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然-一夜皇妃(出版)-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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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蘅竟一时心神恍惚。
“三皇子,请吧?”容嫣非的汉话几乎与汉人一般。
她向锦丝华盖下端坐的李稔与宠妃莫氏、皇后上官氏略微施礼,便转首对向李昭南,李昭南淡声道:“公主先请。”
围场之内,秋风瑟瑟。
草木皆凝着浓重秋寒。
这样的日子,本不适宜骑马打猎。
但容嫣非一力坚持,李昭南乐得奉陪。
芷蘅望着二人,正自出神,已走出数步的李昭南却突地回身,低在芷蘅耳际,轻语几句,起身刹那,芷蘅顿时满面羞红,如雪容颜似被霞色浸透,她赧然侧过头,唇角却依稀露出一丝笑纹。
李昭南回身跨上凌风傲,侧眸与芷蘅眸光相对,勒马而去,一边容嫣非微笑嘲讽:“奕王果然风流多情,临阵亦不忘与美人你侬我侬?”
说着,眼角一瞥,回首间望见芷蘅绝美容颜:“她是你妻子?”
李昭南看也不看她,冷声说:“怎么?公主这口吻,只怕本王会会错意。 ”
容嫣非一怔,随而亦觉得脸上一热,道:“奕王总这样自负吗?却不知战场上又当如何?”
李昭南挑唇一笑:“公主可要专心了,前面道路难行,可不要摔下马来,还要本王救你。”
说着,马缰一紧,凌风傲四蹄奋扬。
秋风中,如一道疾厉闪电,疾驰而去。
容嫣非不甘示弱,扬鞭跟上:“奕王,我容嫣非绝不会输给你!”
二人向林间而去。
芷蘅远远望着,但见两人消失在秋色里。
她并不知道,这一场赛马如何决出胜负,面上的嫣红微微褪去,她只是怔怔的望着李昭南策马而去的方向。
“弟妹,不必如此担心,三弟的身手,莫说是一个女子,就是千军万马又何时放在了眼里。”
那声音微凉,是李昭玉的声音,芷蘅回首看去,明明冰冷的声音,却偏偏唇边带笑,看得人心里发慌。
芷蘅微微垂首,只微笑不语。
李昭玉对向坐上李稔,笑道:“父皇,三弟与公主需过围场重重关卡,恐一时难归,儿臣听闻,北冥国歌妃歌喉婉转、若天籁之音,九公主乃歌妃之女,想必亦是歌声动人,不如便叫九公主为这山光秋色,一曲助兴如何?”
芷蘅一惊,她实在不料李昭玉竟会当众将矛头指向自己。
她怔忪看向李昭玉,纯白色羽毛披袍若雪凄然风中。
楚楚风致,婀娜蹁跹。
众人只是这样望去,便是这秋色里一抹动人春意。
“太子,芷蘅天资浅薄,未曾得母妃歌喉,只怕坏了皇上观赛兴致。”芷蘅婉转推拒,礼仪不失。
李昭玉却笑道:“弟妹何必谦虚?谁人不知歌妃歌喉动听北冥?纵是身份低贱,亦可入宫为妃,隆宠不衰?弟妹又何必吝惜这天赐的嗓音呢?”
芷蘅微微凝眉,李昭玉此言暗含讥讽。
想在无尘宫时,荫荫树下、寂寞窗旁,确也曾引歌一曲,只是那时寂寥的歌声,无人赏析,却不知,是否果然是如母亲一般,莺歌婉转?
思及此不禁阵阵心酸,母亲的歌声,她亦只是听说而已,从未亲耳听过。
那深寂的宫苑,倏然闯入脑海,仍然痛人心扉。
“杨妃,这秋气正好,昭玉说的也是,你便不必推脱,歌一曲如何?”李稔目光含笑,温然的看着她。
风寒,似透进了纯白羽袍。
芷蘅纤指紧握,李稔开口,却只怕此事不能拒绝。
只得轻声应道:“既是皇上不弃,芷蘅便献丑了。”
“洛阳女儿对门居,才可容颜十五余。
良人玉勒乘骢马,侍女金盘脍鲤鱼。
画阁朱楼尽相望,红桃绿柳垂檐向。
罗帏送上七香车,宝扇迎归九华帐。
狂夫富贵在青春,意气骄奢剧季伦。
自怜碧玉亲教舞,不惜珊瑚持与人。
春窗曙灭九微火,九微片片飞花锁。
戏罢曾无理曲时,妆成只是熏香坐。
城中相识尽繁华,日夜经过赵李家。
谁怜越女颜如玉,贫贱江头自浣沙。”
一曲《洛阳女儿行》,唱尽心中多少悲苦?
