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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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的裂变就需要几十亿年,而细菌的裂变只需几十分之一秒。不仅是因为体积不同,当你握着一个孩子的手时,你和孩子之间不仅有体积差异,还有时间上的距离,因为离得远所以显得小。这就叫相对论,陕西人林林发现的,陕西人自己的相对论!
咳咳。林林每天起床后都要坐在床边,迷迷瞪瞪地看着钟表,开始是怀疑闹钟快了起的早了,后来就有了许多伟大的发现。
每天早晨,在他进行伟大发现的时候,镇上的牛都要排队在他的窗前呕吐一次。因为牛很多,所以有的牛就一边排队一边闲谈。
一头老牛说:“都说牛皮结实,我看再结实都受不了这小伙吹。”
另一头:“就是。牛的牛牛的皮都不行。”
一头小牛问:“他吹他的,我们为什么要吐他呢?”
老牛一瞪眼:“问那么多干啥?吐就是了!”
就这样,牛们逐渐养成了一个特殊的习性:反刍。
林林是这样的一个人:不喜欢的事物就直接看不见,仿佛在另一空间。而喜欢的事物不但能看见,而且能听的见,闻得着。比如说元旦,以前他不喜欢过节,逢年过节,每当老人们说出这四个字时,他总莫名地从他们脸上看出一丝落寞和疲惫,仿佛不出声的一声叹息。可他却等着今年的元旦,盼着这不寻常的节日。他甚至能远远看见这个节日:落雪的村庄空无一人,只有梅花开满枝头。他甚至能听见这个节日的声音:锣鼓敲打鞭炮炸开,却远如隔山,只隐隐地喧哗着,在这些杂乱的声音之上,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轻而清晰地来到他的身后。他甚至能闻见这个节日:一片煤烟味灰尘味间,一丝淡淡的馨香飘来。他甚至……
那么,他为什么盼着这一天呢?因为,他终于有了一个借口。
上学路上,他把贺卡塞进邮筒(上次他把信塞进邮筒后曾长久地怀疑过,这个漆皮剥落的邮筒是不是早就废弃不用了。),仿佛了却了一桩心愿,拥有了一种期待。他走路的步子轻快多了,他甚至想唱一首歌,就唱了,可唱歌是这样的一件事:把在心里盘旋的那只小鸟放飞出来。可这只小鸟被他紧涩的嗓子夹住了,挤呀挤,终于挤出来了,却已羽毛脱尽,变成一只*的鹌鹑。
不善唱歌的他就这样一边念着歌词,一边歪着头挥舞着双臂,使劲挤呀挤,噎的两条腿一踢一踏,尘土飞扬,看着很是激烈。
路边一个老汉正赶着羊群往坡上走,见此情景,老汉一撇没牙的嘴:“这才*年,玩什么R&;B呀!”
老汉走出很远了,一回头见羊群都没跟上,还在原地围观,不由火起,大吼一声:“草!”
众羊们一听有吃的,这才纷纷走了。
当夜,林林睡前写了个条子:阿P,请你别来烦我!压在枕头下然后睡去。最近他每晚都要这样做。然后就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脚下、头顶和四壁都是一尘不染的洁白,房间里空荡荡的,他皱紧眉头心想:这又他妈的是在哪儿?
刚想到这儿,就听铮的一声轻响,象秒针的声音,房间里出现了一个人,蜷缩在白色的墙角,那人一手抱膝一手抓着头发,朝他转过脸来,竟与林林长的一摸一样!那人望着林林,没说什么只摇了摇头。又是一声,又是一人坐在窗台上,依然不说话,依然只摇头。又是一声,墙壁上出现一人,头戴荆棘编的花环,衣衫褴褛,手心、脚心露着钉痕,依然不说话,依然只摇头。又是一声又是一人,都不说话,以各种姿势雕塑般站着。
屋外传来一个声音:“这样布置是否感觉很忧郁?”
