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罂粟花-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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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锅头交代。土匪一脚踢过去,七斤哎哟一声跪在地上,抱着腿直喊疼。
土匪继续划口袋,盐粒簌簌地流淌在地上。罗德仁面如土色,满脸大汗。
一个皮夹露了出来。土匪哈哈大笑,说,老子就知道,这里面有东西!周哥,看看是不是银票!土匪抓起皮夹子,朝马背上的刀疤脸扔去。七斤大惊,连他也不知道,罗德仁竟然把他的宝贝藏在了这一匹马的马背上!
好东西!刀疤脸接了过去,打开看了看,高声说,同兴和商号的银票,到处都可以兑换!
顾青也在解马鞍。这时候他的手触到了绑在马鞍上的手铜炮。顾青突然把枪拖出来,对准那个土匪的后背,喊:我手里有枪,快把枪扔了,不准动!别转过身来!
那个土匪吓了一跳。他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反抗,而且还有武器,之前土匪得到的消息,说这群马帮有个老板,还有盒子枪。等他发现七斤把手铜炮交出来,以为是报信的人看走了眼,误把手铜炮当成了盒子枪,因此再没追问。他想不到这个马脚子手里还有一杆。土匪说就算你有枪又怎么样?老子知道你不敢开枪。然后转过身来,提着枪,要对准顾青。其余的土匪见顾青的枪亮了出来,都催马上前,叫道:把枪扔掉,要不老子开枪了!
顾青的手铜炮早已装了火药和铁砂,见土匪居然不怕他,心里一急,就抠响了枪。“砰”的一声,沙子打进土匪的肚子,土匪惨叫一声,仰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
罗德仁的手紧紧地按在腰间的枪上,但他不敢拿出来。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令他应接不暇。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现马背上的土匪已纷纷举起了手里的枪。他赶紧趴在地上。几声清脆的枪响过后,罗德仁看见顾青倒在地上,痉挛地翻滚着。
土匪们从马背上跳下来,喝道:都给老子蹲好,把手抱在头上,谁要敢再动,一枪毙了他!
众人赶紧蹲在地上,用手抱着头。有一个马脚子的尿吓到裤子里了。土匪们纷纷跳下马,冲过来,把顾青掉在地上的枪踢去老远,然后把中枪的土匪抱起来,问伤得重不重。中枪的土匪软瘫了,众人瞥眼过去,见他的衣服上到处是血。有个土匪喊:哪儿有枪?哪儿还有枪?都给老子拿出来,否则老子把你们全毙了!
阿龙和阿虎没有吭声,可是有人指了指阿龙和阿虎的马鞍,说那里还有。还有人用目光指着罗德仁。罗德仁只好把腰间的枪拿出来,丢在面前。一个土匪拣起来,说,好啊,原来盒子枪在这里,你才是那个什么罗老板吧?怪不得敢放枪!他走过去朝罗德仁踢了一脚,罗德仁滚在地上。土匪吼他:给老子蹲好,手抱在头上,老实点!罗德仁只得爬起来,重新蹲好。他看见顾青的身子在抽搐。
土匪们抱起那个中枪的土匪,一个说,现在刘司令不在,怎么办?
刀疤脸说,赶快把他送回去,再迟就没命了!
几个土匪在马帮的马鞍上翻东西,把阿龙和阿虎的手铜炮翻了出来。所有的地方都翻过了,没发现有别的枪。一个土匪翻出一捆绳子,说,把这些马脚子都捆起来,扔到山上喂狼!
刀疤脸说,算了,别耽搁时间,他们没枪,不敢怎样,还是救兄弟要紧!
这些货要不要?要不叫他们把马给我们赶过去?
刀疤脸说,不要了,一些破铜烂铁,没什么用!倒是这个放冷枪的还有口气儿,看老子收拾他!
