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 天下归元-第19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秦长歌蹲在对面静安王府石狮子头上,在王府家丁战战兢兢的举着的灯下,无聊的嗑着瓜子。
地上很快积了一堆瓜子皮。
这都半夜了,玉自熙的酒还没喝完?
前方宽阔青石长街深处,突然出现两点闪烁的红灯。
八抬大轿落地,玉冠锦袍的玉自熙似笑非笑的从轿中跨出,上挑的媚惑眼角风情如春梦,染了熏然酒意的眉梢鬓角,越发风致蔓延。
他看见秦长歌毫不意外,慢悠悠的踱过来,在秦长歌掌中抓了一把瓜子,倚着石狮子慢慢的嗑,笑道:“你这瓜子不好,下次我叫人从我华州庄园带几盒好吃的给你,包你吃了打嘴巴也不肯丢。”
秦长歌瞟一瞟他,道:“王爷也太小气了,就给几盒瓜子?”
“那你要什么?要我这个人么?”玉自熙浅笑着俯低身子,脸几乎凑到她唇边,衣襟本就大敞的外袍因为这个动作又向下坠了坠,雪色隐隐闪现,秦长歌只要眼睛一溜,大抵就可以把这个妖艳王爷给看光了。
秦长歌的眼睛也老实不客气的溜了溜,将脑袋微微一低擦过那家伙故意凑过来的唇,扒着他衣服向里张了张,笑道:“王爷皮相是真好,可惜却看不出里面那颗心,到底是什么颜色了。”
“自然和你一般颜色。”玉自熙扶住她的肩,轻笑,“那你要什么?”
“找你喝酒。”秦长歌拍拍身后的酒壶,“王爷的后花园,不介意借出来赏月看花吧?当然,如果藏着美人,在下也就不煞风景了。”
“喝酒么?”玉自熙眯眼的神情越发像一只妖狐,“我盼着和你把酒言欢,已经很久了。”
静安王府的后花园,向来在郢都百姓脑海里有很多想象,比如有人说里面全是狗屎——宰相御史将军尚书们的排泄物;有人说全是镜子,因为自恋而美貌的静安王每天都要对着镜子问:全西梁谁最美?有人说是草,全是草,因为王爷太美貌,花看见王爷,全都羞死了。
然而当秦长歌第一次跨进静安王府的后花园时,却没看见以上猜想中的任何物体。
冰雪。
漫天漫地的冰雪。
没有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假山岩石,没有所有王府宅邸都会有的雕甕插檐精巧装饰,没有一切符合玉自熙精致妖媚气质的设计和建筑。
这里只是一片皑皑的白,和仿造的粗犷的假山,假山做得全无秀致之风,就是一个个的土山包,而且所有地面和假山上,全都覆盖着积雪,甚至还凝结着冰晶,在清冷的月色下,闪耀着森凉的寒气。
秦长歌怔在那里,一霎那间心中隆隆的滚过两个字,“赤河”。
这里的布局,景致,感觉,仿佛正是极地冰圈之内的赤河。
可是四月仲春,一年里最明媚的季节,哪来的冰雪?
秦长歌缓缓走近,明明那些洁白的山水并没有散发寒意,她的心底却突然幽幽生出微凉的怆然之感。
仔细一看,才发觉那些冰晶都是水晶,那些积雪都是碎银。
一个森冷的,价值万金的后花园。
秦长歌立在这个人工赤河冰圈之内,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里心思突然空灵,突然摸到了那个神秘人的万千心思的一点。
冰圈,果然是冰圈。
从她重生以来,甚至,好像在她前世死亡之前,玉自熙对于冰圈就特别的在意,这仿佛是很久以来玉自熙生命中的一个谶言,他忌讳避开却又无时无刻不将之铭记,以至于他从未对任何人开启的后花园,竟然是一个具体而微的冰圈。
他为什么念念不忘冰圈?铭记到在自己家里,也要一模一样照搬一个?
