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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长相守-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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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街上逛了会儿,雇一条小船,握手坐在舱中看两岸风光,任小船漫无目的地漂去。锦瑟生气向来不持久,不一会儿就换上了喜色。后来肚子饿了,两人弃船上岸,进了家酒楼吃饭。 
   
  楼下有耍猴戏的,锦瑟趴在栏杆上看得津津有味。 
   
  古越裳坐在锦瑟旁边看,锦瑟忽然感叹道:“人活在世上有时候就像这些猴子,想干什么不想干什么完全由不得你,不过猴子的绳子在脖子上,人脖子里的绳子看不出来。” 
   
  古越裳笑道:“怎么突然说这些话?” 
   
  锦瑟笑了笑,突然哎哟一声,摸着鼻尖望向天空:“下雪了!” 
   
  古越裳抬头一看,果然有极细的雪花缓缓从灰白的天上飘飘扬扬而下。 
   
  雪越下越大,刮起风,寒意逼人。吃完饭下楼,锦瑟被风雪一吹,瑟瑟发抖,古越裳见不远处有家衣饰店铺,带锦瑟进去挑御寒的衣服,选了件皮袄,又选了件石青色野鸭毛的鹤氅。锦瑟去里面试衣服,古越裳不经意间一低头,见柜台里搁着水汪汪的一对儿翠玉,玉中一缕翠色天然盘曲缭绕如云。 
   
  “少爷好眼力,这可是有年头的好东西。”老板凑过来,把玉从柜子里拿出来,“不瞒您说,这是从北胡一位大阏氏的坟里挖出来的,您瞧,这两块玉里的翠如出岫之云,又如枝叶累垂,且互相对称的,这样天然凑成了一对儿的翠可不容易遇见……这玉因为恰好配成一双,因此有个名号叫做‘长相守’。” 
   
  长相守 35 
   
  “有这两块玉就能长相守?”古越裳笑道。 
   
  “老话相传是这么说的,少爷看还喜欢吗?”老板殷勤地问。 
   
  古越裳却一抬眼。锦瑟从里面出来了,清秀的面容映着石青色的鹤氅,显得秀逸出尘。古越裳目不转睛看着,笑道:“这衣服好看。”锦瑟想要脱,说:“少爷,这不是我穿的衣服。”古越裳连忙过去拉住,笑道:“衣服就是穿着冻不死,有什么穿不得的。”一回头,见老板捧玉站着,便伸手拿了过来,“明天去我府上领银子。” 
   
  老板面露喜色,点头哈腰送古越裳和锦瑟出门。 
   
  走到背风处,古越裳把其中一块玉佩挂进锦瑟脖子里,“你看,恰好一对儿。” 
   
  “少爷听他胡说,什么‘长相守’,骗人的!带块玉就能守着了?”锦瑟嘴里说着,却宝贝似的拿住捧在手心儿里端详,“这一定要很多银子。” 
   
  古越裳笑道:“戴上这块玉,一辈子就是我的人了。” 
   
  锦瑟咬着下嘴唇忍笑,没忍住,微红着脸在前面走。古越裳跟在他身后,雪无声在两人身边飘飘落落。 
   
  前脚踏进府门,古越裳就被一群下人簇拥着带到后堂。 
   
  后堂设下宴席,老爷子和老太太坐在上席,梅小姐紧挨着老太太坐。老太太半笑半怒地说:“这猴崽子可回来了。今儿是梅小姐的芳诞,下人怎么办事的,让他们告诉你在家守着,这唱了一天的戏了,你是去哪儿了。”古越裳这才想起果然有这么一件事,笑着赔礼,自罚了三杯酒。 
   
  吃过寿面,听戏时古越裳发现锦瑟不见了,捱着听完两出戏便找个借口出去了。 
   
  一问下人,都说没有见锦瑟。 
   
  古越裳径直回了小楼。 
   
  小楼的门半开着,风呼呼往里灌,桌上一盏玻璃风灯照出一片光明。桌上摆着古越裳的剑,剑柄上挂着新做的鹅黄剑穗,穗顶的丝绦盘扣上系一块玉,玉中一缕翠痕如出岫之云,又如枝叶累垂。 
   
