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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长相守-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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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也笑:“死在京城西一百里绝脉峰的少年和这个棠哥儿,究竟哪个是朱耀升的儿子,哪个才是真正的棠哥儿,古越裳,你以为你真清楚?” 
   
  古越裳低头看茶叶在水中打转,淡淡道:“朱御史的儿子已死,这消息千真万确。” 
   
  胡彦之沈吟良久,道:“古兄弟,我承认你的武功高,但苏教主的武功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 
   
  “多谢胡兄提醒,日月峰之战,我自会赴会。”古越裳抬头,洒然一笑,“以苏教主的身份地位,相信不会食言。” 
   
  “古兄弟……” 
   
  “饮酒。”古越裳举杯微笑,“一别将近两年,胡兄远道而来,今天可要喝个不醉不归。你若不醉,我万万不放你走。” 
   
  胡彦之却扔下酒杯站了起来,笑道:“这杯酒留着,等你和苏教主一战之后再喝。我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坐下来喝酒。” 
   
  古越裳笑道:“无妨,只要有命,就有酒喝。” 
   
  胡彦之突然一拍额头:“忘了告诉你,棠哥儿我先带走。两天后,你会在日月峰顶看到他。日月峰上,胜利的人可以带走棠哥儿。” 
   
  古越裳一怔,望着胡颜之,眼中波光闪动,似怒似笑,因其不可测,更令人忐忑。 
   
  长相守 29 
   
  胡彦之拱手道:“得罪得很。但古少爷远离漕帮杂务,轻衣软裘琴剑诗酒了十年,一朝用心,立刻能不惊动古老爷子而组织起来眼线势力,把端王的势力硬生生阻挡在江苏之北。端王派的几拨人马全部铩羽而归,数月努力,无法渗透江苏之地分毫,到如今只好把苏教主从漠北重来江南。古少爷宝锋如此犀利,苏教主也不得不忌惮三分哪。” 
   
  古越裳眼中寒光闪动,轻敲酒杯发出脆响,“若我留下你呢?” 
   
  “除非你能一招就留下我。”胡彦之微笑,“抱朴寺后山的神女崖上有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在等你去救。晚一个弹指,便是一生之悔──” 
   
  胡彦之的话未说完,古越裳已经飞掠而出。 
   
  ──最重要的人,除了锦瑟不会有别人。 
   
  冰冷的声音远远传来:“如果锦瑟少了一根毫毛,青莲教请等血洗。” 
   
  胡彦之淡淡一笑,大步下山。 
   
  抱朴寺后山有一段山风侵蚀的断崖,高出十几丈,壁立如削,形似一名俏立的女子,因此得名神女崖。古越裳赶到后山的断崖上时,只见一条单薄的人影正从崖顶往上爬。古越裳的冷汗刷的冒了出来,不敢惊动攀爬的人,足尖点地掠上去,一把抱住。锦瑟惊叫一声,反臂抱住古越裳。 
   
  从神女崖上跃下来,落了地,紧紧把锦瑟搂在怀里,紧紧吻住散发着清爽味道的头发,古越裳的一颗心总算回了腔子。 
   
  “棠哥儿被金燕子带走了!”锦瑟焦急地说。 
   
  “我知道。” 
   
  “少爷,怎么办?” 
   
  “救!” 
   
  锦瑟怔了下,许久才问:“少爷,当初你救了胡公子和金燕子,还送他们回北方去,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 
   
  古越裳沈吟许久,笑了,“江湖的事很复杂。” 
   
  锦瑟摇头:“我不懂。” 
   
  “你不用懂,懂这个干什么?”古越裳笑了笑,在锦瑟臀上拍了一把,“有胆子往下爬,怎么两条腿抖成这样?害怕就乖乖呆着啊。” 
   
  “都怪我没用。要是我能早点下来告诉少爷,少爷就能追上金燕子救棠哥儿了。” 
   
  “他们算计好下的套子,追不上的,我自有办法救棠哥儿,你不用担心。”古越裳叹了口气,牵锦瑟的手往前山走,叮嘱:“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先给我把小命保住,等着我救你就行了。刚才那样危险的事以后不准做,不准让我给你收尸,要死也只能我先死。” 
   
  “少爷,我……我也不要给你收……” 
   
  “得了,傻瓜,我只是说笑。”古越裳哈哈大笑,“我哪儿敢死啊,家里有块傻木头,我放得下心去死吗?” 
   
