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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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动。
“秋棠?你好好跟我说说,这孩子你看着到底如何?可不是那起调三窝四不本分的吧?”
孙姨娘听大老爷的口气便知道有奔头,自然越卖力夸她,末了还怕大老爷改了主意,愈加添油加醋,只说秋棠美貌放在大姑奶奶屋里只怕会给大姑奶奶添堵,却丝毫不提此女实则已被那黎老太太给了黎姑爷,因她也明白就算是给儿子纳妾,大太太那里也必会精挑细选,若已做了黎姑爷的屋里人,只怕她便是千好万好仙姑托生,方家也断断不会要的。
“老爷细想,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丫鬟放在姑爷屋里,我们姑奶奶又没个孩子,眼看着也快往三十上奔了,保不齐将来弄出什么事来。”
“还有这一层,我竟没想到了。环儿命苦,若将来再有什么变故,我们娘家离得远不说,便是在跟前,这民不与官争,又能奈他如何?罢了,今天亏得你提醒了我,睡吧,有什么话我和你们太太合计去。”
原来这方家大小姐方月环,是大老爷和大太太新婚燕尔浓情蜜意时所生的长女,又乖巧懂事生得也得人意,因此方老爷向来多疼她,如今多少年不曾回家,回来后见她也常常背人落泪,问上几句夫家的事就急了,想是不大如意,又回想那秋棠丫头确实是个难得的,所谓贤妻美妾倒也不错,便就此定了主意……
因昨夜是孙姨娘伺候,早上便抽不开身,早饭时候站在大太太身边布菜的便是黄姨娘。她原就年轻,性子又辣,一见老爷和孙姨娘进来便脸上不大好看,竟用筷子拨弄着碟子里的春卷抱怨道:“太太瞧瞧,那几个厨娘越来越不像话了,这春卷炸得都糊成什么样了?你粘着我,我粘着你,这么肉肉麻麻的,可叫人怎么吃呢?”
说话间一双杏眼更直直地落在在孙姨娘挽在大老爷胳膊上的手,孙姨娘却浑然不觉似的走进来,倒是大老爷讪讪地抽出了手,一面对大太太笑道:“昨晚喝多了,怕闹着你睡不好觉,就……”
“老爷这话说的,难不成做老爷的到姨娘屋里去睡觉,我这个做太太的就不乐意了?我便是哪里不好,老爷的教训不敢不听,可如今非得这么当着孩子们的面责我妒忌给我没脸么?”
因被大太太冷声打断,大老爷这才注意到念锦妯娌和方月环都在边上坐着,此时皆垂了头不做声,想是怕他尴尬,一时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又见大太太面上淡淡的,也不招呼他坐,越难为情起来,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大太太见状倒知道就好就收,只轻叹了一口气,便又亲手舀了一碗晶莹透亮的蜜枣银耳羹放在身边的空座上,方不紧不慢地瞥了黄姨娘一眼。
“我老了,越没规没矩,你们年轻,怎么也不知道分寸?还不伺候你们老爷用早饭?”
黄姨娘得意地瞥了孙姨娘一眼,孙姨娘怯怯地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大老爷干咳了两声趁势坐下,这里几个小辈哪里还坐得住,纷纷寻了个由头出去,大老爷见大太太不喜,昨晚想得好好的说辞也一时说不出口,孙姨娘想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她都想开了就此和那两面三刀的老妒妇撕破脸了,哪里肯放他就这么算了?
遂拉起黄姨娘的手笑道:“好妹妹,快随我出去吧,老爷有话要同我们太太讲,我们两个老姐妹可不能这么没眼色。”
说罢又朝大老爷体贴一笑,像是在说我把人给你都带出去,你好好跟太太说吧,这么一来大老爷倒是剑已出鞘再无回转,眼见着一屋子的丫鬟都跟着孙姨娘出去了,这才不得不对上了大太太的眼睛笑了笑。
大太太听见孙姨娘的话早打起了精神,不知她又有什么花招,却听大老爷道:“大丫头身边那个叫做秋棠的孩子,你看她觉着如何?”