  静得诡异,静得可怕,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往上窜。 
   
  他默不作声退出去,把整个府第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却一无所获。 
   
  青莲教的动态在他指掌间,端王的势力绝不可能无声无息进入江浙,能在在古府这样无声无息带人出去,不作第二人想。 
   
  古越裳回到小楼,把剑挂到身上,转身直接去了老爷子住的地方。 
   
  老爷子屋里的灯亮着,没有一个下人,古老爷子孤身一人,穿着家常的灰鼠毛领的缎子袄抽坐在椅子上抽旱烟。 
   
  古越裳进去行了个礼。 
   
  祖孙相对,古老爷子问:“你提把剑过来,是要和我比划比划?” 
   
  古越裳道:“我打算出门游历,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因此来跟祖父道别。” 
   
  古老爷子冷哼一声,“要走行啊。我请人看了看,三天后就是个大好的日子,到时把你和梅小姐把婚事办了。” 
   
  古越裳道:“我说过了,我有心上人。” 
   
  古老爷子冷笑:“你还要不要锦瑟活?” 
   
  长相守 36 
   
  “原来真是你把人藏了起来。”古越裳肚子里咬牙切齿,脸上却笑得欢,“您老人家这是哪儿跟哪儿啊。你见谁家为逼孙子成婚,把孙子的伴读藏起来?” 
   
  古老爷子道:“我不管别家,我只管咱家。话我摆到明处说:这婚你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你要是答应了,你前脚进洞房,我后脚把锦瑟还给你,以后你要享齐人之福也由你。你要是不答应,我一声令下,那边咔嚓一声,咱们一拍两散!” 
   
  古越裳道:“这是两码事儿。” 
   
  “裳儿,你聪明一世,也不能把我老头子当傻子看是不是?你说你另有心上人,可我左右合计,也找不出这么个人。我万万想不到,你说的心上人竟是这么个人。”古老爷子眼皮一抬,寒光射人,“一句话,你要他死,还是要他活?” 
   
  古越裳默然半晌,笑道:“原来你早知道了。” 
   
  古老爷子点头道:“姜还是老的辣,你和我斗,那是不成的。” 
   
  古老爷子心狠手辣,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无欲则刚,古越裳有了大忌惮,落下大把柄在人手里,所谓的选择也就不能称得上选择。 
   
  眼前只有一条路。 
   
  只能对不住梅小姐了。 
   
  古越裳道:“我只有一个要求,成亲那天看一眼锦瑟。我要确定他是活着的。” 
   
  古老爷子安慰:“放心吧。你祖父我一大把年纪,只有你一个孙子,还不想跟你当仇人。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只好拿这最有用又最下三滥的一招逼你就犯?放心,老头子我当年也是风风流流帅草一根,懂你的心意,你的人我不动,我只要这一桩婚事。” 
   
  老爷子心比别人黑了点儿,手比别人辣了点儿,却是个一言九鼎的性格,有了这保证,古越裳就放心了。 
   
  三日后,古府张灯结彩,为古越裳办婚事。 
   
  古越裳穿上大红烫金喜服,从铜镜中看自己,觉得在看一场繁华又荒诞的游戏,赌注是一个少女一生的清誉。 
   
  走出去,高朋满座,却没有最重要的人。 
   
  把穿着大红喜服的新娘子迎下轿,古越裳手里牵着大红的绸子,大红绸子另一头是清白无辜的新娘。古越裳可怜她,也可怜自己,漠然从欢颜笑语的人群中走过。 
   
  先拜天地,再拜父母,夫妻对拜。 
   
  古越裳想,要是对面盖头下的是锦瑟,可有多好? 
   