  “少爷,我们都不要死。” 
   
  “嗯,都不要死。”古越裳搂住锦瑟,捏了捏瘦弱的肩膀,“我的小锦是块傻木头,总这样,可叫我怎么放心?” 
   
  锦瑟愣了下,转开脸,“有少爷在,没人会欺负我。” 
   
  “小锦……” 
   
  “反正有少爷!”锦瑟第一次刁蛮地顾左右而言它,甚至任性地搂住古越裳,“少爷说过会把一切风雨挡在外面,我相信少爷。我就做我的傻木头好了。”傻木头是不会保护好自己的,所以,少爷你一定一定不要死,一定一定要守着我。 
   
  古越裳若有所思地看着锦瑟,笑了笑,拍拍锦瑟的肩,“做傻木头做上瘾了,也好,我喜欢傻木头。走,回去!” 
   
  走了两步,锦瑟小声说:“少爷,我腿软……” 
   
  “昨晚只做了三次而已,这就腿软了?我怕你受不了,可是忍着呢,都没尽兴……”古越裳说到一半,锦瑟已经从耳朵尖红到脖子根,啐了古越裳一口,飞跑下山。古越裳微微一笑,望向北方。 
   
  其时红日西沈,乌鹊南飞,山野荒坡皆笼罩着薄薄暮色,好一派山野逸色。可此际从江湖到朝堂风起云涌,诡谲莫测,一场激烈杀伐正在水秀山润的江南之地酝酿,此刻的抱朴寺正是一切杀伐之源,也正是矛头指向之地。各方势力集结,盘根错节,勾连胶着,每一步棋被各种势力掣肘,每一个变化都将带来生机,抑或引来灭顶之灾。 
   
  长相守 30 
   
  十一岁时,全身缟素地迎父亲与叔父的尸骨入葬祖坟时,看尽凄厉悲嚎,还是童蒙稚子的古越裳一夜间突然透彻生死大关──死劫悬顶,此生有尽,而权欲争夺恩仇冤报无了时,耗尽一生心血所为何来?到头来不过是黄土一!、青丝变白骨。通了生死关,心中再无挂碍,名利视若浮云、三千世界皆皮相,再看众人汲汲营营便只觉哀悯。 
   
  从此后,人生只剩琴与酒,诗与剑,狩猎城西,浴风舞雩,咏而归。 
   
  世人只知他遗世而独立的潇洒,却不知他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最寂寞时,陪伴他的只有锦瑟。 
   
  他是透彻后的觉悟,锦瑟却是天然的质朴,无欲而刚,抱朴守拙,自成一片落雪空谷、琉璃世界。 
   
  他活得清楚明白,谁知竟还是敌不过命运的转盘。一步踏错,奉祖父之命入京,此生格局竟因此大变。 
   
  一念之仁救了棠哥儿,被迫和端王对立,后来才知玉林党人利用棠哥儿吸引端王势力的视线,密谋营救被诬弃市的朱御史唯一骨血。等他发现踩进沼泽时,不但已与玉林党人中的编修陈傲江成为挚友,也被端王视为死敌。离开京师时,陈傲江曾经力邀他入朝,可被他拒绝了。为了与端王抗衡而加入玉林党人一派,不等于把搁在沼泽外的另一只脚也放进沼泽来? 
   
