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辽同志兴衰记-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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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说出来,可是,我心里明白。
“你读过亚当·阿达希的文章吗?他写得很漂亮。”她头不扬眼不抬地说道。
亚当·阿达希是我的熟人,我文笔并不比他差。不过,他继续写作,发表作品,而我却搁笔,不写文学作品了。我在写别人要作的报告。
“我读过了。”我对妻子说。
她在叹息。她的唉声叹气我是理解的。这唉声叹气是在说:你也能写得很漂亮啊。
我从桌子旁边站了起来,双手插进兜里,满厨房走来走去。我在思考亚当·阿达希,思考他的文章、短篇小说和近来开始连续不断地问世的剧本。这些戏剧作品在观众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在评论界也引起了热烈的议论,在熟悉戏剧艺术的人士当中,还掀起了议论的热潮。
“还有好多没写吗?”妻子问我。
“有。”我对她说。我的心思都跑到后天去了,那一天我需要交出报告。“嘿,后天我就一身轻了!卸掉一个担子!我再也不去下保证撰写别的报告了!让作报告的人自己去写吧!我要重新开始写作,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和短篇小说。我不爱干那种差事,我累了!报告吸干了我的精力!我变成了机器!至此结束!亚当·阿达希,你瞧着吧!”
“你累了?”妻子对我说。
我用手擦了擦额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汗了。
“我累了。”我说。
这时候,电话铃响了。这铃声刺着我的心,我想不去拿讲话筒,可是却机械地走到电话机前。
“哪一位?……啊,是赛尔曼同志……怎么样啊?……什么时候?……可是,赛尔曼同志,我很忙。有一个报告,我需要后天把它写完……啊,要十天完成?是什么内容?……《文化之家与生产》,要写几页?……十五页?这个报告你要在研讨会上去作?……那好吧,我一定去写。晚安!……”
我放下话筒,叹了一口气。嗐,我暗暗地在心里说,这个赛尔曼,为了一份只有几页的文字材料,还要请求别人来写!这叫什么人,什么人!
妻子内心凄怆地凝视着我。
“报告?”她问道。
“演讲稿。”我说。
“是教育和文化司司长要求写的?”
“是的,赛尔曼同志。”。 最好的txt下载网
居辽同志在盛大会议上大放光彩(2)
“我说戴木克,你为什么对他下保证?你对所有的人都下保证,你要生病的……”她一边织着毛衣,一边说道。
霎时间我对自己责骂道:“我为什么要对他下保证?我不是部里N司报告专业毕业的,又有一份担子压在我的身上,亚当·阿达希不担承这种事儿,他在写作文艺作品。我一点儿也不比亚当·阿达希的才能差,可是,我枯萎了,全完了。”一种深深的痛苦再一次攫住了我,我为自己感到很难堪……
2
我写完了报告,并将它交给了我们部的N司,是这个司要我完成的这个任务。N司负责文化艺术处的工作。在办公室里,除了领导这个处的塞姆塞丁之外,还有领导图书处的居辽同志。塞姆塞丁收下报告,将它送给了Q同志。这位Q同志是负责这两个处的监视员。这两位处长到Q同志那里去了,同他们一起去的,还有我。我待在办公室里,听他们讲有关报告的事儿。这个报告将在一个大型会议上去作,许多杰出的名人雅士将出席这次会议。
Q同志把我们扔在办公室,一会儿,自己带着报告出去了。
“我来作这个报告。”塞姆塞丁同志说。
另一位薄薄的嘴唇上略带讽刺意味,在一旁听着。
“这个报告我也能作。”第二个人,即居辽同志说道。
“两个人都相信报告写得好。”我心里想,“如果他们不相信的话,那就不会争着去作这个报告,无论是第一个人,还是另外那个人,都不会作。”
“为什么你要来作?”塞姆塞丁急匆匆地问道,“命题是我给戴木克的。为了这些命题我一连苦干了十天,这事儿Q同志也知道。”
我脸上布满了愁云。塞姆塞丁同志没给过我任何一个命题,他只是同我一起交谈过报告的内容。不过,即使这次交谈也是非常概括,非常笼统的,其中没有谈到任何一个命题或命题的形式。
“报告要由我来作,这事儿我同Q同志交谈过。Q同志表示同意。”居辽同志简短而果断地说道。
塞姆塞丁同志从办公室桌旁边站了起来。
“我感到奇怪。我说居辽,你听着:我写报告,作报告的人却是你!你要在会议上大放光彩,这对你不合适!”塞姆塞丁同志说道。
“报告不只是你一个人写的,而是我们大家都帮了忙。我帮了忙,这一位也帮了……”居辽同志伸手指着我说道。
“真是怪事儿!我是帮忙的?不是我用这双手从头写起的?”我在想。
“报告是我的!”塞姆塞丁同志大声喊道,“你来要什么?你掌管的是另外一个处,尽管咱们是在一个部里,同属一个社会活动领域!”塞姆塞丁同志气冲冲地说。
居辽同志微微一笑,说:
“文化和图书是不可分割的。戴木克在你处里工作,但与我处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居辽同志对我点头示意。
这时候,Q同志进来了,手里拿着报告。
“你们有什么好争吵的?”他说道。
塞姆塞丁同志望着居辽,但未说话,Q同志把报告递给了居辽同志。