回身,看着倚在园门口的玉自熙,他的神情空茫遥远,微带哀伤,却在她回首的那一刻瞬间收拾干净。
秦长歌看着他的眼睛,试探的向园中仿造冰圈中心的那一处冰层走了一步,玉自熙果然立即道:“别去那里,那是空的。”
他过来牵着她的手,走到一处小山包坐下,秦长歌取出酒来,晃了晃,问:“赤河烈火酿,可敢喝?”
玉自熙笑笑,一伸手取过秦长歌手中的两个酒壶,扔了另一个给她,道:“经过我的手的酒,你敢不敢喝?”
秦长歌露齿一笑:“那就看谁能毒死谁吧……花狐狸。”
她最后三个字,说得极轻极轻。
对面玉自熙正在拔酒壶塞子的手忽然轻轻一震,随即若无其事的将塞子拔起,仿佛根本没听见她那个突如其来的称呼,举起酒壶对她一让,仰头便喝。
秦长歌慢慢将壶就口,冰凉的酒液入口,激得人浑身一颤,下腹时却一路灼热的烧下去,仿佛一条火线腾腾的直贯全身,又或是一蓬烈火砰地一声在内腑深处炸开,将人眩晕而热烈的抛上云端。
燃烧的灼热里她却在森然的想。他为什么装作没听见?
花狐狸……花狐狸。
当年还不是皇后的秦长歌,和也不是静安王的玉自熙,在一起出生入死浴血打江山的过程中,从来对对方都没一个好称呼。
他称她母蝎子,她唤他花狐狸。
他说她一肚子坏水,手段百出毒辣无情,是个谁碰谁死的母蝎子。
她说他男生女相阴柔奸狡,笑里藏刀杀人如麻,男人比女人还美,男人比女人穿得还妖艳,生生的笑面花狐狸。
那时她十六岁,他十七。
他是秦长歌辅佐萧玦之后,唯一一个由萧玦自己带来的死党,秦长歌记得那日清晨踏过石板桥的霜,小城之外溪水边,萧玦突然驻马,扬鞭指着前方,笑道:“长歌,带你认识一个人。”
溪水里,阳光下,濯足的红衣少年一回首,那一刻水波不流而阳光静止,秋风里吹散浮动的魅香。
永生里美如彩蝶蹁跹的容颜。
他是萧玦自小的朋友,却连萧玦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只在某日踏青之时,遇见了,和契了,喜欢了,他目光发亮将他引为知己,他懒懒散散从此也将就算他是朋友;他说要去从军和他告别,他却说打仗好玩自己也去混混;他以为这么懒这么桀骜的人迟早受不了军规会跑掉,他却陪着他从小兵到副将到大将直到成为他的开国重臣;他对他说自己爱上长歌,他出了会神,然后鄙视的说早就知道了,还说女人这东西,是最麻烦的东西,永远不要遇见的好。
他一生如流云如烈火如飘摇不定的风,从来都不像肯拘于一地的人物,却一直将这云这风这火系在了西梁皇室周遭。
这些都是萧玦说给秦长歌听的,还曾开玩笑的说,是不是他也喜欢长歌,所以才甘为驱策,当时长歌就长声一笑,说胡扯,玉自熙这个人,如果真喜欢谁,那是绝对不管你是上司还是朋友,绝对不客气的动手就抢。
不是恋人,却是一起杀人闯天下拼出来的交情,那一声花狐狸,普天之下除了萧玦、自己和他,再无人知晓。
……
秦长歌慢慢举起酒壶,看着身前人波光明灭的眼眸。
十余年风霜血火,八千里转战烟尘,那些幽州、赤河、云州、平州、定阳、德州……那些血流飘杵的战场生涯,那些一声声带着笑谑和讥刺的花狐狸,我不相信你会忘记。
玉自熙。
为什么你装没听见?
卷二:六国卷第六十九章爱欲
后花园银装素裹,“积雪”皑皑,一片肃杀清冷里,两个只着单衣的人脚踩水晶柱,醉卧白银堆,在最奢侈的地方喝着最不值钱的烈酒。
“喂,王爷,”秦长歌醉醺醺一晃酒壶,敲了敲玉自熙脑袋,“你醉了吗?”
