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支流--宗族千古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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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夜十八张(9)
封锁导致了反抗,屠杀导致了暴动。
第二批冲击的村民是勇敢的后生和先行殉难者的亲属,他们被训练有素的官兵象砍树一样砍倒了,象挑瓜一样挑飞了,村民的武器连沾到官兵的盔甲都很难。
第三批进攻的村民是熟练的猎手,先是鸟铳把敌人的脑袋打开了花,不断有官兵倒下;接着是大刀和长矛的进攻,双方势均力敌,彼此消耗着各自的精锐,等最后一个猎手倒下的时候,第四批进攻的村民已经没有几个站得起来了,他们是村里的壮年人。
老年人制止了第五批的冲锋,那都是千烟洲的少年,留住性命就有复仇的希望。但是没有人知道能不能保住性命,该怎么保住性命。村庄早就被封锁,象绵羊被蟒蛇缠绕一样。官兵开始反攻了,而千烟洲已经毫无还手能力。暴动导致了更大的屠杀。一场力量完全不对称的战争。
火箭象蝗虫一样飞到房屋上,火势象山洪暴发一样扫荡了整个千烟洲,村民逃窜到村中心广场。一场围猎。杀红了眼的官兵象围着圈割稻子一样挥舞着军刀,村民象推磨一样打转,无论如何都逃不脱被碾碎的命运,倒下的外圈在扩大,站立的内圈在缩小,直到那个圆心也被外圈融合掉了。那是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只有三个月大的婴儿。婴儿没有死,千烟洲唯一的余孽在血泊中被官兵抱起,送给外县一户人家。
官兵转过身逐条巷子搜查处置残存的人,是战胜后的打扫战场,几个年轻的姑娘成了战利品,其中就有芝兰,经官兵允许,她跪别乡亲:“苏三离了洪桐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内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就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
“冤枉啊!”教芝在钱知县面前下跪。
春秋时候楚国的边境村庄卑梁和吴国的边境村庄钟离接壤,因为两个小女孩采桑叶时做游戏转而发生争执,冲突失控地升级:钟离女子伤了卑梁女子,卑梁女子的家长找钟离人讨道理,钟离人应之不恭,卑梁人怒杀钟离人,钟离邑人屠了卑梁一家人,卑梁公屠了钟离全村人,吴王夷昧大怒,举兵杀了卑梁全邑人,又派公子光率大军*楚国,在鸡父获胜,继而破楚国都城,连楚平王的夫人都被俘虏了。惨剧双方各有更强大的势力撑腰复仇,而千烟洲和固陂圩的摩擦,固陂圩完好无损,千烟洲被血洗。
“过去了的事永远也没有办法修正。”钱知县叹息道,官兵那一天也死了二十多个人,首领因为控制不力,导致事态恶性发展而被调离,百记卡兵营也在去年撤消。“你想为千烟洲*昭雪吗?你要我替八年前的事翻案吗?但这可是个无档之案,有关的文字资料早就销毁了。”
“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官方一直不曾立案?那么晚生想私了这件事,请官府恢复我表姐的自由身。”教芝放弃上诉的权利,郑重地推出一包银子,“这本是乡亲们筹集起来供我求个一官半职的资费,南山先生的举荐信中提到过的,现在我只想要回我的表姐。”
钱知县铁青着脸沉默片刻,叫人送教芝到县驿馆住下,等候消息。
一、一夜十八张(10)
“教芝,有希望吗?”秀姑问。
“要做最坏的打算。解除官定的奴籍,钱的作用有限。”教芝说,“不过去年咸丰皇帝登基,百记卡撤消,有些事情也该结束了。”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已经在驿馆,教芝很尴尬地发现他只要了一间房,秀姑也一直没有提出异议。教芝要补救自己无心的疏忽,被秀姑劝止了。
“节省一点钱吧,教芝。我不是一个不正经的女子。我一个人会怕。”
“两个人就不怕?”