“拿去看看吧!再补充点儿什么,以便显得有理有据,并且准备去讲!会议将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你明白重要的意义意味着什么!”Q同志将手指抬得高高的。
居辽同志接过报告,在椅子上坐下来,向塞姆塞丁同志投去一瞥胜利的目光。
“Q同志……”塞姆塞丁同志说道。
“讲!”Q同志说道。
“报告好像应该由我来作!”他说。
Q同志望了望他,微微一笑。
居辽同志在盛大会议上大放光彩(3)
“报告将由居辽来作,他的声音比你的好,念起来更精彩,更稳健。你讲话感情太外露。”Q同志说道。
“我跟……太累。”塞姆塞丁同志说道。
“对于工作么,我们向你表示感谢,你也好,戴木克也好,你们都帮了忙,以至于报告写得好而精。我对人们讲的那些,你们全都写进去了……说到底,为了一个报告,几个同志一起干,可是,作报告只需一个人。”Q同志说道。
然后,Q同志拉起我的胳膊,我们走出了办公室。在走廊里,他停下脚步,慢条斯理地对我说:
“部里嘱告我参加讨论,需要准备一份简短的讨论发言稿,大概有那么*页就行了。可是我的工作太多,瞧,现在我就要去参加一个会议。我诚心请你帮帮忙,坐上一个下午,给我写出来!内容嘛,是关于培养导演干部的问题。用一句话说吧,为了培养未来的戏剧导演,我们要干些什么。我喜欢一份清晰并具有很好的理论水平的发言稿。不允许我们讲些文化层次不高的话。会议是严肃的。戴木克,想一想,好好想一想!”Q同志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您什么时候要?”我问道。
“明天。”
“那好吧。”
他走进他的办公室,我留在走廊里。我感到自己很累。今天晚上,我又得到厨房里去写,妻子又要一边打毛线织毛衣,一边伤心地望着我,她将向我念叨亚当·阿达希的漂亮的文章。
我独自一人思考着,觉察到了脚步声和一声干咳,回头一看,看见了塞姆塞丁同志那个处里一位叫阿拉尼特的干部。我同他没有什么交情,人们说他是尖酸刻薄、蔑视他人。在专业方面,阿拉尼特曾经是经济学家,可是后来他却又从事起文化工作来,正像他人所说,他不仅对文化,而且对历史、考古以及艺术,都有广博的学识。在会议上,他皱起忧郁的眉毛,鼓起宽宽的、重重的两腮,用男低音那种粗犷的嗓音讲起话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因为他的权威性使大家感到钦佩。有些人认为他应当在居辽同志或者塞姆塞丁同志的位置上。居辽同志从前听到过这种声音,因此,对这个表情沉郁,总是埋头工作,一向多思多想的人,他也有点儿憷头。阿拉尼特的眼睛,总是在他那粗粗的眉毛下面看世界,眼神里带着轻蔑的表情。对居辽同志,他就没看在眼里,尽管并不同他一起工作。不过,既然居辽同志领导的部门与塞姆塞丁同志领导的部门离得近,所以,阿拉尼特对这两个部门的全部事情反应都很敏感,这一点也与他们的办公室在一个走廊里有关系。
“您为报告抬高了身价吧?”阿拉尼特以轻蔑的口吻向我问道。
“每个人最好还是管自己的事儿去吧。”我说道。
“抬高吧,抬高吧!”阿拉尼特气愤地说道,迈着沉重的脚步,沿着走廊走开了。
3
我早早儿回了家,解开我的黑提包,掏出一大包纸。用这一大包纸我可以写一部中篇小说或篇幅长的短篇小说。从前我写过一篇长长的短篇小说,发表在《十一月》文学杂志上。这篇小说后来被选入多种文选。这是唯一的一篇不断地提起我的名字的作品。可是,他们能提起我什么呢?报告吗?我目视那一大包纸,陷入沉思之中:“我若根本不给Q同志写发言稿会怎么样?我要开诚布公地对他说:亲爱的,我不愿意写。我要生场病,从医生那里拿到一份报告,把自己关在家里。嗐,真见鬼!我怎不跟随某一个代表团,去一次桑给巴尔,从报告和发言稿的囚禁中解脱一段时间呢!”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居辽同志在盛大会议上大放光彩(4)
妻子推开门,看见我站在桌子前边。她的脸上露出喜悦和欢快的神情。她走到我跟前,双手搂着我的脖子,对我说:“今天晚上咱们去都拉斯。戴木克,你知道吧?扎娜订婚了。”
扎娜是她的妹妹,也就是说是我的小姨子。
“愿她生活幸福,长命百岁!”我冷淡地说道。
“咱们坐五点钟的火车去,咱们已经有两个月没去那里了。”
“看看再说吧。”我说道。
“干吗要看看再说?咱们在脱离群众,把自己关起来,门也不出。”妻子说道,双手松开了我的脖子。
我羞口对她说出明天我需要向Q同志交出一份发言稿。为了明天能交给他这个发言稿,今天晚上我需要埋头去写才成。
“我去不了,泽奈柏,最好你自己去吧。”我对妻子说。
她的脸上堆起阴云。她坐在长条沙发上,向我投来非常伤心的目光,然后望了望那一大包白纸,末了又凝视起我的黑提包来。
“你……又要……”她慢慢地说道。
我没有说话。
“我说过了,你已经甩掉了包袱。”她说道。
“Q同志请求我为他写一篇出席那个大型会议的发言稿。”我对她说道。
她从我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着火,吸起来。我在想,她是挺伤心的,这一回我也没让她开心,扔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去都拉斯,不去分享她的快乐。
“你已经考虑开始写一部中篇小说,戴木克,你讲给我听的故事是很精彩的……”一阵沉默之后,妻子说道,手指夹着香烟。
我疲倦地坐在椅子上,用手捏了一把额头,说道:
“泽奈柏,我开不了头!”
泽奈柏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