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村官抗击风沙:锁沙-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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娅娃是最美的姑娘,这谁都承认。谁都不会同意说她已经死了。不,她是变成了仙女,那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声,是天庭奏响的迎接她的礼乐。清澈的神珠水库,是她从云端投落的梳妆镜子。她爱舜成,这是我知道的。他也喜欢她。他们是打小一块儿长大,就是你们所说的那青梅竹马。我还知道,在起初,舜成对她的喜爱,很大成分是哥哥式的。但是后来,当她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他对她,就……哦,这么说吧,舜成至今不娶,里头是有这个缘故的。当然,舜成他不能够接受哪一个姑娘的心,是因为,他把自己整个儿交给了草原,他没有什么东西再给人家了。
即便是我那好闺女。
你看,怎么说起这些了?我本意是要让你知道,舜成他一开始的艰难。孩子,你知道什么是难吗?那不一定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迎着炮火往前冲,不一定是不顾一切跳进有着老人和孩子的熊熊燃烧的火堆。那是,唉,我还是给你慢慢说吧,说那些平常日月里的事儿。那是我们的生活,我们的故事,舜成给它们涂上了幸福的颜色。
是的,幸福。
我已经六十多岁了,有说人生的资格了。我要说,人这一生,是不是活出了幸福,这要看你的生活中有没有进来过一个亮堂的人,用他的亮光赶走你的黑暗。
我要说,郑舜成,我们曼陀北村的村支部书记,就是一个亮堂的人。他使乌兰布通草原,这块草原上的所有人,都成为幸福的化身。孩子,你一定知道灯塔吧?就是海洋上高高矗立的那种,给远航的人们指示方向的东西。舜成支书,他就是我们的灯塔,草原的灯塔。他贡献出光明和温暖,使这块苦寒之地,成为人间天堂。
一开始,他决定留下来的时候,说只干一届,就是三年。三年届满,无论怎样,他都会重新离去。因为那时,他已开好了头儿,任凭是谁,只要肯,就能够顺着通敞的道儿走下去了。但是,这不是天意,曼陀北村的老百姓不答应,人们不放他走。同时,他自己也舍不得丢下草原了。他和这块土地,和这里的人们已经血脉相连,不可分割。
你看,我又说远了。
把话头拉回来吧,我来给你讲他顶门遭逢的最大一道难题,就是已经写进村志的,那次曼陀山防洪堤坝的决堤。那年夏天,事情真多啊,大的有三桩:村小学校舍在暴雨中塌倒;曼陀山上祖坟集体迁掘,建曼陀北村公墓;决堤救曼陀南嘎查。
啊,让我一件一件地说吧。
我得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才行。孩子,你得有耐心,慢慢听。
02
曼陀山防洪堤坝出事,完全是陆二楞和赵铁柱两个弄的鬼。因为悬着那件抢劫摩托车的事,见村里人都上山挖鱼鳞坑了,他们也不敢再躲懒。郑支书没给他们分挖山任务,派去维修防洪堤坝和泄洪口。这其实是好心,这两个吊儿郎当的家伙,接了跟大家一样的任务肯定完不成,还要添乱。维修堤坝活计不重,也不限时,合适他们。万没成想,这给了他们作恶的机会。
当然罪魁祸首是何安。上山之前,何安低声嘱告,叫他们在维修的同时,要加固泄洪口。
“何安这小子没安好心,想灌南嘎查的蛤蟆。”
曼陀风雨(2)
在山上懒洋洋搬石头时,赵铁柱这么说了一句。接着又表达了一个观点:何安把陆老支书卖了,陆老支书都得帮着他数钱。遭到陆二楞激烈反对。陆二楞说他大伯父是在利用何安:“凭何安那两下子,斗不过我大伯父。”就争执起来。争着争着,赵铁柱忽然来了鬼点子,小眼睛紧眨巴几下,冷笑一声:“嘁,他俩谁斗过谁咱先不管,咱还是先琢磨咱的事儿。你想,郑小子熊着咱来修泄洪口,是因为南嘎查那边抢先修了他们的泄洪口不是?那要是南边儿的泄洪口突然坏了,咱这边儿不是就不用修了?”陆二楞一时醒不过腔儿,骂了声白日做梦,没下大暴雨,泄洪口咋能坏?赵铁柱手指就伸过去使劲儿叩他脑门儿,回骂说不怨陆支书说你是蠢驴,你脑袋瓜确是有毛病:“泄洪口要坏还不容易,咱今儿黑夜受点儿累,明天早晨不就坏了?”
