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我的生死派对,我的秘密盛宴,我的冷酷学苑-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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摁掉手里的烟头,又点上一支,“为了救我,他故意让左侧车头撞在河边的防洪墙上。”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样的事儿。”我从裴紫的烟盒里拿过一支烟,点上。我没有烟瘾,只是想陪着裴紫坐一会儿。 “他去后,我天天做恶梦,只要一躺下,眼前就会出现他血肉模糊的身影。我不敢让自己睡着,只能时刻醒着。”裴紫抽泣起来。 我看到我面前的这个人,她正被痛苦深深地折磨着。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从来没有在这种情形下安慰过一个人,我只能看着裴紫难受。人类在本质上是非常虚弱的,他们只能看着自己的同类受难,却不能施以援手。就象当初,我的大哥,他病床上,瘦得很小很小,瘦得像个婴儿,我就要认不得他了,他的皮肤是蜡黄的,像沾了黄药水的纱布一样透明的蜡黄,透过那蜡黄的皮肤,我能看到里面让人望而生畏的骨头和苦楚的命,这命来自哪里,又要去哪里呢?谁能改变这命的行程? 我把手放在裴紫的手上,希望这样能让裴紫好受些,裴紫的手冰冷,也许裴紫的心此刻更冷吧。 可是,裴紫抽回了她的手: “今天是我和他结婚纪念日。”裴紫擦了眼泪,“三年前的今天,我们也住这个酒店,早晨醒来的时候太阳光能晒到床上。” 我给裴紫倒了杯水,心境莫名地黯淡下来。 “也许,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我说,“打搅你了吧?” “我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裴紫说,“知道我为什么要定这个房间吗?‘1617’,我想问自己:要欢乐还是要凄凉。‘16’(要乐)还是‘17’(要凄)呢?” “那么,你觉得这样能解脱吗?” “刚才你抱着我的时候,有一阵我竟然睡着了。这是我半个月来第一次睡着。”裴紫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双肩,她激烈地颤抖着,泪水又一次打湿了脸颊,“我不希望他担心我,我希望他在天上能看见我,看见我能睡着,一个人能活下去。 “一定是这样的吧。如果他有在天之灵,他一定希望你能解脱的吧。”
你是忧伤的,因为你来的最早(3)
我们再次躺到床上,裴紫差不多已经安静了下来。 她看着我的眼睛,约有7、8秒钟。 “现在我们可以认识了。”我也看着她的眼睛,许久,我搂过她的肩。 从她的肩开始,经过锁骨到乳沟,再到柔软的小腹以及下面的耻毛,在这个深秋的后半夜,我看见她每一处都在颤抖,都在深深的孤独和惊恐中渴望某种归宿。那种孤独和惊恐仿佛来自地心深处,来自某个不为人类所控制的深渊。 在这个世界的浮华与奢侈之外,它们是隐秘,有着另外的源泉。现在,我来到了这个隐秘的中心,在它的颤抖和震惊中,我感到了最深最深的悸动。 裴紫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们又一次做爱之后,裴紫便枕着我的臂膀睡着了。可是,看着裴紫睡着的样子,我一点儿睡意都没有。我的身体躺在裴紫的身边,一动不动,它像是睡着了,但是我知道它没有睡着,它的意识之流在城市上空飞翔着,无处着落,它能听到远处铁轨和机车碰撞的声音,能看到婴儿在梦里啼哭,失眠人在街上独自徘徊。 凌晨5点,我悄悄地起床,在总台结了帐,离开的时候又觉得不妥,便在总台给裴紫留了一封信: “裴紫,不管昨天怎样,今天,这世上有很多人爱着你,你看,第一个爱你的人已经给你写情书了。” 可是,尽管这样写,我却分明感到我不会再和裴紫联系了。我只是裴紫生命中偶遇的过客,这样的夜晚,出于裴紫的需要,我扮演一个非我的角色,我的真我还没有出场,我们的交往就结束了。裴紫会好起来,会有新的生活,而那个新的生活中,是不需要我这样的角色的,我只是拉开了那个新生活的序幕。 你是忧伤的,因为你来的最早。 你首先到来,因为你来得最远……
少女(1)
“会情人去了吧?”张晓闽漫不经心地往面包上抹起司,一边问我。 “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我一口喝光了牛奶,从她手上夺过抹了起司的面包,啃起来。真的是饿了,5点起床,开了3小时车,昨晚吃的那点儿东西早已从胃里腾空,到下腹去了,现在是对上腹负责的时候了。 “不识好人心。”张晓闽不夹起司,吃起光面包来,“昨晚,我从11点开始给你打电话,一直打到凌晨3点,都没人接,早上我就过来了,看你是不是又喝醉了,躺在门外打呼噜。” “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进的家门?”想到上次喝醉酒,躺在门口睡着的事,心里不免有些难为情,只好换个话题。 “我想我要像猫一样爬进来,结果就真的爬进来了。”张晓闽说。 我担心张晓闽是从厨房窗台上翻进来的,那个窗台很危险:“你不会是从阳台上爬进来的吧?” “那你就猜吧,我是怎么进来的?” 我先说:“你这样笨,肯定是爬进来的!”再看张晓闽手里端起了桌上的牛奶杯,立即改口,“你这么聪明,冰清玉洁,天下第一才女,当然是……” 张晓闽放下手里的凉水杯:“算你识相!” “你还没说你是怎么进来的呢?” “我的智商,可以抵达木星。穿墙过户只不过是一般技能。你要当心点儿喔!说不定那天,我还要对你劫财取色呢!” “那我还是先把你这牛奶喝了,先下手为强。”说着,我把张晓闽手里的牛奶杯接了过来。 张晓闽听我这样说,又举起了桌上的凉水杯:“看你不老实。” 隔了十几秒她问:“你给带件礼物,猜猜是什么吧?” 