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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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意吗?”古越裳紧紧逼问,眼神炯炯,鼻息喷人欲化。
锦瑟嘴唇颤抖,意乱神迷。古越裳的身子贴着他的,天这么热,被古越裳挨着的半个身子都要融了,他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傻瓜,呼吸啊,你要憋死吗?”古越裳搂住锦瑟,轻轻拍打锦瑟的背。
如果不曾在抱朴寺外看到月下的那幕香艳野合,如果不曾遇到胡彦之与金燕子,如果不曾赴京参加殿试因偶然的际遇被卷入朝庭势力斗争中而与锦瑟分离一年之久──如果没有这么多的巧合,也许他和锦瑟只能维持一辈子的半主仆半兄弟半朋友的畸形关系。
可他偏偏遇到了胡彦之与金燕子,偏偏看到了那幕让人喷鼻血的画面,血气方刚的少年身体偏偏被激出了火花。送胡彦之北去,回到家再重新面对锦瑟,他已经混乱,却不自知,直到去了京师,路见不平从端王党羽手下保住棠哥儿,在梨香院里,棠哥儿要拿自己的身报答他时,他才突然发现,眼里看着别人,心里想的竟然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木头人──他的傻木头在家等他。
长相守 16
灵犀一点通透后,才蓦然发觉,十几年间的相依相伴点滴在心,从不曾忘怀。箭在弦上,最后一刻,他还是收了回来。棠哥委屈得眼睛都红了,他只能半真半假地哄几句,穿上衣服提脚走人。端王与东林党人的斗争愈演愈烈,古越裳因为救棠哥儿被卷进其中,这一年遭遇无数凶险,终于将事情平定,立刻便护着棠哥,马不停蹄、披星戴月地赶了回来。
他的人是回来了,可锦瑟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古越裳越琢磨越觉得自己完全不了解锦瑟。那个哑巴木头人再不情愿,也只会低着头说好,实在不愿意顶多也就是把头一低,抿着嘴不吭声。于是,他就不避讳地由着棠哥儿折腾。锦瑟的反应让他欣喜若狂,他高高兴兴地想要抓住锦瑟表白,他的木头傻瓜却哭着跑了。
他找来找去找不到人,最后在这个角落里找到了锦瑟,从来温吞水一样的木头却把眼睛给哭肿了。原来不是木头,古越裳总算松了口气──只是,他松了一口气,锦瑟的一口气却憋在胸口吐不出来。
一边轻轻抚着锦瑟的背帮助吃惊过度的人恢复呼吸,古越裳柔声说:“我心里没有棠哥儿,也没有别人,只有小锦。我喜欢小锦,想要把小锦留在身边,吃小锦做的桂花糕,喝小锦酿的梨花白……人生百年,白驹过隙,我想要小锦陪着我做所有快乐的事……我不逼你现在回答,等你想清楚了,告诉我你的决定。”
古越裳捧起锦瑟的脸端详着,突然一笑,在他额心印下轻轻一吻,“慢慢想,想多久都没有关系,我可以慢慢等──”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转身,衣服却骤然被拉住。
古越裳心中微动,身体僵直,一个身子已经扑了上来。
“少爷……不……不要走……”炽热的颤抖的身体紧紧贴着古越裳的背,细瘦的手臂小心地搂住古越裳的腰,“我……我……我……”
后背一阵潮热,古越裳的心被烫得又暖又疼,轻轻握住圈在腰间的手。少年的手瘦不露骨,柔软滑腻,掌心浮着一层细汗,指尖微微颤抖。