他说没别的,只是想点儿省事的辙,偷点懒儿。这是实话。
陆二楞犹豫,认为这招太毒了些。赵铁柱就让他想想砸在他们脑袋上的那些棍子。果然脸立时毒起来,一拍大腿:“干!无毒不丈夫!”
那时候的乌兰布通草原,春天是旱魔,夏天就是洪魔。旱魔一来,打春起就掐脖儿旱,一滴雨不下。古话说的大旱不过五月十三,早不灵了,一竿子旱到六月半,那是常事。大旱之后必定是洪灾,雨不来是不来,来了就是大暴雨,平地起洪涛。那年就是这样。
所幸老天照应,陆二楞和赵铁柱使的坏被提前发现了。那天,我在曼陀山上巡查,在盘山道上走着,一抬眼,看见前面横了一条黢黑的蛇,不由浑身一激灵。立马闪过念头:要下大暴雨。这是草原上人们都有的经验,大蛇过道,必有雨暴。我紧忙掉转身,去找舜成,得把这事儿让他知道,好心里有数。
是的,我一出院,就扛着镐头上山了。正像竞选会议之后,舜成去医院看我时,我对他说过的那样。舜成所做的,是我多年想而做不到的事,我能不全力支持他吗?绿化曼陀山,锁住白音布通大沙龙,我人死了这个梦都不会死啊!
我话一出口,舜成立刻放下手里家什,说:“走,咱们到防洪堤坝看看去。”从把活路分给陆二楞两个,他还没去过防洪大堤,挖山这边离不了他呀。当时他腿伤还没见好,拄着个棍子,一瘸一拐的。
陆二楞和赵铁柱不仅把南嘎查的泄洪口拆毁,北村的也拆了个乱七八糟。这是为了把水搅混。要说他们也挺精的,怕是一旦事发,南嘎查往大了闹,显出他们的鬼影。两边都拆了,看你咬谁去?怕给分挖山任务,干完坏事并不回去交工,每天还是过这边来,躺在堤坝底下晒太阳,只等着大暴雨来时看热闹。
大暴雨肯定会来的,就是镇里不三番五次地通报,这谁也都知道。
远远地,看见我和舜成往过走,他们的汗毛刷地立起。是的,陆二楞就是这么对我说的,汗毛刷地立起来。这两个笨蛋,这竟是出乎他们意料之事。一急,赵铁柱又来了诡计,扯起陆二楞迎着我们跑来。舜成的伤腿让他们捡了便宜。
“郑支书,老村长,我们昨天刚刚修好的泄洪口,不知被哪个坏蛋给破坏了。”他们惊惊乍乍,气喘吁吁。
我和舜成都猛然一愣,这关口出这样的事,简直是害人哪!
“走,看看去。”
舜成的步子突地加快,汗水跟着从额头冒出来。
曼陀风雨(3)
被损坏的是泄洪口铅丝拴系的石笼子,铅丝笼子从中间被截断,里面的石头掏出来,乱丢在一旁。
“准是南嘎查那边破坏咱们的泄洪口,没跑!”陆二楞气堵脖子的架势。
我和舜成的眉毛都拧得紧紧的,没搭他的腔儿,但心里打满疙瘩。要说这件事,唯一的嫌疑,真就是南嘎查,两村是多年的冤家啊。这时,忽见远远地,从南嘎查方向,两个人骑马飞快朝这边跑来。
年长的一个是南嘎查党支部书记朝鲁,年轻的是嘎查达道日那。
嘎查达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就是村长。哦,现在叫做村委会主任了。
朝鲁见面还寒暄了几句,道日那劈面就厉声指责,说我们破坏他们的泄洪口,说这是破坏民族团结。没等我和舜成开口,陆二楞一步抢到前面,指着身侧乱扔着的石头,吼叫起来:“破坏泄洪口的是你们,倒来恶人先告状!”就吵了起来。费了好大劲,拉不开。幸亏朝鲁书记通情达理,劝住道日那,才没闹得收不了场。后来才知道,这多少跟舜成那个叫梅兰朵的女同学有关系,你听说过这个姑娘了吧?对,是个好姑娘,没少帮了舜成。这可说是她帮他的第一件事。朝鲁书记是梅兰朵的姨父。
朝鲁和道日那近前去,察看我们遭了破坏的泄洪口。对着那绞碎了的铅丝笼子,朝鲁接连着摇头叹气,说雨季就到了,说不定就是今夜明朝的事儿,这节骨眼儿上哪受得了这个啊!要知道,泄洪口出差错,那是人命关天啊!
