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族-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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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机场从田地里回去后去了豌豆家,豌豆已经哭得不能上地了,两条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老槐的老婆专门在旁边照顾她,给她烧了开水做了饭,可是豌豆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她睡在炕上一遍又一遍地问老槐的老婆:“是不是队长来了?”
老槐的老婆回答:“还没有呢,你再等会,他就来了。”
后来王机场来了,他一进了豌豆家的门就高声道说:“豌豆呀,我去镇上看过了,王书记说二夏这个事情查清楚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过两天他就能回来。”
豌豆惊喜地问:“王书记真这么说?”
王机场说:“我说的话还有假,你个豌豆,真是的。”
豌豆舒了口气,说:“那就好。”
王机场的话没说错,过了两天二夏真的就从镇政府出来了,乍一看瘦了很多,脸变黄了,两个眼圈黑乎乎的,一看就知道没睡好觉。
二夏一言不发地从街道上走过,街两边许多人都盯着他看,而二夏却旁若无人地走过每家门前,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冷得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在街口那地方,有几个初中的学生正好走来,他们对着二夏恭敬地叫了声:“李老师。”然而二夏却连吭也没吭一声。
二夏在街上走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了镇政府门口。镇政府的看门老头奇怪地问:“李老师,你怎么又回来了?”
二夏没理看门老头,也没进镇政府,走了,可是他走的依然是刚才的那路线,不往自己家走也不往学校走,而是沿着街道拐来拐去,到最后又走到了镇政府门口。这可叫大家感到奇怪了,人们想不通二夏这是干什么。
于是立即有人去找豌豆,说二夏在街上乱走呢,怕是迷路了。
豌豆从炕上跳下来,不相信地说:“二夏怎么会迷路?”虽然嘴上这么说着,豌豆还是跟着来人到街上去了,她在街上一把抓住二夏的衣袖,哭着说:“二夏,走,跟娘回去吧。”
二夏看了看豌豆,胳膊摔了摔,把豌豆摔开了。
豌豆感到奇怪,说:“二夏你这是要去哪里呢?”
二夏却不声不响地兀自朝前走了。
豌豆追上去再次抓住了二夏,想把他拉回去,这时二夏回过身来了,一双眼睛瞪得骇人的大,声音却很细:“董老师,你别拽着我。”
豌豆哆嗦了一下,说:“二夏,你看清楚了,我是你娘,不是董老师。”
二夏眼睛一斜,脸上有层阴森森的东西掠过去,一只手忽然就神了过来,抓住豌豆的手腕就跑,边跑还边喊:“董老师快跑,董老师快跑。”
豌豆被二夏拖着跑了大半条街道,到后来村上几个后生看着实在不对劲,就上去想拦住二夏,可谁知二夏见有人要拦他,疯了一样乱踢乱咬。后来还是大家一齐动手,才把二夏给治住了。
人们七手八脚地把二夏抬了回去。
大家族 第九章(7)
二夏这样子八成是病了,医疗站的医生来给二夏看病,出来后一脸难色。豌豆问他:“我儿子的病怎么样?”
医生说:“我看很复杂,像是精神出了问题。”
豌豆半天没回过神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医生已经走了,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拍打着地面哭喊:“这日子过不下去了,这可怎么活呀!”
二夏的脑子果真是出了问题,学校已经不让他回去了。事实上就算二夏的脑子不出问题学校也不会收留他,当时镇上查清楚二夏不算强奸,可是算个生活作风问题却是满满当当的,那时候政府非常重视作风问题,所以给二夏个开除公职的处分很正常。
二夏傻了后,整天地往街上跑,遇到妇女上去就抓住人家喊董老师,吓得那些妇女抱头就跑,二夏还不甘心,紧紧追在人家后面跑。好在大家都知道二夏这是有病,不和他计较,只把他挡开就好了,有好心的人怕他走丢了,就把他直接送到家。
豌豆找了王书记好几次,说:“二夏这孩子那晚上也是被鬼上了身,一时糊涂才做出了傻事,王书记你就可怜可怜他,让他回学校吧,降他工资,罚他的款都行。”
王书记等豌豆说完了,沉痛地“哎呀哎呀”了好几次,才说:“不是我不叫他回学校嘛,出了这个事情,我们当领导的也很难做呀,党纪国法呀,党纪国法,再说了,二夏那个样子回学校去还能教书吗?你说,还能教书吗?”
