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提包-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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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之缘么,就是说是前世结下的缘分,这么个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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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3)
是前世吗?我略略提高了声音。我和老师,从前世就结下了缘分了吗?
“人与人啊,谁都是如此的吧,只怕。”
老师镇静自若地回答说。又从酒壶往酒盅里,郑重其事地加满了酒。坐在柜台旁的一个年青汉子紧紧盯视着老师和我。从刚才我大声说话的时候起,便楞着眼死盯着我们。那汉子耳朵上扎了三个耳环,两颗小小的是金色的,最下面打穿的耳洞里,垂了一颗摇摇晃晃的玩艺儿,尤其闪闪发光。
前世什么的,老师,您相信吗?也给我来一壶热酒。我朝着柜台里厢喊了一声,然后问老师道。邻座的客人似乎也全神贯注地竖起了耳朵。
“有那么一点吧。”
老师的回答,让我颇感到意外。前世什么的你真地相信吗月子?你可真够,呃,情绪化的啊。我本来以为老师也许会这样说的。
“该说是前世呢,还是姻缘······”
请给我一份萝卜一份鱼丸子一份粗鱼糕。老师点了菜。竹圈鱼卷和魔芋粉条、还有萝卜给我也来一份。我也不示弱地点菜道。旁边年轻汉子也要了海带和鱼肉山药饼。什么姻缘呀前世之类的话题暂告休止,我们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熬点上。老师依旧倾斜着上身,用筷子将萝卜切成大小适宜的块状,送进嘴里。我则身体微微前屈,就这么大口咬着萝卜。酒和熬点,都很好吃呢。我说。老师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我的头。最近,如此说来,老师常常会抚摸我的头。
“吃东西吃得很香的人,真令人羡慕啊。”
老师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抚摸着我的头。老师,要再点一些菜吗?好啊。你一言我一语地,又点了几样。邻座的年轻汉子面孔已经相当红了。三只喝空了的德利酒壶并排放在他的面前。旁边还有只空啤酒杯,大概还喝过啤酒吧。汉子浑身散发着醉意,粗气仿佛直传到了这边过来。
“你们俩,是咋会事来着?”
突然,那汉子冲着我们喊道。汉子的盘子里,海带和鱼肉山药饼也只撕下来少许一点。他一面从第四只德利壶中将酒倒进自己的酒盅里,一面将酒气十足的气息朝着这边喷将了过来。汉子耳朵上的耳环优美地闪烁着光芒。
“什么咋回事?”
老师也一边倾壶斟酒,一边回问道。
“哟嗬,好悠闲自在呀,你们俩。”
汉子狞笑着,说。笑声里夹杂着某种奇妙的东西。仿佛从前误吞下了一只小青蛙,打那以来便再也不会从腹腔底处发出笑声来了。就是那样一种古怪地磕磕碰碰的笑法。
“什么悠闲自在?”
老师更加认真地反问道。
“岁数相差了这么多啦,还要打情骂俏啊!”
哦。老师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然后笔直地面向着前方。啪!在那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了这样一声响声。像你这种家伙,敝人不屑与你谈话。尽管并未说出声来,但老师在心中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则是确实无疑的。我也感觉到了,那汉子似乎也感觉到了。
“真他妈下流!这么一大把年纪啦。”
明知老师再也不会理睬他,并且正因为知道如此反而更变本加厉,汉子越说越来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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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4)
“这个老头子,跟你干了吗?”
汉子越过老师,冲着我喊道。声音在店中回荡。我看了看老师的脸色,当然,老师是绝不会因为这等事情而改变表情的。
“一个月干几次呀?啊?”
“安田君,你怎么啦。”
熬点店主打断了汉子。比起外表来,年轻汉子似乎更加醉意酩酊。汉子的身体在微微地前后摇摆个不停。倘若不是老师坐在中间的话,我一定会给那汉子一记耳光。
“别他妈的罗唆!”
汉子这下冲着店主大吼了一声,举起自己的酒杯,试图将其中的酒泼向店主。可是却烂醉如泥,大部分的酒都洒在了自己的裤子上。
“混帐王八蛋!”