  古越裳抬头望天,唇边闪过一丝浅柔笑意。 
   
  一步踏错、局险势危又何妨?走回去便是。 
   
  两天后就是决战之期,古越裳日子过得却惬意,白天照常读书耍剑,夜晚照常拖着锦瑟滚床单。锦瑟心忧如焚,每夜被折腾得筋疲力尽后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腰酸欲断,眼巴巴看着古越裳生龙活虎。 
   
  一到晚上,锦瑟就有些害怕。 
   
  但更怕的却是时间的流逝。 
   
  两天时间转眼即过。这天早晨古越裳扎上裤脚,就着鸡蛋薄饼吃了一盘糖醋冰菊、半盘东坡瓜肉,又喝了半壶酒,这才拿出剑来擦了擦挂到腰上。一抬眼,见锦瑟站在旁边,拖过来抱到膝上,把手插进衣襟里去抚摸。锦瑟薄怒起来,按住他的手,看光景似乎想说什么,却吐不出口。 
   
  古越裳偏着头微笑:“想说什么?” 
   
  锦瑟犹豫了片刻,浅浅一笑,“少爷,我要是不让你去,你不会答应吧?” 
   
  古越裳笑道:“你不让,我就不去。听你的。” 
   
  锦瑟一愣,“那怎么行?棠哥儿会死的。” 
   
  “是呀,那怎么行,棠哥儿会死的……”古越裳把鼻子埋到锦瑟脖颈里,轻叹,“人生安得长相守,无染风烟不染尘。” 
   
  锦瑟只觉心底极柔软的地方似是被一根极小的刺轻轻扎了一下,微微的酸痛泛上来,泛滥成无穷无尽的哀感。他忍不住抱紧了古越裳,低声唤道:“少爷……” 
   
  “乖乖等我回来。”古越裳亲了亲锦瑟的脸颊。 
   
  锦瑟点头:“嗯。” 
   
  古越裳突然一笑:“要是我没有救回来棠哥儿,自己一个人回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锦瑟怔了一会儿,垂下头小声说:“少爷,要是……要是为了救棠哥儿必须拼上自己的命,你能不能……能不能不救他?” 
   
  长相守 31 
   
  古越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轻摸了摸锦瑟的头发,起身而去。 
   
  锦瑟站在抱朴寺的寺门前,看着古越裳一袭白衣如雪飘飘似仙地往山下走去。他想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少爷怎么会看着人去死而不救?少爷怎么会有救不了的人?少爷一定能带着棠哥儿回来,一定能,一定一定能。 
   
  一阵秋风吹来,锦瑟打了个寒颤。 
   
  又不知呆呆站了多久,锦瑟心中浮上一个念头,秋寒又至,该给少爷添衣服了。他慢慢走回寺中,在房中转了一圈,想不起自己要干什么,又转了几个圈才终于想起天冷了,自己得给少爷找件衣服。 
   
  打开包裹,拣出一件灰鼠毛嵌领的秋衫,柔薄的皮毛摸上去又软又暖。 
   
  锦瑟发了一会儿呆,把秋衫捂在胸口,慢慢伏到床上。被褥间还留着一点余温,他贪婪地贴紧,吸取那一点温暖。 
   
  不知从何时起,等待成了必修的功课。少爷打猎时,他骑在马上遥望少爷的矫健英姿,少爷爬树看大燕子生的小燕子时,他仰着脖子看少爷捧出的娇娇软软的小燕子,少爷挑灯夜读的时候,他在屋檐下捧着下巴煮茶,少爷习剑打拳时,他抱着剑鞘坐在石头上看比舞者更优美的刚劲风姿,少爷送胡彦之去北方,他坐在山寺的门槛上望眼欲穿,少爷进京赶考,他去城外送行的高台上望穿秋水——他不怕等,但,老天保佑,让他每次都能等到他要等的人吧! 
   
  从早晨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日落西山,再等到素月东升。 
   
  锦瑟在窗前的瓶中插上少爷最爱的桂花,炉子上搁一壶掬的雨水烧开,沏了壶香喷喷的桂花茶。 
   
  更渐深,露渐重。 
   
  锦瑟在山寺门口坐到半夜,打了个冷战,便打起阿嚏来。又坐了一会儿,实在支援不住,回房去,裹了一条毯子在床沿上抱膝坐着。 
   
  正困倦欲睡,窗子猛地被推开,锦瑟霍地起身,喝道:“谁在那儿?” 
   
  夜风吹进来,砭肌生寒,烛火被吹得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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