豌豆说:“不能教书你就让他扫扫地,干重活。”
王书记说:“你这个人,哎呀,怎么不明白道理呢。”
豌豆见王书记不答应,当时就跪下来了。把王书记弄了个措手不及,王书记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焦急地挥着手说:“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嘛?”
豌豆却用上了死磨的劲头,说:“王书记你要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王书记生气了,拍着桌子道:“豌豆你这是在威逼组织呀。”王书记拍桌子的声音很大,吓得豌豆打了个激灵,外面的文书小刘听到声音连忙跑了过来。小刘从后面拦腰抱起了豌豆,把她拖出了王书记的办公室。
豌豆流着眼泪不愿意离开,蹲在镇政府门口哭,后来还是老槐老两口子来把她弄了回去。老槐的老婆跟着豌豆掉眼泪,说:“儿女自有儿女福,我的闺女,你可千万别把自己的身子急坏了。”
我们梅堡有规矩,谁家有病人了,村上其他人家都要去看望,所以那段时间有不少人都去看了二夏。后来我想我也该去看看二夏,于是我就备了十个鸡蛋和一把挂面去了豌豆家。
豌豆见我来了,把我迎进了门,要倒水。我摆着手说:“别忙活了,我坐下就走。”豌豆实在没想到我会来,我们两家自从李夏砸了茹慧那砖头之后就很少来往了,这会我来看二夏,我还没什么,豌豆却不好意思得脸都红了。
我隔着门缝瞅了二夏一眼。
二夏可怜,豌豆害怕二夏出去惹事,总是把他关在屋子里,尽量看着他。有豌豆在旁边的时候,二夏不吵也不闹,总是静静地缩在墙角,面向着墙壁。每到吃饭的时候,豌豆把馒头和菜收拾好了端进去,二夏一声不吭地吃了馒头,然后又把碗筷还给豌豆,那样子根本就不像个有病的人。
我说:“二夏这是心里有坎过不去,过段时间就好了,我以前看见郭少爷掉进井里了,也是好几年回不过神来,见什么都发昏。”
听我这么说,豌豆的眼睛红了,说:“这孩子命苦。”
我安慰豌豆说:“会好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总是不好的,等两年就会好起来的。”
3
有天早上彩云去喂猪,刚把猪食倒进食槽里,弯下身子就是一顿狂呕,汤汤水水的,竟比早上吃下去的还要多。彩云靠在猪圈上,喘着气吞咽着嘴里的苦味,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疑团。起先她还不敢解开这个疑团,心里忐忑地盘算了大半天,可到了第二天以至于第三天第四天早上,她又是吐得一塌糊涂。彩云的心里“咯噔”一声响,有东西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
彩云觉得自己怀孕了,怀上了队长王机场的孩子。
怀孕是个大事情,彩云不敢自作主张,适逢小槐又出远门,带领一帮精壮劳力去五十里外的地方修红旗渠去了。彩云迫不及待地去大队办公室找王机场,王机场正在开会,一边开会一边喝茶,牙齿上沾了一块茶叶,从办公室走出来,暧昧地问她:“你找小槐么?” 。。
大家族 第九章(8)
彩云认真地看看办公室里的人,说:“有事找你。”
王机场说:“我知道你有事。”说完暗中在彩云屁股上摸了一把。彩云受惊般地躲开了,说:“正经事哩,不开玩笑的。”
下午时分,王机场来了,进门就唱着小调把彩云往炕上搬,彩云挣扎着压低声音说:“燕子要回来了。”
王机场迫不及待:“今天政治学习,回来得晚。”
彩云拗不过王机场,不敢叫也不敢喊,咬着舌头完了事,才说:“我有了。”
王机场不相信,皱着眉头问:“谁的?”