刀疤脸过去,踢了顾青一脚。顾青的身子软软地动了一下。刀疤脸拿了一根绳子,套在顾青身上。土匪们把中枪的土匪弄上马,然后把套着顾青的绳子拴在他们的马上,跳上马,调头跑了。顾青像一截柴疙瘩一样被拖在马后面,迅速消失了。二十余人眼见着土匪们把顾青拖走了。罗德仁看见地上的血迹蜿蜒着,蛇一般牵成一条线,伸到远方。
直到土匪们的身影一点也看不见了,路上激起的烟尘也消散殆尽,众人才颤巍巍地站起来,面面相觑,可是手还抱在头上。
罗德仁脸上的肉痛苦地扭在一起。他说,把货装好,赶路。
马铃声又在大路上响起来,路上有顾青的身体擦过的痕迹,随处可见血。众人一言不发,心里都压着沉沉的石头。从前也有人遭遇过土匪,可是从来没死过人,想不到一路上有说有笑的顾青这一次竟然死在了土匪手里。
走了一里多地,众人发现顾青的尸体躺在大路上,血肉模糊。罗德仁和阿龙、阿虎和七斤扔掉手里的马鞭,疾步过去,看见顾青的衣服扯成了几大块,脸上的肉几乎没了。马帮又停下来,马脚子们围着顾青的尸体,心情沉重。
阿龙说,大哥,我们弄个坑把他埋了吧?
罗德仁的脸色很难看。
阿虎说,怎么能让他抛尸露骨?应该把他驮回去,也好让顾嫂和小云看一眼。
七斤说,天这么热,起码还有三天才能到家,尸体不臭才怪?况且他这个样子,让顾嫂和小云看了,还不吓死哭死?
罗德仁沉声道,埋了,把他身上的衣服带回去,厚葬!
几个人找出简单的工具在路边的地里刨了个坑,罗德仁把顾青的衣服剥下来,叫阿龙从马背上的口袋里翻出一匹布把尸体裹了,然后埋进坑。埋完,看看天,天空一片血色,太阳已经躲进了山里。
三:大院
当年顾嫂扑在顾青的血衣上嗷嗷大哭的情景在二傻的心里已不留什么印象,他只记得一看见那些带血的衣服,头脑就发晕。黑褐色的血迹如密密麻麻的蚂蟥般吸附在顾青的衣服上,黑头苍蝇呜呜乱飞。二傻蜷缩在屋檐下的柱子下,恐惧地叫:
血!血!!血!!!
可是没有人注意他。他看见罗德仁脸上的肌肉皱成一团。
阿龙说,不行!我们要给顾青报仇!一定要想办法对付刘三关那个狗日的!
罗德仁一言不发,秋着脸。他瞥见顾嫂趴在桌上恸哭,小云站在顾嫂身边,扯着嗓子哭。
顾嫂是个哑巴。顾嫂不是天生的哑巴,可是一次高烧过后,她就说不了话,只有在急了的时候,她的喉咙里才会发出嗷嗷的怪声。
王金凤的眼角渗出泪来,泪滴潸然而下。她说,顾嫂,今后你跟小云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只要我们喝稠的,就不会让你喝稀的。
顾青比罗德仁小好几岁,可是他跟罗德仁的关系一直不错,更是罗德仁的得力助手。如今为了罗德仁的事丢了性命,扔下妻小,罗德仁自然得管。于是无依无靠的顾嫂和小云搬进了罗德仁家,住进了西边的厢房。可是顾嫂没有吃闲饭的命,她为罗德仁家洗衣做饭锄地,像个长工。小云也是。小云见娘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还给罗德仁家的人端茶送水,久而久之,就成了使唤丫头。连跟她差不多大的香莲也常常喊:
小云,我的洗脚水呢?给我端过来!