我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屋里整洁了。窗明几净的屋子让人赏心悦目,好像阳光也变得透明了许多。 “你带来了整洁。” 张晓闽看我注意到了屋子,有些稍稍得意,盯着我看了3秒钟,又把杯子里的水喝掉了一厘米,继续命令我:“再猜!” “猜不出了。”我说,“你赶快回去上课,学生不能老旷课吧。” “第一第二节是外国文学课,那个家伙上得一塌糊涂,还直冒唾沫星,我们都叫他自来水,上他的课还不如自己看小说呢!” 电话铃响了,我到墙角,拎起话机,是董从文: “回来啦!我的车怎么样?还好使吧?别看它破,一上路就像小牛犊似的,力气大得很。” “是啊!开120码,一点儿问题没有。” “叫你修补的地方修了没有?” “修啦。你放心,我亲自监工,刚刚弄完。” “哈哈!哈哈!”我听到电话里董从文开怀大笑的声音:“听说系里要开会,决定聘任制度改革的事儿,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还没想好。你呢?” “想好啦。我填王学远。” 我没回过神:“干吗要填王学远,聘任,不用选举吧?” 董从文在那头掷地有声地说:“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接完电话,回过头,张晓闽不在,想必是上课去了。餐桌上除了面包屑、牛奶杯子什么的,多了一本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可能是张晓闽最近正在看的书,边上是用彩纸包起来的礼盒,打开来,里面竟然是一只精致的象型奶壶,一只憨态可掬小象正在玩篮球,摘下篮球里面是奶嘴。于是顺手把它放在了窗台上。 收拾了桌子,到卫生间洗把脸,想着到底是先到捷时佳领董从文的车子,还是睡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我直接把车子送到捷时佳了,现在估计他们已经修好了。 脑子里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睡觉。昨天没睡好,脑袋晕糊糊的。 走进卧室,发现,张晓闽并没有走,而是躺在床上睡着了!半侧半仰,上身是仰着的,下身是侧着的,左腿伸得很直,右腿曲成45度的样子,叠在左腿上,连衣裙下摆掀得很高,露出底下三角内裤。 拿出毯子给张晓闽盖上。床给张晓闽占了一大半,只好勉强自己睡在床角一小块地方。 真的躺下了,却一点儿也睡不着,想起昨天的南京之行,不禁伤感。 生活在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太阳底下,但是,人与人之间却会相隔数百里,想象不出裴紫醒来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心情,也想象不出裴紫这会儿是在哪里,又在干什么。 有的时候我常常会被莫名的伤感击倒。伤感一来就没法控制。它不是失望、不高兴;失望了,不高兴了,都是有原因的,伤感是没有原因的,你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伤感而已。仿佛在为整个人类承担什么似的,一下子伤感就来了,这时候你不是觉得你自己没有希望,而是觉得整个人类压根儿就没有希望,“全部都是如此,永远如此”,你对自己说,这样说的时候,你无法自控地坠落下去了。 自从祖母、大哥死后,这种伤感的情绪就一直纠缠着我,时时会不邀自来。把我带进深深的黑暗的峡谷。大哥和祖母的离世结束了我的青年时代,亲眼看着你爱的人死去,你还怎能像少年一样面对时间,面对宇宙万物了?时间永存,万物永恒,只有生命短暂。 这是青春的结束语。 所有的青春都是这样被意识打上了句号的。我也不例外。 死亡等候在所有人的前方,先是我的祖父,接着是我的祖母,他们先我遇到了它,和它一起走了。然后呢?是我的大哥,像祖父和祖母一样,他被肝病悄没声息地带走了。躺在病床上,像一截枯枝,我亲眼看着他慢慢地慢慢地停止了呼吸,他虚弱到和我们告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是哀伤地看着我们,看着我们哭泣。 每每想到这些,如果是在早晨,我就不愿意起床,日日奔波,也不过是为生命划一个匆忙的句号而已,何不就这样让生命流逝,或者,它能流逝得悠闲一些呢! 沉沦在这样的流逝中,而且是孤独地体验着这样的流逝,谁能不感伤呢? “你怎么能把它放在窗台上呢?这么热的天,太阳会把它晒坏的。”是张晓闽的声音。 “啊?我没想到。”我爬起来,走到客厅里,果然,小象的肚子里生了一层细细的水雾,“好吧!我把它放在冰箱里。可是为什么送我奶壶呢?让我伤感。奶壶让我看到自己的年龄。老啦!” “路过,看到它,觉得它很可爱呢,就买了。”张晓闽说,“有的时候真想,不要长大,永远躺在妈妈怀里,永远只靠奶汁生活。可是,还是一天天长大了,要自己到世界上去奔波,很茫然,妈妈以前常常问我,‘你将来靠什么生活呢?’她总是担心我,我想她对此也是茫然的吧。” “是啊,未来在一天天减少,年龄在一天天增加。谁能对这样的事儿不茫然呢?为什么非得是这样?”我把小象奶壶握在手里,它竟然是温热的,“对于‘靠什么生活’的问题,我的茫然倒是比你少些,但是,其他的茫然,一点儿也不比你少。不过,茫然少了又怎样呢?等到你把什么事儿都弄清楚了,也许生命就结束了。那个时候你已经不需要那个答案了。” “你们还好些,茫然的时候可以去会情人,可以做爱,我们这个年龄就尴尬了,青黄不接,父母靠不住了,什么事儿都只能靠自己,憋在心里。想做爱都找不到人呢。”张晓闽说。 “其实做爱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那一刻也许是好的,过后,茫然还是茫然,孤独还是孤独,伤感还是伤感,它们并不减少。” “那是你不爱她吧?和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