“也怕,是另一种怕。”秀姑试探道,“不过你的心事都在小姐身上,没时间顾我。”
教芝承认,一切都在未定之数,以至秀姑酣睡的时候,他在另一头彻夜不眠,无助地等待上天的安排。如果连钱知县都不能把表姐解救出,他要上诉到知府,甚至省城,京城?虽是中举之人,官场上的资源还不足。黑夜过去了,在窗帘透进一丝光明的时候,秀姑含笑醒来,而教芝刚刚沉沉地入睡了,与秀姑的作息时间交错而过,在午后微醒中听到了官差叫门的声音。
钱知县已经将芝兰带到了县衙,芝兰在坐立不安地等待。钱知县把那包银子退回给教芝,说:“朝廷给了我俸禄,我不能再额外要衣食父母的任何东西。知府大人刚刚把芝兰小姐的奴籍废除了,他说这是他应该做的。”
教芝和芝兰跪谢,钱知县将他们扶起,说,“这是知府大人和我唯一能代表官府向死难的千烟洲村民赎罪的方式。另外,千烟洲曾经的土地可以由千烟洲的后人继承,荒废八年了,去把它恢复吧。也可以算作无主之田重新开垦,免三年皇粮国税,明年收割前我会派人去重新丈量,官方发给印照。至于你个人的事,如果肯屈就本县的教谕,知府大人很愿意向巡抚大人推荐你,他跟本县是同窗好友。”教芝高呼青天大老爷、皇恩浩荡,芝兰则很想唱那曲经典的《苏三起解》。
一切都超出了最大的希望,男女私事成了教芝剩下的必须马上解决的难题,驿馆差役帮教芝拖延了选择的时限,他传话教芝,秀姑在大街被家里人找到,收拾行囊先回了,请放心,不是绑架。教芝告诉表姐,没有秀姑的帮助,他还不一定找得到她。芝兰说她想回千烟洲,想见到秀姑,她惦记着在路上唱“苏三离了洪桐县”,以庆祝自己的解放。
于是两人立刻上路,希望能赶上秀姑。但这已经很难了。做官奴长大的芝兰,脚力比不了做农活长大的秀姑,只好坐轿子,轿夫走快了轿子又很颠,芝兰吃不消,所以一直到固陂圩,教芝也没有看见秀姑的踪影。轿子里芝兰唱不成“苏三离了洪桐县”,乌篷船渡赣江的时候,江风清爽,芝兰跟教芝说她很想唱曲,教芝温柔地拉住她的手,说还是回故乡再唱。回到客栈,教芝扶芝兰坐下,问她累了没有,芝兰说她很累,要教芝靠她紧一些,这时唱“苏三离了洪桐县”会惊扰了客栈。芝兰一路上都很害怕,封闭式的单人轿,使得芝兰看不见教芝,又没说上什么话,非常担心转眼之间就听不见教芝的回答。教芝心里承认这一路上想秀姑多于芝兰。
“去看看秀姑有没有回家吧。”芝兰说,“教芝,不要因为我,而亏了她。”
“是应该去把我们的好消息告诉她,她一定惦记着你。”教芝让伙计带路登门拜访。秀姑的娘对教芝的若无其事哭笑不得,挖苦道:“举人老爷亲自光临,蓬壁生辉啊。来坐坐就是我们穷人家的荣幸,还提什么东西呀。这东西要是算做我们家闺女误工的工钱,就太阔绰了,要是算迎娶我们家闺女的见面礼,就太寒酸了。”
教芝微笑着说:“如果是来拜见伯母的呢,是不是就显得丰俭得当,轻重宜人呢?”
