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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长相守-第18部分

小说: 长相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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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在此时,河上远远亮起了一盏明灯。似是静夜懒洋洋张开了一张眼,将挑衅冰冷的眼光高傲扫来。端王嘴唇一抿,一丝冷笑便如刀锋出鞘,锐利冰冷,见人伤人,见血封喉。那是古越裳吗?若真是,他倒真要佩服这个反复与他做对的人。对方既然已下战帖,他岂有不应之理? 
   
  端王一夹马腹,无声冲在最前。三十六骑反应迅速,立刻跟上。 
   
  船行水上,顺水而下,轻快敏捷;马走西岸,激风扬袂,奔腾如电。转瞬间已奔出二三里地,马队终于平头赶上船只。这时才看清那船只狭窄轻便,舱前的竹竿上挑了一盏六角的玻璃灯,如静夜里一朵娇黄的花儿盛开了一般。 
   
  灯下站着一人。那人身材修长,宽肩窄腰,身量处处都是恰到好处的好。 
   
  端王总共也没有见到古越裳几次,双方距离最近的一次要数小侯爷府里遇刺,兵慌马乱,匆匆一瞥,各自被冲散。 
   
  这一次却是看清楚了。 
   
  只见那男子悄立船头,皎然出尘,如一只欲凌空飞去的白鹤。他转过头,望着端王,斜飞入鬓的长眉微一挑,从春冰般的眸中泻出一瀑平静的笑意。不似人间所有。这人,竟似云端的仙降落凡尘。端王握着缰的手不由得一紧。这时他才看见,古越裳手中握着一张大弓。那弓是墨色的,在黑暗中不甚显眼,弓上搭的三根利箭!明雪亮,却因着主人手指的转动而折射出明亮,刺得端王眼睛微微一痛,像是有细小的沙粒迷了眼。 
   
  长相守 47 
   
  “三箭。”清澈淡定的声音传入端王耳中。 
   
  “三箭之后,尘埃落定,生死由命,各不怨天。”古越裳平静地笑着,手指一松,三枝箭像飞鸟般脱离了他手指的管辖。然后他便转开了头,一眼也不再看任何人,催动船只闪电般飞驰在江面。 
   
  船头的玻璃灯熄了,那小小的船似乎脱离了江面,也脱离了一切想象,像幽灵般隐没入了无边的黑暗中。那三箭是最后的一点尘世怨念,每一枝箭都有它的方向,而他,将不再过问它们的归处。从此,所有的恩怨情仇都与他无关,了结一切,放弃一切──当一个人知道自己这一生最重要的是什么,并已得到,就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要他不太笨。古越裳当然不笨。十一岁父亡叔丧,他彻悟了人世无常,转瞬生死枯荣,二十一岁锦瑟失、祖父病故,他彻悟了自己就算有通天之能总还是无法洞察人世间的变量与变故。所以,把那些见鬼的度量和算计扔一边,能抓在手边的东西,还是紧紧抓住吧!古越裳在风中微微一笑,有几分酸楚,几分畅快,几分辽阔缅邈的哀伤。 
   
  祖父你看到了吗?我把锦瑟找回来了。 
   
  你若在天上看着,就请安息吧。 
   
  三枝箭挟着利风翩然而来。 
   
  每一枝箭都平静,不带杀气,仿佛无害。然而每一枝箭都是杀人的箭。端王的武功并不低,然而他却发现根本没有办法躲开这三枝箭,无论怎样,都会有一枝箭射中要害,他救不了自己,侍卫们,也来不及了。冷汗刹那刷湿了里衣。 
   
  但他毕竟不是别人,他毕竟是无数生死关头活过来的人。 
   
  顷刻之间他已做出决定。他将身子一沈,让第一箭洞穿左侧锁骨。很痛,其痛彻骨。再将身子一沈,让第二箭洞穿右侧肩头,像是一道冰水注进了肉里,随即是火辣辣的灼痛,痛得他全身发软,几乎要从马上跌下去。第三箭便能躲开了,只要将身子再一沈,俯首低面便行了。俯首的刹那他突然顿悟,古越裳并不是要杀他,而是要他一箭箭放低身段,俯首低面。与其说是报复,不如说是拿这三箭羞侮他。 
   
  凭你也敢羞辱我! 
   
