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行3-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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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各成一派,整个朝廷也无形中分裂为三方势力,明争暗斗始终不断。他们忙于相互倾轧,北燕
自然便无力对外扩张。皇位之争一日不了,北燕的隐患便一日不会消除。
祁烈有心,正可以从中插上一脚,把这趟浑水搅得再浑些。如果手段巧妙,找准破绽,甚至可能
挑动北燕的内乱。只要他们自己打得头破血流,自然就没工夫找西秦的麻烦啦。
祁烈双眉一挑,深黑的眼中精光闪烁,情绪不断起伏变换。过了良久才,才不置可否地望着我,
唇角微微上挑,勾出一道嘲讽的弧线。
“啧啧啧,半年不见,你还是象以前那么精明厉害,算无遗策。看来这半年的流亡生涯并没有让
你发生多大变化。这个样子的你,一点都不象你自己说的那么毫无威胁呢!”
我一愕,唇边不觉浮起一丝苦笑。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已经放弃了西秦的所有,是决不会来跟你争什么王位了?”
这句话显然激怒了祁烈。他眼神一冷,脸部的线条骤然绷紧。
“谁又真的希罕什么王位?不过只要我想要,就一定能凭自己的本事拿得到,更能凭自己的本领
坐得稳,用不着谁来拱手相让!你若是不服气,不妨出手抢抢看,看看到底谁能赢得了谁!”
“……你这样算是向我宣战么?”祁烈的怒火并不会影响我,我扬一扬眉,不动声色地淡淡道,
“在这里你可没有当时的优势,未必还能占到上风了。”
“我知道。”
祁烈扫一眼四周的环境,神色不变地负手而立,修长挺拔的身形站得枪一样笔直,隐隐透出无穷
的自信与骄傲。
“当日我夺你位子的时候,用的手段不尽光明,你一定觉得不服气。现在我人在北燕,只带了区
区数十人马,势单力孤,处境险恶。而你却统领着二万禁军,手握大权,令行禁止。好,就让我
们两个人,以北燕作为较量的棋局,将这些人当成手中的棋子,来各凭本领地一决胜负吧!输的
人也好心甘情愿地低头认输,免得你总认为我占了你便宜。”
我心里一震,眼睛紧紧地凝视着祁烈,一时竟忘了移开视线。
祁烈从小就是个骄傲的孩子,聪明、倔强、自信、骄傲,甚至有一点轻微的冷峻。我亲眼看着他
从小长大,却从未见过他象此刻这样的卓然不群、光芒四射,全身上下充满了睥睨群雄的豪气。
他是真真正正地成长为一个王者了。
再不是那个依恋我信赖我,亲昵地紧紧粘住我,把我当成师长一样崇拜的孩子……
小时候他曾经是那样的顽皮,爱撒娇会耍赖,让我时时头痛不已。我一直盼着他快快长大,长成
为一个有担当有胆识有气概的男子汉。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他甚至比我所期待的还要出色,却成
了与我针锋相对的敌人。
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哀。
我微笑。久经训练的机械笑容,一样完美得无懈可击。心里却泛起隐隐苦涩。
小烈,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对我紧追不放,更不明白你眼
中若有若无的恨意是从何而来……
我做过什么事情,竟让你对我心生怨恨?不管怎么说,被背叛的人是我,被伤害的人是我,该怨
恨的那个人也应该是我啊!
心中情绪激荡,乱作一团。再开口时我却成功地保持着完美的理智和冷静,语气中甚至带着轻微
的萧索和淡漠。
“对不起,可是我不想和你斗。而你也早过了跟人争强斗胜的年龄。你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得到了
,怎么得到的并不重要,再缠着我计较这些细枝末节还有什么意义?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西秦
国主,该考虑的不是意气之争而是国家的兴衰。你的敌人不是我,而是北燕。你最需要做的事,
应该是和他们较量吧!”
祁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听我说完,乌黑的眼睛向我一望,抿唇道:
“你错了。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我还始终没有得到。”
是吗?我扬眉看着他,等他说出是什么。
他沉默良久,却没有给我一个答案。
第五章
祁烈的突然出现彻底打乱了我的生活。
无论是计划还是心情,无一不乱。
他远在西秦的时候我或许还可以努力忘掉他。但是他现在就在京城,与我近在咫尺,想把他丢到
一边当他不存在,根本就是一句空话。
又想喝酒了。
而且不想面对易天关切的眼神和雷鸣明朗的笑脸。
害怕他们会问起祁烈。我没办法回答。因为不愿意欺骗朋友,而又不能说真话。老跟他们保持沉
默也不是办法。
有烦恼的时候总会产生喝酒的欲望。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世上那么多酒鬼。再这样下去,迟早我也
会成为其中的一个。
祁烈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前脚离开,我后脚就从后门溜出了禁军大营。当然没有忘记抱上
一只酒坛。
不知道是什么酒。忘了看,也没打算看。竹叶青、女儿红、烧刀子,其实又有什么分别。喝到肚
子里不过是一个醉。有些人好不风雅讲究,喝不同的酒要用不同的杯子,挑不同的地方,穿不同
的衣服,挑不同的人。这样哪里还是喝酒,根本是闲着无聊找件有趣的事情来消遣。
走在路上的时候没想过去哪儿。信步而行,不知不觉却到了上次跟拓拔弘喝酒的地方。
看到那片熟悉的草地时我才回过神来,忍不住苦笑,也就懒得再去别处。那次以后我一直避开这
个地方。但是今天,算了……由他去!