“我……我……”我这么卑微,这么渺小,可是,可是……锦瑟把头埋在古越裳的腰线上,心中大悲大喜,“我知道我不配喜欢少爷,可是,可是……可是我想要……想要一辈子跟着少爷,想要……想要……”
“是吗?”古越裳心里最后一道壁垒轰然倒塌,微笑不自禁地溢出了嘴角,手掌轻翻,转身把锦瑟拥入怀里,就势一滚,倒在床上。
长相守 17
此夜大雨。
夏雷阵阵,轰鸣不止。
天刚亮,古越裳就冒雨去百里外的绿柳山庄向老爷子请安。
锦瑟扒了几口饭,坐在小楼的门槛上,正捧着下巴望着珠帘一样的雨幕发呆,下巴忽然被人轻佻地勾了起来。锦瑟以为是古越裳回来了,惊喜抬头,被一张漂亮的脸蛋几乎要逼到他鼻子上来。锦瑟惊得往后猛仰,摔了个四脚朝天。
“哈,你怎么这么笨啊?”棠哥儿笑着朝锦瑟伸出一只手。锦瑟不喜欢他,却不习惯拒绝人,便把手递到他手里,拉着他的手站起来。
棠哥儿昂首挺胸检阅古越裳的书房,仿佛主人驾临,锦瑟只好亦步亦趋紧跟其后。走着,棠哥儿突然转身,揪住锦瑟的头发迫锦瑟仰脸,一只手扯开锦瑟的领口往里面张望,“古越裳上了你吧?咦,没有吻痕,一个红印印也没有?咦,奇怪啊!”一边说,把手伸进去,撑开衣领往下面张望。
锦瑟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一张清秀小脸顿时胀得通红,慌忙捂住领口,把自己的身体从这小魔王的魔掌里抢回来。
“他到底有没有上你啊?他为什么不上你?他明明很想上你的嘛。”棠哥儿放开锦瑟,跳到书桌上抱着手臂坐,翘起二郎腿,一边摇腿一边笑:“你不愿意?你拒绝了他?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的,他没了兴致就不上你了。说话啊,他到底有没有上你啊?真的没有吗?”
锦瑟的耳朵尖红了,脖子也红到了根。
棠哥儿心中怦然一动──眼前仍然是刚才的清秀少年,刹那间,面色绯然,羞赫万端,风致动人,仿佛粉荷沐光,清新中一抹艳光,艳丽得欲杀人──原来,对方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无趣,原来,这个名叫锦瑟的少年还有这样的一面……毕竟,喜欢一个人不是毫无理由的……毕竟……
他猛地收住心思,望着锦瑟微微一笑:“男人跟男人第一次做很疼,屁股像被刀割一样,不过只要男人疼你,做的时候温柔点,疼个十次二十次的就不疼了,再做个几十次,就会变得舒服。你不用怕,裳哥的功夫很好,对人嘛,还算温柔……做到后来啊,那滋味儿真叫销魂蚀骨,叫人一辈子也忘不了……”
锦瑟垂着的头蓦地抬起,愕然地望着对面这放肆大胆的少年。他无法想象,世界上竟有这样的人,把那么羞人的话挂在嘴边,毫不脸红,反而洋洋自得、陶然而醉。十次……二十次……再做个几十次……棠哥功夫很好……销魂蚀骨……突然之间,仿佛一把刀从头顶尖劈下,把他一劈两半,心碎神伤,恸不能言──昨夜枕边盟誓,说一生一世,说此情不渝,却已与别人……别人可以,为什么他不可以?
昨夜,少爷脱去他全身衣服,摸遍吻遍,不顾他的反对,连那最羞人的地方也拿手指碰了又碰,甚至还亲了一下,可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做。少爷中途似乎的确曾笑着说:“别这么僵啊,别紧张啊,放松点啊……”难道真的因为自己像木头人一样呆呆的,所以少爷没了兴致,懒得再碰自己了,少爷……会不会不要自己?