是阿P的声音。林林笑了,突然加速起步,朝白色墙壁撞了过去。
什么也没撞上。只感觉心口猛然紧了一下,就来到了室外,那堵墙不见了,可室外的天也是纯白色的,地也是纯白色的,象另一个无比巨大的白色房间,仍是空无一物,他站在那儿静静看着、听着,渐渐的,远处出现了许多人影,传来了模糊的声音。
无数的人从远处迅速跑近包围了他,他们中大多数穿着鲜黄色的套头潜水衣,亮闪闪的,也有几个穿着大红或者紫色的,所有人的脸都跟林林一摸一样,所有人都不看林林,只是站满他的前后左右,无声而焦急地望着他身后。
他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身后已搭起一座舞台,似乎已搭起很久了,粗壮的原木柱子已被荒草遮掩,高高的灯架满是红锈,舞台上扔了把漆皮斑驳的贝司,上面摆着个人头骨,头骨上有个红漆涂的纳粹标志,舞台上还乱七八糟扔了些破吉他和靴子,音箱倒在台边,粘着树叶鸟毛,显然里面已做了鸟窝。林林呆呆看着台上,想不起来这是哪儿。
突然四周响起震耳欲聋的喊声:“阿P!阿P!”从台上的鼓架后慢慢爬起一人,是阿P,他看来很是虚弱,蓬头垢面面色苍白,缓缓走到台边面向众人,握紧拳头高高举向天空。
四周顿时响起震耳的欢呼声,无数人跟着他高高举起手臂!等欢呼声暂一停歇,阿P挥手示意他要讲话,四周安静下来,阿P从脚下捡起一个话筒,声音疲惫而清晰:“有人对我说了一句话:阿P,请你别来烦我!”
顿时嘘声四起,无数人在喊:“别理他!”
“让他去死吧!”
阿P得意地用手一指人群中的林林:“你根本无法驱赶我!因为现在我就是你的内心,你的本性!你尽可以因为胆小而把自己藏在角落,可你不能装做不知道,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
瞬间四周变暗了,射灯亮起来了,鼓声如滚雷般响起来了!再看台上,阿P依然破衣烂衫垂头站着,而他身后多了几个影子:几具骷髅在暗处闪现,斜挎吉他。突然,阿P抬起头来,依然面色苍白依然咬着嘴唇,只是举起手臂指向西边天空。无数张面孔随着他的手看去,西天是火红的云霞,云下是腾起的浓烟,那是林立在远处的楼群正在冒烟,闪着火光!楼群上空正悬浮着一个蝎子样的东西,模样丑陋银光闪闪,蝎钳夹着一个正在挣扎的人,似乎感到众人都在看它,那只蝎子突然张大嘴,用铁皮摩擦似的声音喊了一嗓子:“MTV!”。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四十三章
现场开始疯狂,每个人都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却连自己都听不清楚,只有音乐声震撼着心脏!林林被紧紧夹在人群里动弹不得,他使劲一挣醒了过来,满头是汗,被棉被紧紧裹着,一只胳膊正压在身下。他愣怔了几秒,看看表:凌晨四点。
他起身推开窗户,寒气呼地灌了进来,不由打了个冷战。他大口呼吸着冷冽的空气,想让乱糟糟的脑袋清醒过来。
忽然看见在远处的夜空里,隐约飘着一点白色,定睛去看,却看不出那是什么。
他忽然知道那是什么了。昨晚睡前他曾计算过,这一白天时间那张贺卡能走多远,三百公里?五百公里?没想到才走了那么一点。他低头想这是为什么,忽然明白了,不是邮局没尽力,而是贺卡太胆小。这张胆怯的纸片,晚上又跑回到自己窗前。
他把头探出窗想对那贺卡挥挥手:“去吧!勇敢一点!”却发现那个白色的东西原来是月亮。
他关上窗重新躺下,再没做梦一觉到了天亮。
起床时,他觉出了一丝奇怪,似乎有一种预感,却又不知是什么。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当时他坚信这就是第六感,就坐在床上细细感觉,然后那感觉渐渐强烈,并在脑海里形成了一句话:是不是……是不是该尿了?
