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提包-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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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蛋,又不太中意。而我这个人一旦开始犹豫了一次以后,便会没完没了地优柔寡断无所适从起来。
“也给我来一份韩式泡菜炒肉盒饭。”
左挑右选,结果还是点了和老师一样的东西。我和老师并排坐在盒饭店角落的凳子上,等着店家将盒饭做好。
“老师,你点起来好熟练啊。”
我说道。老师点了点头。
“因为是单身汉嘛。月子你呢?自己烹调吗?”
“有男朋友时才做菜的。”
我答道。老师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有道理。也许敝人也应该交她一两位女朋友才是呢。”
“两位的话,会挺麻烦的吧。”
“两位,恐怕是极限喽。”
正没头没脑地瞎聊之际,盒饭做好了。店员把两份大小不同的盒饭放在手提塑料袋里递给了我们。大小不一样嘛,明明点的是相同的东西。我对老师耳语道。可你不是没点特制盒饭,而是点的普通盒饭吗?老师也小声地回答。走出店铺,风大起来了。老师右手提着装有盒饭的塑料袋,用左手按住了巴拿马草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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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雏(3)
沿着路边陆续开始出现货摊。有专卖地下足袋1的摊子,卖折叠伞的摊位,旧衣摊,也有旧书新书混在一起卖的书摊。渐渐地,摊位密密麻麻地填满了道路的两侧。
“这一带呀,四十年前刮台风发大水时,整个儿地全被大水淹没了。”
“四十年前?”
“还死了不少人呢。”
集市就是打那一时期开始举办的,老师解释说。尽管发大水后的第一年规模缩小了,可是从翌年起重新开始每月举办三次大型集市,集市一年比一年兴旺昌盛,如今,从寺町公共汽车站到下一站川筋西车站为止的道路两旁,甚至连逢八以外的日子,几乎所有的货摊也都设摊营业。
“这边来,这边。”
老师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远离道路的公园。公园里人影也无。外面的道路上万头攒动,可是一跨入这里便是一片静寂。老师在公园入口处的自动售货机上买了两罐玄米茶。
并排坐在板凳上,打开了盒饭。刚一揭开盖子,韩式泡菜的气味便扑鼻而来。
“老师你的,是特制盒饭吧。”
“当然是特制喽。”
“有什么不一样?跟普通的?”
两人头挨着头,紧紧地盯着两份盒饭。
“看不出有何不同嘛。”
老师愉快地说。
慢慢喝着玄米茶。虽说有轻风徐来,可毕竟是炎夏,令人怀念水分。冰凉的玄米茶滋润着喉咙,流落下肚里去。
“月子,你吃得好香嘛。”
老师望着我把米饭拌在韩式泡菜炒肉的汤汁里吃,显出羡慕不已的样子说。老师已经吃完了。
“吃相难看,对不起了。”
“吃相是的确不雅。不过你吃得好香。”
老师一边将盖子盖在空饭盒上,重新套上橡皮筋扎好,一边重复道。公园里交错种植着榉树和樱树。这公园该有些年月了吧,榉树和樱树都已经长得很高了。
走过了卖杂货的一角,卖食品的摊位便多了起来。纯卖豆类的店铺。卖各种贝类的店铺。把小虾小蟹放在篓子里出售的摊头。香蕉摊子。老师一一地停下脚步,仔细观看。背挺得笔直,从略微离开摊位的地方姿势优雅地观察着。
“月子,这鱼好像很新鲜呀。”
“可是苍蝇成堆呢。”
“苍蝇总要成堆的。”
“老师,那边的鸡,你不买吗?”