长相守 18
“别哭啊,你别哭!”棠哥儿笑着跳下桌子,过来揽住锦瑟的肩亲热地说,“你要是怕裳哥不疼你,我教你点讨好男人的办法,你配合点,迎合着点,裳哥再小心温柔点,也不是疼得受不了。以后你我二人共事一夫,就算是哥们儿了,我会提点着你的。我今年十六,比你小,以后就叫你小锦哥哥,来,哥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锦瑟猛地一挣,后退一步,羞愤地看着棠哥儿。他也并不傻,知道对方是来炫耀的,知道对方是来示威的。
心痛若死,若寂灭,若成灰。
少爷昨夜说喜欢他,他应该高兴,应该知足。
可原来人心的欲望是无限的,他以前只希望少爷能回头看他一眼,现在却发现,他想要少爷身边只有他一个。
他和少爷,两个人,长情相守,一生一世。
容不得第三人插足,容不得一丝杂质,这份情柔软若睛目,一粒沙子便成地狱,一根小刺即成血泪。心里千回百转,眼里憋出了泪,最后却没能说出来一个字,只得落荒而逃。
裳哥儿笑眯眯地看锦瑟跑开,一个人在大大的书房里转了几圈,从画筒中抽出一幅纸卷,打开,画中一盆海棠,海棠花下,清秀少年伏在自己雪白的手臂上沈睡。他怔了怔,又抽一幅纸卷,一幅又一幅,十幅中倒有六七幅都是那清秀少年,或坐或立,或垂首或凝目,或浅笑或出神,笔致风流,生动传神。
棠哥儿看得烦躁,双手一错就要撕,想了想又放下,把抛在地上的画拾起来,一幅幅卷好插回画筒里去。
戏子比娼妓更下贱,卖笑卖肉,风月场中来来去去。论手段,十个锦瑟也不是他的对手,可他遇到的是古越裳,不是别人;他遇到的是一段至真至深的爱情,也不是从前看过的欢场逢迎──遇到古越裳之前,他没有爱过人,遇到古越裳之前,他也没有见过别人如何爱人,但他在戏文中唱过演过,戏文中有各种各样的人,所以他隐约有些明白,这世间有一种人,聪明绝伦,智冠群伦,无人可把他们玩弄于掌股之间,这世间有一种情,坚如金石,缠绵悱恻,无人可以撼动其根。
老天爷是看他日子太安逸,所以送个古越裳来消遣他吗?看得到,吃不着,送上门给人吃,人家也不吃。
憋屈无人知啊。
话说回来,欺负小锦瑟,是不是有点胜之不武呢?
算了,不管,心里郁闷总要拿个人消遣消遣,谁让老天要拿自己消遣呢?自己当然也要找个人来消遣。
古越裳一去三日。
锦瑟一头乌发几乎愁成白。他想念少爷,又怕回来一个冷落他的少爷;他这一刻回想与少爷的点点滴滴,觉得这一份情深切悠远,是可以有所期待的,下一刻把自己的呆板木讷与棠哥儿的风流妖娆做比较,站在第三者的立场左看右看,觉得自己差了棠哥儿一万八千里,连一丝值得爱的地方也没有。
他每天都过得烦恼无比,精神也变得恍惚。
古越裳是悄悄回来的,一到家,直奔小楼──这里发生过太多事,有着他和锦瑟太多的回忆。一起受罚,被敲掌心、罚跪、罚饿,饿到半夜,荣哥奉老太太的命令,瞒着先生和老爷子来送吃的,两人头抵着头狼吞虎咽,冬夜寒冷,锦瑟替古越裳暖热了被窝,自己去睡冷被窝,被古越裳拉住,并肩而眠,锦瑟偷偷艳羡过古越裳修长健壮的武者身材,古越裳则光明正大地为锦瑟缎子般的肌肤赞叹过,高兴时还要摸一把。
不像主仆,不像兄弟,不像朋友,也不是情人,就是这样四不像的亲密关系,相互牵挂、守护了十二年,终于掀开了盖子。十二年在黑暗中发酵沈潜,一朝启封,甘醇醉人,如果不是老爷子生了病,自己又远游归来,古越裳恨不得插了翅膀回来。
捱了三日,一腔柔情地回来,却看到走时依依不舍、羞赫喜悦的情人变得憔悴忧郁、神情恍惚。
长相守 19
古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