汉子用店主递过来的毛巾擦拭着远离被酒浇湿的地方,一面又大声吼叫。然后便一头栽倒在柜台上,突然开始打起呼噜来。
“安田君最近酒性很糟。”
店主一面说着,一面单手竖起手掌作礼拜状,垂首致歉。哈啊。我暧昧地点点头。老师却动也不动,只是用一如既往的语调说道∶
“请再烫一壶酒来。”
“月子,对不起了。”
年轻汉子一直在埋头打着呼噜。店主摇了他几回,他却根本就不醒转来。他呀,一醒过来立马就会回家去的。店主向着我们说罢,便转身招呼坐在店堂里桌子前的客人去了。
“月子,让你不舒服了。真对不起。”
请别那么说,老师。尽管很想这么说,但是却没有说出声来。我感到极度地愤怒。并非为了自己,而是因为要让老师做这种毫无意义的道歉。
能不能给我赶快出去啊?这个家伙。我用下颌指点了一下汉子,自言自语地说。然而汉子却一个劲地大声打着呼噜,纹丝不动。
“还真亮呢。”
老师说道。
嗳?我反问道。老师嘻嘻地笑着,指向男人的耳环。如此说来,确实亮得很呢。我的歹毒念头稍稍减弱了些,回答道。老师这个人,每每很难于理解。我也又要了一壶酒,呷了一口热乎乎的酒。老师不知何故,在吃吃地笑着。他究竟在笑什么呢?我满怀失望,走到洗手间里,气势十足地解了手。大概因此而稍微心平气和了些,重新回到老师身旁坐下时,情绪多少镇静了下来。
“月子,瞧这个。就是这玩艺儿呀。”
老师将握成拳头的手悄悄地摊开了来。我一看,老师的手掌上有一样东西在闪闪发光。
什么呀?那是?
“就是那玩艺儿么!瞧,就是挂在耳朵上的那玩艺儿。”
老师的视线瞟向正在打着呼噜的年轻汉子。我也随着老师把视线转将了过去,只见坠在汉子耳朵下面的那颗最为闪闪发亮、摇来荡去的耳环消失了。只剩下两颗很小的金色耳饰,耳垂的边缘处没有任何东西坠在那里,仅留下一个洞眼,多少显得空荡荡的。
老师,是你偷的吗?
“把它给偷啦。”
满脸天真烂漫的表情。
这、可不太妙吧?无论我怎么指责,老师沉着冷静地摇着头。
“内田百闲1的小说中,有这么一则故事。”
他生(5)
老师开始说道。
好象是一篇题目叫做外行小偷的短篇小说。酒醉后言辞失礼、口出粗话的对方胸前,摇摇晃晃地挂着一条金链子。光是言辞失礼就已经够可恨的了,而那家伙的那条金链子越发让人觉得障眼。因此,便偷了它。毫不费力地便偷了它。如果以为对方酩酊大醉而很容易得手的话,那便错啦。因为下手去偷的自己也喝得酩酊大醉,双方是对等的。
“就是这么一个故事。百闲他,写得真是太好啦。”
如此说来,我想了起来,上国文课时,老师总是这么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
所以,老师也就偷了吗?我问道。老师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么,不过是模仿了一下百闻罢了。”
内田百闲这位作家,月子你知道吗?还以为老师会这么问我,可是老师却没有发问。依稀记得好象是个曾经听说过的名字,然而对其人却一无所知。这个故事的逻辑支离破碎。不管是醉了还是没醉,都不应该偷别人的东西。然而它却奇妙地让人觉得合情合理。其中的那种说理方式,也许与老师多少有些相似。
“月子,敝人并不是为了惩罚他而这么做的。只不过是为了让觉得怨气难消的自己满足,才下手偷的。关于这一点,请你不要误解。”
我是不会误解的。我慎重地回答道,然后大口大口地喝酒。每人又喝了一壶酒后,和往常一样各自付了帐,走出了小店。
月光明亮,将近满月了。老师,您有没有觉得不安的时候?两人共同看着前方,脸朝着同一方向,我突然问道。
“屁股痛的时候,我内心感到不安了。”
老师依然脸朝着前方,回答说。
对了对了,您的屁股,不不,臀部,是怎么回事呢?
“打算穿裤子的时候,被裤腿绊住了脚,摔了一跤。因此,将屁股重重地砸了一下。”
哈哈哈。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老师也微微地笑了。
“何止是不安。身体的疼痛最容易引发内心的不安啦。”
老师,碳酸水,您喜欢不喜欢?接着,我又问道。
“话题跳得好快啊。敝人么,对啦,很久以来就一直爱喝威尔金森公司的碳酸水。”
是么?是这样的么?我也依旧面朝着前方,回答道。
月亮,高高地挂在空中。细细地蒙着一层云。虽然春天的气息尚很遥远,但是让人觉得与走进熬点店之前相比,春天仿佛近前了许多。
那个耳环,怎么处理呢?我问道。老师考虑了一会儿。
“就收到橱子里去吧。不时地拿出来,欣赏欣赏。”
少刻,老师答道。
就是那个收藏着火车陶瓶的橱子吧?我确认道。老师重重地点一点头。
“是的,就是那个收藏纪念品的橱子。”
今晚,是值得纪念的一晚吗?
“很久很久,没偷过东西了。”
对了对了,老师、您是什么时候学会偷东西的技巧的?
“是前世吧,也许。”
老师说罢、吃吃地笑了起来。
老师和我,在微微带着一缕朦胧春意的空气中,缓缓地走了去。月亮,放射着金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