彩云的眼泪就滑下来了,哭得身体像张风中的树叶,颤抖不已。
王机场摸着彩云的肩头说:“这是喜事,有了就生嘛。”口气是队长的口气,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过却多多少少比平常少了一丝底气,多了一份胆怯。
彩云实在想再生个孩子,她想要儿子,女人没生出个儿子终究被人看不起,彩云估摸着肚子里的一定是个男孩,因为她胃里酸得厉害,一天能吐七八次,那呕吐每次都来得惊天动地不依不饶的。彩云认为只有男孩儿才会这么金贵,才会这么顽皮地折磨亲娘。当年怀燕子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
彩云的难处是怎么和小槐说,别人不知道小槐的毛病,可他自己心里清楚。豌豆想但凡是个男人,遇到这种事情没有不上火的,小则摔碟子砸碗,大则会出人命的。彩云想象不出小槐发怒的样子,因为小槐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怒过,总是一副温和可亲的模样。
彩云心神不宁地想了好几天,决定舍掉这个孩子,小槐已经够委屈的了,她不愿意再给小槐脸上抹黑了。想到这里,彩云又一次掉下了伤心的眼泪,她实在太想做母亲了。
彩云能找的热门也只有王机场了,她希望王机场能给她去医疗站弄点药来,这个难不住他。过了几天,王机场带了几贴专门治疗风湿的膏药来,说:“这个管用,贴在肚子上。”
彩云把膏药贴上肚子,先是丝丝凉,然后是闷热,热得想出汗又出不来,像是肚里怀着一堆火。
半个月后小槐从外面回来了,他受王机场的派遣去了一趟山西,学习人家的训练民兵经验,这乍一回来脸被太阳晒得彩云都没敢认,彻底黑了一层,像变了个人似的。彩云从炕上下来,去给他做饭,端碗的手却一直在颤抖,不是慌张,而是肚子里绞着般地在作痛。彩云在肚子上贴了王机场给的膏药,每天都肚子疼,可就是什么东西都不出来,这一着急,不光是肚子,浑身上下一起难受。
彩云盼着那些膏药能起作用,天天夹着草纸怕流出什么东西,又害怕什么也流不出来,弄得神情也焦躁了,脸色也枯黄了,最后终于有东西流出来,热乎乎地往外渗,彩云心里一喜,扭着屁股往茅房跑。草纸上全是暗红的血,却不多,丝丝缕缕的样子。彩云弄不清这算不算成功了,心却比以前悬得更高了。
抽空再见到王机场时,彩云悄声问他:“怎么还没出来?”
王机场也不明白怎么回事,说:“一点都没出来吗?”
彩云说:“只出来了一点血。”
王机场的神色就缓和了,眉头也开了,说:“这就对了,我的儿子都不喜欢张扬。”语气中又有了队长的风采。
那个时候村里已经联上了广播,每天除了播放新闻和领袖的讲话,有时还播放秦腔。大家就喜欢听秦腔,吃过晚饭后,王机场从街上走过,嘴里喊:“听广播了,学习了。”全村人就像要看大戏那样往晒场跑,聚集在广播杆下,一个个扬着脑袋,全神贯注。
可是那个广播经常出问题,声音时大时小,大起来像狮子吼,小起来像蚊子叫,气得王机场也没办法,用脚踢广播杆,骂道:“这他娘的败兴玩意。”每逢声音变小了,王机场就指着旁边的小伙子说:“你爬上去拾掇拾掇。”被点到的小伙子脱掉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