可今早他上过厕所万事齐备,走在了上学路上,那预感仍然模糊而确切地存在着。他走进学校警觉地打量着四周:仍是那些房,仍是那些人,没有一丝异样。下午自习时,薛老师突然推门进来,把一件东西放在林林桌上,又踉跄而出,在教室门口撞上了另一位老师。那老师奇怪地问:“怎么啦薛老师,你走路怎么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
“呃……看着急不可待的样子……”
薛老师一把抓住那老师的胳膊:“老陈!我问你!你是不是也曾年轻过?”
那老陈看着薛老师,坚决地一摇头:“我?没有!”
薛老师的头低下了,松开手:“那……跟你就说不着了……”
老陈走了,留下薛老师在楼道里拍着脑袋:“奇怪,我这是怎么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林看着放在桌上的东西,那是一张贺卡,上面写着:祝徐林同学元旦快乐!署名是苏琪。他拿起贺卡看看邮戳上日期:当然是在自己寄卡之前。他把那行字又看了一遍,一边推开同桌伸过来的爪子,一边把卡放进口袋,同桌在嘀咕着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见,只是慢动作般拿出书包径直走了。
走呀走,脑中似乎一片空白,又似乎有一个疑问在不停地想从嘴里跳出来,他掏出贺卡又看看上面的日期,那个疑问消失了,代之而来的是什么?是蜂蜜!从全身每一个毛孔溢出来!从四周每一个方向溢出来!
“喂!”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他睁眼一看,原来自己不觉间已走到校外的塬坡上,正闭着眼咧着嘴歪着头,陶醉得无声微笑着。面前不远是那个放羊老汉,坐在塬畔边,正不屑地看着自己:“小伙子!什么事都有个度,不要太夸张!”
林林的脸有些红了:“我怎么夸张了?”
“表情太夸张!你个小孩子嘛,能有什么事把你就乐成那样?咦?手里那是什么,拿来看看!”一边扯过林林手里的贺卡,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又还给了他:“不识字。念来听听!”
林林抓抓头发看看四周再无别人,心想:是得念念,要不然心里憋的难受。就一字一顿得意洋洋念了一遍,还想念第二遍,被老汉抬手止住:“嗨!我当什么呢!不就一句问候吗?行了别念了,我还要放羊呢。”说完把刚掏出来的烟袋锅又掖到腰带上,扬起手里的竿子去赶羊,把一只小羊连骂带抽地从崖边赶回来:“你跑那干啥呢?就不怕摔下去?你不过是只羊,你当你是鹰哪?你到底想啥呢你?你咋就没点自知之明呢?”
林林站在那儿,呆望老汉赶着羊群远去,在心里一遍遍机械地重复着:“不过是一句问候,问候,问候……我到底在这乐什么呢?”心里瞬间空落,代之而来的是什么?是蜂刺!从全身每一个毛孔刺进来!从四周每一个方向刺过来!
他闭上眼,半响才叹口气缓缓走了回去。走着,风迎面吹来,吹乱他的头发,又在远处不留痕迹地消散。走着,云飘过头顶,象一个奔跑的人形,又在远处慢慢变了姿势。走着,他一回头,看见苍茫天穹下,那老汉正独自站在塬顶,象一株枯干的老树。忽然老汉躬起身子,吼起了秦腔:“唉……!”
风中的这一声,凉的象铡刀刃,沉的象石磨盘,尖的象鞋锥子!把他胸膛穿的通透,只剩栅栏般的胸骨,锁住一个绝望的囚徒!
他想:我也会不知不觉就老去了。象这老汉一样,似乎在等着什么,又似乎庸碌一生。象这老汉一样,时不时唱上一句,然后擦擦没牙的嘴,已无悲喜搅乱心中!
晚上,他取出枕下的纸条一把撕碎。躺在床上他老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