  突然间怒火攻心,恨不可抑,端王愤然昂首。便在此时,那一箭已到喉间。夜空里传来一声轻叹,一道银光迅疾闪过,拨得长箭偏了方向,遥遥落入江中。那人如此了解他,知道他能想到避开三箭的方法,也知道他不肯受那第三枝箭的摆布。这世上,知他如此深的人没有第二个! 
   
  端王一怔间,失声叫起来:“苏卓泠!是你!我知道是你!你出来!”然而黑暗中没一点声音,任凭他怎么叫怎么转颈搜寻也发现不了一点儿活人的踪影。端王身上插着两枝箭,从马上跳下来,对着四面大方失控地叫起来:“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见我!?你若不见我,又何必来!?” 
   
  寒风猎猎,冰水滔滔,无人应答。 
   
  遥远的黑暗中站着一个人,狭长的凤目中闪过一丝冰冷笑意,转身,头也不回地融入了黑暗中。 
   
  长相守 结局章 上 
   
  卫河源自卫辉,流入故城境,经县东,过沧州,又往东北至直沽入海。 
   
  这一日太阳和暖,站在船头东望,只见天蓝海碧,白云如雪,波上白浪如银。一艘船横在水上,挡住了古越裳的船。一名灰衣男子候立船头,面色沈静如水。古越裳心底叹息一声,一掀帘子出来。 
   
  灰衣男子捧出一物,淡淡道:“仆奉少夫人之命,恭送姑爷出海。” 
   
  古越裳看得真切,竟是当日送给锦瑟的“长相守”玉佩,心里虽有几分别扭,却还是伸手接了。他一向伶牙俐齿,此时面对梅家的人,却无话可说。 
   
  灰衣男子道:“这是少夫人动用了京中的细作,从端王府中所得。” 
   
  古越裳道:“劳梅小姐费心了。” 
   
  灰衣男子道:“有一件事,少夫人本不让仆说,但此时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两年前的所有一切皆非少夫人所……” 
   
  古越裳淡淡道:“我知道。” 
   
  灰衣男子一愣,明白了古越裳的平静,随即黯然。 
   
  锦瑟失踪后,古越裳遍寻不得,与老爷子绝裂,离开吴兴后不久,突兀地传出老爷子遇刺身亡的消息。古越裳初时以为是老爷子骗他回去的把戏,回去一探,几乎以为眼前的白色挽幛是场噩梦。老太太思孙成疾,哭瞎了双眼,握着古越裳的手告诉古越裳,弄丢了锦瑟,是老爷子的一块大心病,老爷子死得不瞑目。古越裳怔守灵堂,欲哭无泪。便在那时,突然之间一切的矛头都对准了漕帮,端王势力对漕帮展开围剿,玉林党人也出现在江南,风聚云涌之际,古越裳却做出了惊人意料的决定:解散漕帮。端王张网聚势下手要打,发现失了目标,玉林党人热心拉拢,本以为要得一大批支援,却只得到古越裳一句话:“数万人的性命安危,古越裳不能一手断送。古越裳一个人的性命武功,你们只管拿去用──我的条件只有一个:希望你们替我找一个人。”从此,这世上再无古越裳,而只剩一名在暗夜出动拘魂夺魄的刽子手。 
   
  一场场血腥的刺杀后,古越裳一步步赢得信任,却也终于挖出了真相:带走锦瑟的果然是梅宛的父亲。那日老爷子将锦瑟安置在城南,不久锦瑟便被梅宛父亲安排的人带走,交当地一个龟公送走安置,被那龟公熟识的一名做布帛生意的员外看到,贪恋锦瑟美色,重金买走。古越裳找到那名员外家时,那人已死,却也终于给他查到锦瑟落入江水中的消息。然而江水滔滔,小锦在哪里?若他活着,怎会不回来见他?他既然不曾回来,难道……希望藏在黑暗中,像被浓浓的黑暗包裹着的星光,遥远得不可期待,却又总忍不住想,也许某天,也许某天,也许某天……小锦他会回来吧!一定会回来吧!他心善,人又傻,不是说傻人有傻福的吗?小木头哪里那么容易死?上次被老爷子打得皮开肉绽,在床上躺了几个月不是也爬起来了吗?后来不是也笑笑跳跳的吗?他……会回来吧! 
   
