白石无余依城,若非我实在走投无路情非得已,是实在不愿去的——毕竟那人,只是如今,我算是已经走投无路了么?此刻我不由得闭上眼睛,掩去眸中的神色,不愿再想。
入夜。
月色泠泠。
帷幕深深。
我慢慢撩起竹青色的锦帐,月牙白的纱帘,脚步轻缓,踏着月色织就的锦锻,绕过屏风。
内室燃着淡淡檀香,幽暗静谧,然而月华随着我的脚步微微透些进来,白霜撒了一地。
我的手握着悬在腰间的三尺雪,握的有些吃力,指尖有些酸感,却有片刻的游神。
一个可怜的疯子,我又怎么能动手杀了呢?
然而,只要不是疯了,如何手段,也不是卑鄙下作的吧‘‘‘‘‘毕竟你曾忘恩负义叛了我,又亲手毁了我最在意的东西,又害我至此,令我仿佛从天上一夕跌下云端,转而深陷尘世泥淖,数番遭人背弃,遍尝人间冷暖,方知道什么叫做世情亢薄,且又‘‘‘‘‘一次一次地受辱与人——顾飞白,是你‘‘‘‘‘都是你······
顾飞白,你这始作俑者,若不是你,也许我还是那一呼百应的火莲教教主,搜罗天下奇珍异宝,遍饮世间佳酿美酒,每月舒舒服服地享受着各门的供奉,继续怀抱温香软玉,消受美人恩,继续广结天下名士,以剑会友,高山流水觅知音‘‘‘‘‘那合该是仗剑踏歌快意恩仇!自在红尘恣意无忧!
然而,是你啊‘‘‘‘‘是你用我曾经给你的命,亲手毁了这一切‘‘‘‘‘‘
床上的人,像是有些卑怯而不安地蜷起身子侧睡着,背对着我,看不清脸面,只有一头青丝铺漫在枕被间,锦衾下微微露出茜色的衣摆。
屏息凝神,我缓缓抽腰间的剑,无声无息。
三尺雪在凌凌月光下折射着冷素如水的颜色,不知是一段月华,一泓流泉,还是一道剑芒‘‘‘‘‘
剑势柔如流水、轻如鸿毛,又如夜间一阵清风带着微微凉意。
只是顷刻间,杀机毕露!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原应因虚弱而沉入梦乡的人却猛地起身!
“铮”然一声清响,锦被被凌空斩断,在夜色里闪动幽幽红芒的赤魅与三尺雪正面相抗,锋芒毕现。
他因起身而扬起的发,却被三尺雪的剑锋削落长长的一段,断发如一缕青烟,缓缓落在凌乱的枕席之间。
雪色、绯色交错,剑影如虹,流灿若霞光·····只是撑不过十几招,我便败落了下来,顾飞白神清如故,而我却已经气喘吁吁,身上亦是见了多处伤口。
即使有顾飞白从未见过的追狐剑法傍身,而对他的揽月摘星剑法我是熟之又熟,只是终究内力相差太大,两人若是势力稍稍相当,我大可扭转颓势,然而现在这般情况,顾飞白一力胜千巧,我便如蜉蝣撼大树,究竟不敌。
心底发冷,更多的,是对自己如今情势深切的无力与颓丧之感。
是啊······顾飞白,你心思如此歹毒深沉,请君入瓮步步为营,我以为你如今正是虚弱可杀,然而却又是错看了。
到底,你这几日是真的疯癫,还是一切皆为假象······
“你想杀了我么?”顾飞白自然不知我心底如何想法,此刻他握着手中的赤魅,那剑尖抵着我的心窝,与胸膛不过盈寸。
他面色太过苍白,像是泛着幽幽青色,犹如一只苍白的鬼,然而眉目浓艳郁烈,声音是少见的清朗萧肃,只有话尾带着一丝喑哑,犹如冷月划过刀锋。
是‘‘‘‘‘我自然想杀了你,不只是想杀了你,还“要”杀了你‘‘‘‘然而此刻我只是静静立着,垂着剑,不想说话。
顾飞白,你又何必问这样一个愚蠢可笑的问题?
我不由得与他对视,宛然轻笑。
顾飞白却是敛了眉,声音喑哑,月色里只见他的眸光幽然发亮,有些凉意,“为何要唤醒我呢?独步寻。”那剑剑更近了半寸,身上衣衫被锋利的剑势划开,他似又是呢喃自语,又像是有些着恼,“为何要唤醒我呢‘‘‘‘阿寻。”
我不会动手杀一个疯子的,一个可怜的疯子,我是不屑去杀的······但是我还是想亲自了结你啊,因为我是多么地厌恨你·······此刻,我心中如斯淡淡地想。
“为什么非要让我醒来?让我继续美梦下去,不是很好么?”顾飞白直直看着我,剑身折射微弱的月光,却照见他的眸里似闪着奇异而妖娆的火,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