大太太明知大老爷并非真心问她,不过拿这句话起个头,便淡淡道:“这倒不曾留心,她又不是咱们家的丫头。”
大老爷被堵得一噎,心想与大太太夫妻二十几年,夫妻之间向来无话不说,他就不信他的心思大太太体谅不到,如今这么说分明就是搪塞他,不由心生不悦,说话的口气也硬邦邦起来。
“既然你不曾留心,那我只说我留心的。我看那孩子不错,想把她留下,你拿个妥当的丫头跟环儿换来吧,我看她每次过来不是带着明珠就是明霞,想必对这秋棠也并比贴心。”
“老爷连这上头也留心了?我竟不曾看出来。”
大太太将筷子一推,脸上隐隐有愠怒之色,大老爷知道她讽刺自己听了孙姨娘的唆摆,也不否认,想想外头还有正经事,哪里能常为这些小儿女闺房里的事操心,原该她这个大太太料理的,如今她不管,他替她想周全了,她倒怪他,越恼了起来。
这里抬脚要走,却被大太太叫住。
“老爷且慢,如今老爷既吩咐了,也该把话吩咐明白了,这丫头若真要过来,咱们该把她放在哪个屋里?”
“自然是二房,我知道临丫头向来是你的心肝肉,你是她亲姨母,偏着她也是该的,但你要想想连你都是我们方家的人,她也是,行动该为方家着想!当初我不同意这门亲事,是谁说她不过是身子单薄并没有病,婚后调理调理就好了,如今这都一年了可怎么说?大房又是个闺女,二房再没有消息,过年咱们开祠堂祭祖,我有什么脸面给祖宗上香?”
大老爷说着说着愈激动,大太太几次想插话都被他拦了下来,却赤红着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跟我说句老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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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护着临丫头,可是为了那姓徐的死鬼?”
“老爷!”
大太太气得浑身抖,却嗫嚅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对峙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大老爷方叹了口气凑近大太太耳边用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音量一字一句道:“蕴娘,你该知道我的,我一辈子心里只有你,你想怎么都由得你,但你也不该忘了,我最忌讳的是什么。你要实在不乐意,也不必就在这几天,横竖在大丫头回去之前把这事办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迈出了门槛,大太太扶着桌面脸色铁青,半晌才颓然跌坐回了椅子上。
年纪减大,性子收敛了,人前人后更要尊重了,他已有些年头不曾唤过她的乳名,没想到再一次唤起竟是在这种时候,快三十年的陈年往事,他竟记得那么深,不过是一段不曾开始的过眼云烟,他竟恨得那么真,不过是年少糊涂,如今却全报在了孩子们的身上。
“太太……”
孟妈妈觑着递大太太的脸色送上了一盅热茶:“太太不用太过忧心,老爷向来听太太的,这次只怕又是被那一位挑拨的,太太且先虚应下来,过些日子或许他就不提了,从前多少事情不都是这么不了了之嘛!”
谁知大太太却咬牙摇了摇头。
“这次不同,那贱人来真格的了,她和你一样从小跟着我,当年的事她比谁都清楚,她知道老爷身上最痒的穴位在哪儿,知道怎么挠能叫他更痒更恨,如今专对准着那儿挠呢!真后悔我当初没狠狠心充了她,最多叫老爷念叨个几年,也不至于如今这么不清净。”
“那难道当真把秋棠要过来?二奶奶那么个半句话都要存在心里掂量好几天的性子,暗地里早就为着肚子一直没动静愁死了,我也劝过她,莫着急只管放宽心,儿女缘这种事却急越不得,可她哪里能放得开,要这白眉赤眼地给二少爷安上个屋里人,那不是明着打她的脸么?”