  神思如飞马,飞出容易收回难。忍不住想锦瑟穿大红喜服的样子,清秀面庞、垂首含笑,举手投足间想必都是销魂荡魄的温存。想着,冷淡的眼角忍不住微微上挑,唇边也忍不住有了丝笑意。 
   
  只是,要对不起这梅家小姐了。 
   
  拜过天地,便要被送入洞房。 
   
  按照约定,进入洞房前,要先看一眼锦瑟的。如果可能,他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见锦瑟,这场面太伤人。但没有别的选择。无论如何不能进洞房。进了洞房就说不清了,梅家小姐的一生就真的毁尽了。 
   
  进洞房前的一面是关键。 
   
  长相守 37 
   
  他已安排好一切,只要锦瑟在古府出现,他就有办法把锦瑟带走。哪怕流血、死人,他这次非走不可。 
   
  新娘被扶进洞房,古越裳却站在门外。 
   
  荣哥悄步来到古越裳身边,低声道:“少爷,锦瑟不能来了。” 
   
  古越裳微一愕,看向他。 
   
  荣哥低声解释:“江宁府的分垛出了大事,老爷子刚刚飞骑去料理。” 
   
  古越裳沈思片刻,问:“连陆叔也压不住?” 
   
  荣哥点头,“老爷子疑心江宁府分垛的事是少爷在作怪。老爷子说,他要是在家,兴许还压得住阵脚,他要是不在家,少爷一见锦瑟,这婚事就要黄了。以少爷的脾气一定带着锦瑟远走高飞,扔下个烂摊子给他拾掇。老爷子交待,少爷要是还想见锦瑟呢,就乖乖把这洞房也给入了,少爷要是不高兴,就拉倒,要逃婚要甩手由你──左右不过是一个漕派的生死存亡,大不了风吹云散,一起玩完。” 
   
  古越裳听得愣住。这话里到底几分真几分假?还是锦瑟已有不测?老爷子步步进逼,这不是看准了他的软肋一刀刀地戳吗?洞房就在眼前,进?还是不进?不进,局面无可收拾,锦瑟必死无疑;进,毁尽梅小姐名节,真能保住锦瑟?眼前两条路,条条道路插钢刃,走哪一条都是鲜血淋漓──老爷子果然够绝够狠。 
   
  古越裳咬牙一笑,提脚踏进洞房。 
   
  荣哥一颗心落地,使个眼色,喜娘入内。 
   
  “都出去!”古越裳冷冷道,声若冰霜,喜娘被冻得全身都是冰渣子,噤若寒蝉,小心翼翼退出去。 
   
  喜床红得似血,新娘正襟危坐,露出一双莲足。 
   
  古越裳站在门边缓缓道:“梅小姐,实不相瞒,我心中另有所爱,今天被迫与你完婚实属无奈。我不能毁你名节,又不能委屈自己,只好出此下策,请你见谅。”一句话说完,从喜袍下捞出长剑反手刺入自己肩头。 
   
  鲜血泉涌而出,古越裳拍着门板厉喝:“来人啊,有刺客!” 
   
  新婚之夜,古越裳遇刺,未能完婚,漕帮出动人手追了几天,终于不了了之。数日后古老爷子从江宁返回,祖孙二人再次见面。 
   
  古老爷子注视古越裳,“不愧是我的孙子,够狠够绝。” 
   
  古越裳没有力气争,淡淡道:“锦瑟还活着吗?” 
   
  古老爷子沉默。 
   
  古越裳拽着自己的心,不许这颗心往下沈,可是这颗心不听使唤,一点点沈没下去。古越裳听到自己的声音波平如镜:“你,杀了他?”实情必非如此,必然非是如此。老爷子做事虽狠,却有分寸,不致于和自己撕破脸抓破皮。 
   
  古老爷子继续沉默。 
   
  古越裳低头,注视面前小几上的茶碗,“这碗是用无嗅无味的提苏香木制成。提苏香木形似紫砂,却比紫砂略轻,此木料本身并没有危害,与博山炉中点的檀香相遇后,却和我不久前喝的观音茶犯冲,三样东西凑在一起就成了蚀心剧毒。你明知中了此毒即使当即就解,对身体损害也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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