身在无尘宫,这首曲子,便是芷蘅最常吟唱的一曲,那时,便常常泪落花畔,徒叹落花轻贱。
便如自己不堪的命运。
一曲莺歌唱罢,歌声悲戚,浮云如泣,似秋日徐徐倾泻的伤凄,似午后渐渐褪色的晨曦。
哀的歌、悲的调,绕梁久久难去,围场偌大,倏然寂静无声。
芷蘅微微垂首,此曲悲哀,亦勾起心头许多伤心往事。
李稔听得入神,竟不自觉缓缓站起身来。
反唇相讥
他凝眉望着芷蘅,秋色下,柔弱似柳的纤纤女子,一双雪眸晶莹灵动,她一身素净,除那白色风袍舞动如仙,便有一席墨发翩翩,发上竟只簪一支白玉镂刻芙蓉簪,挽起如丝长发,耳上纯白珍珠璀璨,周身便再无他饰。
奕王杨妃绝色,大沅人早有所见,可李稔亦不曾如此仔细的打量过她。
她如此清素之美,不颦不笑,便悄然夺尽了身边美妃的妖艳风华。
惊艳的目光里,赞叹的声声议论中,芷蘅静静站着,宠辱不惊。
“果然好嗓音。”李稔由衷赞道。
芷蘅淡声道:“皇上过奖。”
皇后上官氏却突地冷冷开口:“杨妃这歌声果然便同她母妃一般呢,听说歌妃当年,乃水榭台上的一名歌姬,呵,花街柳巷出身的女子,总是多些手段,看来杨妃,果然得了母妃真传,难怪,连奕王都收服了呢。”
芷蘅心中一颤,皇后语中带刺。
心内的伤口被生生撕开,她话中有话,既讥讽了歌妃,又将自己新婚之夜失身李昭南一事一并嘲弄了。
芷蘅垂首,搜肠刮肚想要出言反击,可偏偏脑中空白。
“本王是那么容易被收服的吗?”
秋意,忽而深邃。
众人回头望去,悠悠歌声中,竟不觉奕王与容嫣非已然立马身后,不远处,李昭南翻身下马,容嫣非容色却有些微惨白,身上衣襟亦凌乱了。
李昭南伸手扶她,容嫣非却瞥他一眼,不理,自行下马,方一落地,脚上便是一痛,李昭南伸手扶住,她便倒在李昭南臂弯中。
容嫣非立时挣脱开,扬眸看他:“谁要你假好心?”
李昭南冷哼:“我看箭术便不必比了吧?我李昭南可不会趁人之危,何况,还是个女人!”
“奕王,我伤的是脚,手可没伤!”容嫣非一跛一跛追上李昭南,李昭南却转身而去,目光望向芷蘅,秋风下,她雪袍飞扬,淡淡微浮的轻红染了凝白容颜,浮云如雪,雪似云飞。
适才,因容嫣非跌下马,摔伤脚踝,二人不过徐徐策马而来。
忽觉广场静谧,正巧听见李昭玉一番挑衅。
他本欲立时而来,却仍是止住了。
芷蘅的歌喉他亦不曾见识,况且,他亦要所有人知道,芷蘅除了容颜美貌,还有许多惑人风致。
直到……皇后出言嘲讽。
李昭南一步步走向芷蘅,芷蘅绝美双眸被秋阳染上一丝奇异色彩。
李昭南的目光却深得迷魅,深得……摄人心魄。
他亲耳听见了她一曲高歌。
那千回百转的音色,似仍旧丝丝缕缕婉转云端。
所谓余音绕梁,许便是如此吧?