就地靠着那棵大树坐下,轻轻抚摸怀里的酒坛,没有打开。粗瓷的酒坛冰冷坚硬,触手并不光滑
,线条却干净流畅。厚厚的封泥上盖着一个朴拙的印章。浓郁的酒香透过封泥沁出来,久久不散
。
果然是好酒。不用喝也可以醉了。一个人喝酒实在是闷,但是……我又想等谁来陪?
……
“既然已经来了,就出来吧。”我对着树林淡淡地说。
心情不好并不代表没有警觉心,何况跟在后面的人又没刻意隐藏形迹。
林中的人应声而出,静静地走到我身边坐下,态度自然而稔熟,只是没有开口说话。
我用手支着头,漠然地问:
“你已经走了,为什么又来?”
“……”
“有必要亲自出马对付我吗?我早已今非昔比,不值得你花这么大力气了。”
“……”
“其实你这会儿只要出手我就输定了。就这样了结不是很好?也省得你老放不下这件事。”
“……”
说了半天,听不到任何回音。
我侧侧头,狐疑地瞟了祁烈一眼。他一路跟了我半个时辰,不会是为了听我自说自话吧?
我好象还没有这么大的魅力。
……
沉默……暗夜中有风吹过……
“哥哥……”祁烈突然轻轻地说,声音低沉暗哑,第一次没有带着敌意和怨恨。
我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转头回望。祁烈不知何时把脸上的面具摘掉了,露出我熟悉的俊美轮廓
。他的五官仍精致清朗一如当日,却减了几分少年的青涩,添了几分冷冽的锐利。在朦胧如水的
月光下,雕刻般优美的线条再不如往日般刚硬冷峻,平静的表情中隐隐透出几分柔和味道。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是真的一直在想你……”
低低暗暗的声音,轻轻淡淡的语气,象是不经意地随口道来,尾音还没有完全吐出,就随着夜风
悠悠地飘散了。
……
我闭上眼,唇边浮起一丝苦笑。
“我信……”
不是因为你此刻的神情,也不是因为你怅然的口气,而是因为……
二十几年的兄弟,二十几年的感情,就算已全部转化为恨意,也该是相当浓烈的吧?曾经亲密如
斯,再绝决的对立也割不断彼此间千丝万缕的纠葛联系。正如我曾在多少次不经意间蓦然地想起
他,祁烈又怎么可能在心里把我抹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不过,那并不影响你出手对付我,是么?”
如果他会因为这个就对我心慈手软,那也不是我所认识的祁烈了。
“你呢?”祁烈哑然一笑,与我一望之间,彼此心照不宣。
“挑战的人始终是你,应战的人一直是我。既然你坚持不肯放手地苦苦相逼,我就算再无能,也
不能任人鱼肉吧?”
我也有我的尊严与骄傲,岂肯容人随意摆布?祁烈既然下了战书,又不容拒绝地直逼到我眼前,
要把我当成北燕之行的胜利品,我又怎能不使出一点自保的手段?
“不过,那都是明天的事情了。”祁烈取过我怀中的酒坛,在手里轻抛着掂了掂,打量着封泥上
印出的字样。
“醉、忘、机?好名字!只不知沉醉是否真能令人陶然忘机。咱们今夜便来试试看吧!”
他随手拍碎坛口的封泥,仰头畅饮一口,把酒坛递回到我手里。乌黑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今夜只是喝酒,不谈恩怨。就让咱们暂时忘掉王位之争,忘掉你我的立场和身份,再做一晚好
兄弟……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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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烈的酒量远胜于我。我不善喝酒,平日几乎滴酒不沾唇。他在酒中却罕有敌手,是千杯不醉的
海量。
我当然不会傻得在这上面跟他比试。
话说的不多,酒却喝得不慢。你一口我一口,几个来回,一坛酒便不见了一半。
倒也正常。祁烈一句不谈恩怨,可说的话题就剩的不多了。如果抛开往日亲情,再避开如今的敌
对,我们还能说些什么?也只有但求一醉了……
我心里却还有两个放不下的人。
“闻雷呢?他还好吗?”
因为相邻密迩,北燕对西秦的消息不算隔膜,西秦国内的情形我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祁烈的手
段虽然强硬,还不算过于冷酷无情,我当年的旧属并没有被他赶尽杀绝。为了收拢人心,也为了
政权的平稳过渡,除了少数几个宁折不屈的刚烈之士,大多数旧朝臣属都被保留了下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帝王之家的权力更迭原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祁烈的王位虽然是抢来的,但他
毕竟也是祈氏的嫡系子孙,血脉相同,根基未改,为了保全自己的身家富贵,朝中的大臣没理由
硬顶,顺应时势地接受他上台也理所当然。
从祁烈王朝的人事更替很容易看出谁是他的心腹,谁又是他眼中的异己。
但我却始终没有听到过闻雷的消息。
闻雷是官居二品的侍卫统领,又是我最为信任的心腹臣属,在朝中也不算无名之辈。不管生死去
留,总应该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可是从宫变发生的那一天起,闻雷这个人仿佛就从世界上消失了
。
“他吗?我也不知道。”祁烈神色平静地说。“那天你在江边没有等到他,后来我也没等到。本
来想给他点封赏的。谁知道他无声无息地就走了,连句话都没留下。”
“他真的被你收买了?”
虽然事实已很明显,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怎么?现在你还不相信?”祁烈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他是最早在暗中支持我的人之
一,只不过行动很隐秘,很难察觉出来就是了。亏你还这么信任他,有时候对他简直比对我还好
!不过说收买也不确切。我没收买过他,是他主动送上门的。我还以为他是指望着等我成功后再
讨要封赏,谁知道他竟然就这么悄悄地走了,让我也觉得很意外。”
我默然。跟祁烈的背叛相比,闻雷的出卖对我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