“有整只鸡卖嘛。可拔毛太烦啦。”
东拉西扯地随意交谈着闲话,逛着各类小店。店铺愈来愈密集起来。鳞次栉比联结成片,店家竞相吆喝招徕客人。
妈妈,这胡萝卜好象好好吃耶。一个小孩对拎着购物篮的母亲说。小坏蛋,你不是讨厌吃胡萝卜的吗?母亲不无惊奇似地问道。可是,这胡萝卜,不知怎么地就是好象很好吃嘛。小男孩机灵地回答说。小朋友你知道的不少啊,我们店里的蔬菜味道好极啦。店主将声音抬得很高。
“真地好吃吗?那胡萝卜?”
老师认真地观察着胡萝卜。
“看上去就是普通的胡萝卜嘛。”
“嗯哼。”
老师的巴拿马草帽略微有点儿歪斜。仿佛是被人潮推着走。不时,老师的身影被淹没在人群之中,不见了踪影。而巴拿马草帽的帽顶却总是遥遥可见,我便以此为标志,寻找老师。老师却毫不介意我是否在身边。就像小狗在每根电线杆旁总要停下来一样,只要来到感兴趣的店铺前,老师便会立即止住脚步。
鸡雏(4)
刚才那对母子来到了卖菌菇类的货摊前,老师也站在了母子俩的身后。
妈妈,这绸伞菇好像很好吃耶。小坏蛋,你不是讨厌吃绸伞菇的吗!可是,这绸伞菇不知怎么地就是好像很好吃嘛。母子俩重复着相同的台词。
“她俩原来是托儿呀。”
老师开心地说。
“母亲带着孩子,倒是搭配得满巧妙的嘛。”
“绸伞菇什么的,有点过火啦。”
“哈啊?”
“说说舞菇之类的也就够难为的啦。”
食品摊子不知何时渐渐地少了下来。而卖大型商品的店铺却开始增多。家用电器产品。电脑。电话机。陈列着好几种颜色不同的小型电冰箱。老式录音机正放着密纹唱片,传来低低的小提琴声。是老派朴素的曲子。老师一动不动地聆听着,直到曲终。
下午才过去了一半,傍晚的气氛却隐隐约约地开始渗透了出来。正是炎暑的巅峰稍稍消逝的当口。
“口渴不渴?”
老师问道。
“反正晚上是要喝啤酒的,在那之前我什么也不喝。”
听到我这么回答,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
“答得好。”
“这是考试吗?”
“关于酒么、月子同学是个好学生。国文的成绩可不怎么样。”
有一家卖猫的小店。既有刚生下来的小猫咪,也有身体大得似乎难以处置的猫。一个小孩缠着妈妈要买猫。正是刚才那对打托的母子俩。
没有地方养猫啊。母亲说。不要紧嘛,就养在外边好了。小孩轻声回答。外面?养在外面能养活吗?这种买来的猫?没关系的呀,总会有办法的嘛。猫店的店主默默地听着母子俩的对话。终于,小孩伸手指向了一只虎纹小猫。店主用柔软的布把虎纹小猫包好,母亲接过它,轻轻地放在购物篮中。从篮底传来虎纹小猫“喵喵”微弱的叫声。
“月子。”
老师突然说。
“哎。”
“敝人也买。”
并非猫店,老师是向卖小鸡雏的摊位走近了过去。
“雌的,雄的,各要一只。”
老师爽气地说。
店主从左右分开的两群中利索地各取出一只,再把小鸡雏分别放进两只小小的盒子里。“好来!”一声,交给了老师。老师战战兢兢地接过盒子。左手托着两只盒子,右手从口袋里取出钱包,递给了我。
“对不起啦,请你把钱拿出来付给他。”
“我来拿盒子吧。”
“噢。”
老师的巴拿马草帽比刚才更为歪斜了。一边用手帕擦着汗,老师付了款。把钱包放回胸前的口袋里。迟疑了一会儿,老师脱下了巴拿马草帽。
老师把帽子倒了过来,然后从我手中一只一只地接过放着鸡雏的盒子,放入了倒过来的帽子中。两只盒子在帽子里放妥之后,老师非常宝贵地将它抱在腋下,向前走去。
在川筋西汽车站乘上了公共汽车。回程汽车比来的时候还要空。集市上人又开始多了起来,大概是傍晚赶来购物的人吧。
“分辨小鸡雏的雌雄,听说很难呢。”
鸡雏(5)
我说道。老师哼了一声。
“这个么,敝人也懂的。”
“哈啊。”
“这小鸡雏,是雌是雄其实都无所谓。”
“哈啊。”
“因为只有一只的话,未免太可怜了。”
“是吗?”