孟妈妈自打徐凤临进门后与她相处的日子久了,也渐渐明白她这个人不过是性子直些,却是对谁都没有坏心的,是个实心肠的好孩子,因此反倒怜惜起她无父无母无所依傍来,难免多为她着想,却没想到说得大太太愈烦恼,只无力地摆了摆手叫她先下去。
孟妈妈回家后仍惦记着此事,难免心神恍惚,她儿媳妇王氏见她心不在焉险些将一壶滚水淋在脚面上,忙拉住她细问缘由。说来也是天意,这孟妈妈跟了大太太多年,向来是个嘴上有铁将军把门的,偏生这次大意,只因想着王氏又不在府里当差,是个闲人,寻常也从不进去走动,便将此事遮遮掩掩地说了,王氏也陪着她叹息了一回,一时里头有小丫头出来寻孟妈妈办事,便各自丢开手不提。
想钱塘不过多大一个小县城,方家这样的人家在此地便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家里有多少下人,谁跟谁是亲戚,谁跟谁有旧交,哪里说得清楚。谁想这王氏的娘家便与樊音的老娘同住一个院子,王氏与樊音也算是邻里姊妹打小认识的,皆因这王氏比樊音大上好几岁,樊音又自小就去了余家,很少回家,因此并不相熟,不过见面倒是知道的。
如今樊音入了方家的门,她家中老娘哪里放心,总怕她在这里遭了欺负,便托了王氏的老娘和自家闺女说说,但凡能帮衬的便帮衬些。这王氏碍于娘家的面子,在得知樊音遭了冷落之后也悄悄提着篮点心去探过她一回,这樊音倒精明,当即开了柜子从自己的体己里拿出一对亮晶晶的松绿石耳坠子,并一支金灿灿的凤头簪,都是寻常饰铺子里买不到的好东西,执意往王氏怀里塞,只说谢她雪中送炭的情谊,却只字不提求她看顾,这王氏是个天真烂漫之人,既拿了人家的好处,哪里有抽手不管的道理?少不得背着孟妈妈打着她的旗号替樊音四下打点,闲了也常肯到她屋里走动,二人倒也颇为相投。
这天王氏在家无聊,便过来寻樊音说话消磨时光,两个女人凑在一处又能说些什么?不过是些个东家长西家短,王氏因见樊音送了她好些东西,每每过来总不叫她空手回去,便也有意显摆显摆自己的体面,遂将大老爷大太太的私话也说了出来,末了还不忘叮嘱樊音。
“好姨娘,这事可是极要紧极机密的,太太只告诉了我们家老奶奶,你只当听着玩吧,千万别说出去。”
樊音忙拍胸脯点头:“姐姐对我这样照看,我哪里能做出扯孟妈妈后腿的勾当来?那也太没人心了。再者我这个地方姐姐也看见了,除了你,还有谁肯往这里来?”
说着难免又伤心起来,那王氏也陪着她叹了一回方回去,这里樊音却忍不住用帕子捂着嘴笑,且越高兴似的,整个人扶着茶几花枝乱颤了起来。
荳儿想问又不敢问,也不知她会不会忽然脾气打骂人,谁知她自己笑了一会子倒好了,拢了拢云鬓抹了抹身前略有些皱褶的衣裳神情诡异地一笑。
“我出去一趟,你在家里,万一有人问起,只说我到园子里散散就来。”
“是,奴婢省得。”
荳儿自去干手上的活计,樊音出了房门却并不往园子里走,反而一径朝里头去,很快便到了徐凤临院子门口,守在一棵老杨树下吹了好一会子北风,终于等到一个小丫头出来打水,忙一把拉住她。
“好姐姐,麻烦你请二奶奶身边的宋妈妈出来一趟。我方才在廊子上捡到一个荷包,她们都说看见宋妈妈用过,里头还有好几两碎银子呢。”
那小丫头老实,也认得她是三老爷屋里的人,哪里能想到别的,忙一口答应了,一路飞跑回了屋,不多会儿就看见宋妈妈远远走了过来。
“姨娘有话不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