玉自熙手搭在额头,懒洋洋躺在地上,“醉了。”
秦长歌伸出双手,在他眼前晃,“哪个是左手,哪个是右手?”
玉自熙懒懒掀开眼皮看了看,答:“左手旁边是右手,右手旁边是左手。”
“嘿,果然醉了。”秦长歌凑近他,“你妹妹呢?”
“她的闺房在花园月洞门过去右拐过那个镜池,旁边那栋小楼就是,你爬窗的时候轻点。”
“为什么我要爬窗?难道你不去给我开门?”
“为什么我要给你开门?我又不是龟公。”
“你和她住一起?”
“我喜欢独睡。”
“喜欢裸睡不?”
“喜欢和女人一起裸睡。”
“哪个女人?”
“美人。”
“他在哪里?”
四周气氛突然一静,明明没有风,地下一些银粉却在无声自舞。
半响,玉自熙放开搭在眼睛上的手,微微扯起一边嘴角,定定看着秦长歌,道:“谁?”
“得了吧,”秦长歌笑起来,将酒壶一抛,道:“咱们别玩了,我都玩腻了,你也别装醉,我也别套话,直接点,成不?”
玉自熙无声笑一笑,坐起身,他头顶一株银树上,永不离身的红灯艳光流动,映的他眼波醺然欲醉,然后那点朦胧的粉色底,透出的依然是薄冰般的冷与凉。
“他走了。”
秦长歌冷笑看着他,“玉自熙,你可知道你在通敌叛国?”
玉自熙莞尔,偏头看她,“赵太师,你可知道,如果没有证据,你就是在构陷朝廷重臣?”
“是吗?”秦长歌悠游笑,“阁下的赤甲护卫很有名。”
“嗯?”
“阁下赤甲护卫用的兵器,也和一般护卫不一样,他们的刀柄上,有一道弯钩,这个设计大约是为了不让长刀轻易脱手,我记得你的护卫们都有一个规矩,人可亡,剑不可脱手,哪怕为此断腕,也不放弃。”
当初上林山下,赤甲护卫金梧,就曾在楚非欢抢刀时宁可断臂,也不愿放开刀柄。
玉自熙神色不动,道:“那又如何?“
“玉梭湖底洞中,斗春节那日,有人前来给白渊通风报信,当时他的影子映在地面上,身后背着的长刀的刀柄,我觉得很眼熟,俪水之上看见你,我立即想起,那是你赤甲护卫独有的长刀。”
秦长歌微笑托腮看着玉自熙,“这算不算证据?”
“算什么?”玉自熙斜睨她一眼,“一个影子?你用一个影子来告倒我?”
“告你?不,我没兴趣为这破事告上朝堂。”秦长歌一笑,“证实你通敌又如何?削爵?你根本不在乎这劳什子王位;下狱?什么样的监狱可以关住你?杀你脑袋,我还要考虑西梁军心哪!”
“你明白就好,”玉自熙温柔的拍拍她的脸,“当一个人什么都不介意的时候,他就没有了死穴,你怎么对付,都是白费力气。”
“你有死穴,”秦长歌冷笑,盯着玉自熙微微变色的脸,“只是这死穴被人抢先拿住了,轮不到我而已。”
默然半响,轻轻一笑,玉自熙目中有浅浅的矛盾之色,道:“我知道你想知道白渊的下落,但是,我不想告诉你,告诉你是害了你,我现在……不想你死。”
他将秦长歌没喝完的酒拿过来,灌了一气,道:“我只明白和你说,白渊不是一个人,而我也不是他最终的救星,我只是第一站,第一站你明不明白?我只管最初的那一救,至于后面,从西梁到东燕那漫长逃亡路,自有人一站站的接应安排,而且每一站互相都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下一步去哪里,所以你要问我,我确实不知道。”
“你只管把他送到俪山之外,郢都京郊?”秦长歌若有所思,“能在这般天罗地网中将人送出去,非等闲之辈可以为之,你没看到你的接应人?”
“你很贪心,”玉自熙白她一眼,“你下面是不是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