秀姑的娘哼了一声,秀姑的爸请坐倒茶,秀姑的哥哥殷勤地提供一切情报。秀姑的娘骂了秀姑不要脸,秀姑说她没有做伤风败俗的事,跑到姨娘家去避难,母女经常为小事闹别扭,过几天就会好。教芝郁闷地回客栈,草草地陪芝兰吃过晚饭,天已经黑了。
“你去她姨娘家找吧,教芝。”芝兰说,“你没有找到她,我心里过意不去,但是不要回来得太晚。”
不愧是大家闺秀,教芝拥抱了芝兰,第一次拥抱几乎是礼节性的,象裁缝用皮尺量身材,芝兰搂紧教芝的脖子,传递了一片清凉,教芝说:“我快去快回。”
一、一夜十八张(11)
教芝走到曾经与秀姑两次约会的山丘,不过这次事先没有约定,教芝只有走向那个从来没有去过的村庄。黄昏后月光把这条大路洒成银白色,一个影子突然从村庄向这边移动,熟悉的道路,熟悉的影子,在树影婆娑里忽隐忽现。教芝肯定就是她,脑子里清晰地描绘出那张红扑扑的脸,他迎上去,几乎要奔跑,对面也加快了步子,逐渐靠拢了,确定是她,她也确定是他,几乎同时慢下来,否则要撞得天旋地转。晚风吹乱了秀姑的额发,吹紧了她的上衣,在皎洁的月光下,教芝觉得她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妩媚动人。她停下来,喘出的气化成白雾飘散而逸。
“冷吗?”教芝问。
“有点。”秀姑说。
教芝过去拥抱她,象卫兵检查搜身一样。秀姑把手贴在教芝肩膀上,半推着,等到教芝把脸凑过来的时候,她赶紧低下头,并奋力转过身,双手交叉放到胸脯前,教芝只能搂住她的腰,亲吻她的脖子,一片温热。秀姑不再挣扎,快乐地叹息,说:
“我不曾说过我会在村边等着看你。”
“我也不曾说过我会连夜来找你。”教芝说。
“你这样会害死我,一个举人害死一个穷人家的姑娘。”
“你这样会逼疯我,一个农家姑娘逼疯一个饱读圣贤书的举人。”
“如果我死了,会有人相信是你害的;如果你疯了,没有人相信是我逼的。”
“所以没有人相信我们现在在一起。”
“那也不可以为所欲为。我不要,公子哥,我们站在这大树底下就是相识相知,你把我拉到田埂下面就伤风败俗了。”
“古时候的风俗就很作兴在草堆上,不信明天给你看《礼记》,是这样说的:‘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孔夫子就是这样生出来的。”
“你蒙我没读书,不跟你说这些。芝兰小姐带回来了没有?”
芝兰的名字把他们从危险的游戏中解脱出来。他们之间只有芝兰才能分开。
“带回来了,她想见你。”教芝很惭愧自己背着表姐与她以前的丫鬟亲热。
“太晚了,明天吧。”秀姑是该庆幸靠芝兰解了围,还是该懊丧因芝兰而提前结束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幽会,教芝看不出,今夜就差没有交换信物了。“回去吧,公子,小姐需要你。”
一次天注定的约会,几乎完美的过程,预示着没有下文的结尾。 。 想看书来
一、一夜十八张(12)
一切取决于芝兰。在教芝回客栈之后,芝兰当他的面哭了,说很害怕,怕教芝不会回来。芝兰很遗憾没有在解放日及时唱出“苏三离开了洪洞县”,但心中对未来似乎有坚定的计划。教芝看不出,他要看明白芝兰比看穿秀姑困难得多,她的心中有很多不可触及的伤痕。教芝说韶关第二故乡的事,十年内在十个不同的族叔族伯家过日子,过节,过年,如何在曲江轻松考取童生,如何在广州倒数第三名涉险中举。说这些远离千烟洲的事情很安全,不会触动芝兰痛苦的回忆。
“教芝,你是张家的骄傲。”芝兰说。
“芝兰,希望你成为张家人。”教芝说父亲临终时的对自己的愿望第一是中举,他靠族人的资助和自己的用功实现了,第二是娶表姐为妻,取决于表姐愿意不愿意。
“火坑里出来的人一身伤疤,”芝兰说,“教芝,即使你不嫌弃我也不愿意辱没了你。”
“这不是你的错,芝兰。”教芝说,“小时候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