李昭南目光惊艳,幽幽看着芷蘅,他伸手揽住芷蘅纤腰,转首望向李昭玉,李昭玉并不回避,冷冷看着他。
他是故意要羞辱芷蘅。
李昭南不怒反笑:“大哥,芷蘅的歌喉可还说得过吗?”
李昭玉望向芷蘅,芷蘅眸若星辰,却只照在李昭南身上,他冷笑道:“歌妃的女儿,自是名不虚传!”
“大哥此言差矣,芷蘅这点微末伎俩,如何比得上太子府云妃的舞姿曼妙?”李昭南唇角勾动,李昭玉霎时面如死灰。
他凌眸瞪他,李昭南却悠然笑道:“云妃当年乃皓月楼第一舞姬,娇艳动人,舞若惊鸿,呵,本王曾有幸曾亲眼目睹,只是当时不识情趣,佳人邀约,本王未能亲赴,但想必那一弯玉臂万人枕,一点樱唇万人尝的烟花女子,自也是名不虚传的,是不是啊?大哥?”
一席话,丝毫不留半分情面!
李昭玉乍然怔忪,秋寒,顿时令气氛犹如凝霜。
便连芷蘅亦是一惊非小,她望着李昭南,她虽心知,李昭南讲话向来不留一点余地,可这样当着容嫣非及阿那国使臣还有李稔的面如此,还是不由得令人捏一把汗。
芷蘅连忙去看李稔,但见李稔只凝眉不语,面色凝重。
皇后亦是一脸霜色,沉沉垂目。
一边的莫贵妃倒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
李昭南望向皇后,冷眸如潭:“皇后娘娘出身名将之家,身份尊贵,高人一等,只是不知当年上官将军征战沙场之时,上官夫人与人偷情被捉奸在床后反咬奸夫强暴,是否皇后娘娘亦是得了母亲真传,如此口尖舌毒?”
皇后花容立时失色,望向李昭南,他目光深幽,冷如霜剑。
皇后心口起伏不定,只是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却始终不敢出言反驳一句。
只得愤愤侧首,几乎气结。
李昭南冷冷挑唇,望向芷蘅时,目光方有一丝柔和:“我们走吧。”
芷蘅看看他,心中万千感慨。
李昭南目光只是淡淡的,可他对李昭玉与皇后的讥讽,分明是为了自己。
心中涌动,却只是嫣然一笑,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随在他的身侧。
“站住!”
正是此僵持之际,容嫣非娇脆的声音响起。
李昭南回眸望去,容嫣非手握马鞭,直指李昭南心口:“奕王如此,可算是临阵脱逃?”
李昭南握着芷蘅的手不曾放松,另一支手却轻轻拂开容嫣非的马鞭:“公主,还是等您的脚伤好转,再说吧。”
“不准走!”容嫣非不依不饶,闪身至李昭南与芷蘅身前,李昭南冷眸看她,笑道,“公主,若要比试,本王天府中随时恭候,适才堕马若非本王相救恐怕您早不能安然站在此处,又何必大庭广众之下,自取其辱?”
“笑话!”容嫣非面色潮红,显然对输了一阵颇为不服,直欲找回颜面,“我们草原女子,个个能骑马、会射箭,哪里像你们中原女人,只会唱几句莺莺燕燕、靡靡之音?”
说着,细眉挑向芷蘅,暗含讥讽。
李昭南修眉一聚,随即笑道:“所以草原女子才皆如公主一般已然双十却仍旧待字闺中吗?”
云水脉脉
“你……”容嫣非面上顿时惨白,忽的扬起手中长鞭,直向李昭南而去,李昭南推开芷蘅,闪身避开,容嫣非厉声道:“你比与不比?”
李昭南不屑一顾:“不比又如何?”
容嫣非双唇勾动,冷笑道:“不比?你我两国怕只能势如水火!”
此言一出,惊起围场秋风中深埋的寒意。
李稔苍眉一竖,看向李昭南。
李昭南却依然淡笑道:“到底还是女人,将私人恩怨与国政牵连,原来所谓草原巾帼不让须眉的容嫣非公主,竟也是如此见识,本王实在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