小云就匆匆端起木盆进了香莲的房间,站在香莲旁边,垂手而立。
经常跟罗德仁下四川的,除了已经死了的顾青之外,还有阿龙、阿虎和七斤。他们都是罗氏中人,阿龙年纪大点,牛高马大的,吃得起苦;阿虎憨厚,缺少脑子,可是忠诚;七斤虽然年纪最小,辈分也小,可是脑子灵活,学啥像啥。三个人都是罗德仁看重的。他们不是普通的马脚子,做完一趟生意,罗德仁总是会变着门儿多给他们银钱,或者给他们家里人买点什么,有时也叫阿贵送几袋米去。罗莆上罗莆地势高,没有田,种不起谷,大米在上罗莆来说是奢侈之物,平常人家,即使过年也很难弄得到。几个人都有家,住自己家里。住在罗德仁家的外人只有一个,那便是阿贵。
阿贵是罗德仁家的长工,三十多岁了,还是个光棍。人勤快,可是邋遢,胆小,话多,因此就算缺人,罗德仁也不会带他出远门。阿贵从前有个老婆,那女人是逃荒到上罗莆的,据说生过孩子。阿贵从前在罗德仁家做短工,在族中人的撮合下,逃荒女人做了阿贵的老婆。阿贵最初对老婆很满意,可是后来有人开他的玩笑,他心里就不舒坦了。开玩笑的人说,阿贵,你老婆经验丰富,床上功夫一定很厉害吧?有天晚上阿贵就问老婆是如何嫁给她的前夫的。老婆说,娶的呗。阿贵转山转水问老婆从前的性事,老婆害羞,不好明说,就支支吾吾。阿贵不饶,问她第一次与前夫做那事时疼不疼,乳房第一次被摸是啥感觉。老婆越发害羞,说羞死了,干吗说这些。阿贵于是几近疯狂的折腾老婆,可是折腾着就感觉伏在老婆身上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性事之后,阿贵常常睁着眼睛想像老婆做闺女时候的样子。阿贵常常想,要是我是她从前那个男人该多好。他渐渐对老婆不满意了,看见谁家大闺女,就禁不住多看几眼,胡思乱想。后来老婆怀上了,阿贵心里虽说还有遗憾,可想到自己要当爹了,也就把心放到老婆身上。但天有不测风云,老婆难产死了,他借了债把女人葬了,给罗德仁家当了长工。阿贵历来好喝酒,罗秋源在上罗莆开了个酒店,顺带卖点小百货,阿贵是那里的常客,常常去赊酒喝。自当了长工,他的工钱大多买酒喝了。
二傻不喜欢顾嫂和小云,也不喜欢阿贵,因为他们都不喜欢他。每次他想顺着楼梯爬到碉上去的时候,顾嫂都会扔掉手里的活跑过来,把他拽下楼梯。姑嫂高大肥硕的身体站在二傻身边,让二傻不由得产生畏惧之心。小云呢,那个小丫头,大多时候都噘着嘴巴,好像总有人惹她不高兴。二傻每次跟她说话,她都爱理不理。阿贵有时候还不错,当着爹和娘的面倒还客气,叫他“二少爷”,可是私下却也叫他“二傻”。不过二傻想,只要他们对他客气一点,他也就不计较他们。可是,他们怎么可能会对他客气呢。
二傻最不服气的是阿贵也叫他“二傻”。 他有哥哥和妹妹,为什么他们不叫大傻和三傻呢?他问过阿贵这个问题。阿贵笑得蹲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肚子,说,因为秋生和香莲都不傻。你呢,就是个傻子。
那时二傻的娘还在。阿贵说这话的时候,贼一样四处瞅,他怕别人听见。四合院里只有他俩。二傻说,是不是傻子就叫二傻?
阿贵笑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可还是压低声音说,只有傻子才会这样问,所以你是傻子。
王金凤从屋里出来了,小脚一颠一颠,像蹩脚的陀螺,总是摇摇晃晃的。她的暗灰色的脸上像布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眼睛瞪得圆圆的。她提着一根黑得发亮的烟枪,朝阿贵走来。阿贵赶紧敛起笑容,低着头,抱着干草到马房喂马去了。
二傻觉得只有娘疼他。吃饭的时候,娘会说,二傻,吃饱点。有时候她会吩咐,说二傻人虽然小,可是饭量大,他想吃的时候,就弄点给他吃,别饿着他。二傻常常吊着两股鼻涕,这家里的很多人都笑话他,连爹也常常皱眉头,尤其吃饭的时候,他觉得爹的目光总是冷冷地打在他身上。可是娘不。娘会和颜地说,二傻,把鼻涕开了再吃。
王金凤问二傻:有没有人欺负你?
二傻站在娘面前,指着阿贵:娘,阿贵欺负我。
娘说,怎么啦?
二傻说,他叫我二傻,他还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