“是的。”
原来如此呀,我一边想着,一边下了汽车,跟在先下车的老师后面,走进了一直光顾的那家酒馆。啤酒,两瓶。老师立即开始点菜。还有煮毛豆。啤酒和酒杯迅速地送了上来。
“老师,我给你倒啤酒吧。”
我问道,老师摇了摇头。
“不。敝人给月子斟酒吧。顺便也给敝人自己满上。”
一如既往,还是不让我给斟酒。
“老师不喜欢别人给你斟酒吗?”
“斟得好的人没关系。可月子你斟得太糟。”
“是吗?”
“敝人教教你吧。”
“不必。谢谢。”
“顽固得很啊。”
“老师才是。”
老师给倒的啤酒,泡沫始终浮在最上层。小鸡雏养在什么地方?我问。暂时先养在家中。老师回答。从放在帽子中的盒子里,微微地可以听见鸡雏在动的声响。您喜欢养动物吗?我问。老师摇了摇头。
“不大擅长啊。”
“要紧不要紧?”
“小鸡雏的话,并不是太可爱,对不?”
“不可爱就不要紧吗?”
“太可爱的话,情不自禁地就会入迷的嘛。”
悉悉嗦嗦地,小鸡雏在盒子里动弹。老师把酒一干而净,于是我给老师把啤酒斟满。老师没有拒绝。泡沫、再来多一点。对对。老师一边这么说着,一边静静地接受我为他斟酒。
得尽快把小鸡雏放到宽敞的地方去才行。老师说。于是这天只喝了啤酒。把毛豆、烤茄子和章鱼芥末吃完以后,便精确地各付各的帐。
走出小酒馆时,天几乎完全暗下来了。在市场上见到的那对母子俩恐怕已经吃过晚饭了吧。小猫是否在喵喵的鸣叫呢?唯有那么一缕夕阳,还斜挂在西边的天空。
。。
二十二颗星星(1)
我不跟老师说话了。
并不是不见面。不时地,会在总是前去光顾的那家小酒馆里相逢,可是,彼此从不搭理对方。一走进店门,互相用眼角瞟视,确认了对方的存在后,便作出一付全然互不相识的姿态。我佯装不知,老师也佯装不知。
这样的状态,是从店里每天书写当日菜单的黑板上开始出现“供应火锅”字样时开始的,已经快要有一个月了吧。偶尔甚至会在柜台前比邻而坐,可是,绝对不搭理对方。
若说起因,是在于收音机。
正在转播棒球比赛。两大联盟锦标赛已经接近终盘。因为店里的收音机难得一开,所以我两肘撑在柜台上,木然地一面听着广播,一面喝着酒。
过了一会,老师拉开门走了进来。在我旁边的座位坐下来后,老师问店主道∶“今天的火锅是什么?”
碗橱里,铝制的、坑坑洼洼的、单人用的小锅,层层叠叠地放着好几只。
“是鳕鱼十锦火锅。”
“那不错嘛。”
“那么,就来火锅吗?”
店主询问道。可是老师却摇了摇头。
“来一份盐味海胆。”
一如平素,真是难以捉摸的人。我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率先进攻一方的第三位击球手打出一计远打。收音机传出来拉拉队响亮的笛鼓声。
“月子你喜欢的是哪支球队?”
“都无所谓。”
我回答说,给自己满上了热酒。满店的顾客都在起劲地听着广播。
“敝人么,理所当然是巨人队。”
老师说,端起啤酒一饮而尽后,改喝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