  于是扯平了,他再也不欠梅家什么,对梅宛的一丝欠疚也消散得一丝不剩。后来,梅宛的父亲被刺杀,便再也没有人能阻挠他的寻人之路,他一步步控制玉林党人的势力,终于组织出一张搜寻之网。而在这张网之外,解散的漕帮中一批忠心部属也在帮他寻找着。这两张网,一明一暗,寻遍江南每一个村落,却仍是一无所获,世事弄人,在京师,刺杀端王的行动中,他竟然与锦瑟重逢。 
   
  家破人亡,两年来心如枯槁──这一切的一切,即使与梅宛无关,又如何原谅?即使原谅,古越裳与锦瑟历经劫难重逢,又岂容梅宛插足? 
   
  所以,梅宛说,不用解释什么了。 
   
  反正都一样,已无说的必要。 
   
  古越裳淡淡一笑,跳回船上,道:“转告梅小姐,自此一别,后会无期,望自珍重。”灰衣男子恭身行了一礼。 
   
  古越裳扬舟东去。 
   
  到了直沽,古越裳购了几艘华丽舒适的大船,雇了水手、仆妇、厨子、裁缝一大干人,又购置了绸缎、瓷器、香料、花种、菜种……总之一切能想到的东西都添置了个齐全。临出海那天,两名头遮斗笠的黑衣男子风尘仆仆赶到港口。古越裳在船里早就看见了,笑着迎出来。 
   
  一张小桌,摆开酒菜。 
   
  男子掀开斗笠,露出一张邪魅勾魂的眼睛,笑道:“幸好幸好,给我赶上了。看你这架势,要开岛建国还是怎的?” 
   
  古越裳笑道:“看你眼光灼灼,艳羡无比,似是恨得要跟了我去。不如,你就带了金燕子跟我走?” 
   
  胡彦之思索半晌,转头问旁边俊美的少年:“你说好不好呢?我们就抛下这一切,也做快乐的神仙去?” 
   
  长相守 结局章 下 
   
  金燕子垂下睫毛,淡淡道:“公子放得下?” 
   
  胡彦之哈哈大笑,满腹心事满眼惘然地满饮了三大碗酒,起身道:“罢了罢了。”转身,如一只大鸟纵起,落在岸边,扬声笑道:“今日一别,最好永生不要再见。见到我的人,通常都没什么好运气,你见到我,运气尤其会被带差。” 
   
  古越裳微笑不语,略一揖手,水手们升起满帆,操动船桨,那船便张起满帆,乘风破浪而去。 
   
  古越裳走回船舱。 
   
  这是最大的一艘船,船底装满了东西,舱室有两层,底下一层给仆役们住,顶上一层的天字一号舱整日关闭着舱门。古越裳上了楼,推门进去,戚先生恰好把完脉,笑着站起来,“恭喜公子,脉象越来越平稳了,早则今日,晚则明日恐怕就要醒了。” 
   
  古越裳微微一笑,眼光便溜到了锦瑟的手上。 
   
  “手指愈合得也不错,休养一个月就能长好了。”戚先生道,“可惜戚某医术不精,恐怕会留下一条伤痕。” 
   
  古越裳扑哧一声笑了,“您这话给天下的大夫们听了,十万大夫要自杀九千九,剩下一百是没廉耻的。” 
   
  戚先生哈哈大笑,“适当的谦虚才显出本医者的虚怀若谷啊。” 
   
  古越裳笑着在床边坐下。戚先生识趣地寒喧了两句立刻告辞,舱中便只剩古越裳和床上的病人了。 
   
  “你这小厮越来越坏了,两年没见,一见面就睡得像小猪。”古越裳指责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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