道日那的火气忽地又蹿出,直指到舜成鼻子上,说就算是这样,那也是你们北村先动的手。嚷说要到旗里报案,让旗公安局来查,到底谁家先弄的鬼。仍旧是陆二楞嘴快,脖子一艮,大吼:“有本事你就去报,你一没人证,二没物证,凭啥说是北村人先干的?我还要告你个血口喷人呢!”
就又恶吵起来。
终了还是朝鲁把事压下来,他不主张报案,说照这样闹下去,耽误事儿不说,两家越打越生分,末了不知闹出啥乱子。这次就算了,赶紧各修各的泄洪口,把灾挡住才是真格的。
这话我和舜成都赞成。是啊,南北曼陀再不能闹下去了,这都是跟自己过不去。两人十万火急地走了。舜成的目光像是被他们的背影拴住,笔直拉到了远处去。我知道他是在想很深的事儿。是被陆二楞唤回的:
“郑书记,泄洪口被破坏了,我们的工白费了,你看这事儿咋办?”
“尽快修复。还是你们俩干。”
“这,这,拿啥修?”
“村库房里有铅丝,一会儿我派人送来。你们这就动手垒石头吧。”
赵铁柱不愿意干,竟提出要干的话就多给他们扣点儿治山的工。唉,这两个家伙,真是可笑!
并没只靠他们,来送铅丝的四个人全都留下一块儿干的。按照舜成的意思,活计不完不下山。那天,他们在山上直干到月牙儿升到头顶,才拖着两条累木了的腿往回走。
03
给你说一说南北曼陀村的来历吧。原本,这大草原上的山前山后并没有人家,至少没有定居的人家,只是一些赶着牛羊追逐水草的蒙古人。春风来了,他们的蒙古包就像一朵朵大蘑菇在河边湖畔的草甸子上冒出来;秋风起了,他们也像山杨树上的叶子,眨眼不见了。是在哪一个朝代上开始有的人家呢?反正最早的人家,是投奔老榆树而来的,就是村子西头那棵老榆树。人们说它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要我看,还要长些也说不定。它真是有股子神灵气呢。最早人们就是冲着它的神气来的。你知道吗?说起来像神话,这大草原上的灾邪从来都离它远远的,绕着它走。到处都下冰雹,可那雹子就是不往它的周围掉;到处都发洪水,那水头偏是不往它这儿来。顶顶神乎的,是大火也不烧它。这乌兰布通大草原上,古时候,曾烧过一场扯天扯地的大火,是两军交战时,一方放的。全都烧没了,树,草,连石头都烧碎了,可就是这老榆树它一片树叶都没有伤损到。你决计想象不到,那次是一群蛇救了它。所有的蛇都爬过来,缠在它的身上,蛇们吐出涎水,把周围的地面打湿,使得火龙没法爬过来。这件事说是书上都有,你自己慢慢去翻查吧。
曼陀风雨(4)
人都是想着过上好日子,古往今来全都一样。
这就是人们来投奔老榆树的缘故,它能保佑活在它身边的人。真的,它能保佑。就说曼陀北村吧,老一辈儿的人都说,不管别的地方怎么样闹灾荒,这儿总是风调雨顺,种啥收啥。就是大草原被沙子荒了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