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公子-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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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手胡乱的在地上摸着,那块泪滴形的墨玉就在他手边,但他的手来来回回,每次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却怎样都没能触摸到那块墨玉。
沈碧染心里刻骨的疼,快没法呼吸。
他听到了破碎的声音。
“……夜雪,夜雪……”沈碧染哭着低喃,看着自己眼前近在咫尺的那块玉和那只手,“……右、右边……再往右边一点……”
夜雪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的手依旧在匆乱的摸索着。他已经再没有任何气力支撑,只剩一个意念在坚持着,那是他一生的梦想。
青年的指尖终于触到了冰冷的墨玉,那只染满血的手忽的不再匆乱,停滞一刻后,他把那块墨玉拿到了手中。破损的手已经没有力气把它握住,只能带着抖颤无力的一遍遍来回抚摸它。
他终于找到了……
他不需要再寻找了……
不需要再忍受疼痛了……
他找到了……
仿佛心中一直崩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青年的脸上忽然浮现出释然的笑。
“三百零五天……距第一次见到他,整整过了三百零五天……”
时间仿佛被瞬间放慢然后停滞,青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然后在满地的血红中缓缓合上了眼。他手上的那颗泪滴形状的墨玉,也随着眼角的一滴泪一起掉落。身体瞬间坍塌下来,重重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谁也不会知道,他回想到了什么,或许是他在这三百零五天里的孤单和思念,或许是他爱的那个人的脸庞和眉眼,或许是那个玉坠上承载的无法触及的梦想与爱恋。即便是死,他也想要好好的记着。
纵使这世上只会有他一个人会记着。
一个人的爱,真的很疼。
沈碧染睁大眼惊骇的望着夜雪闭上了眼,自己好像也瞬间停住了呼吸,天地只剩一片血红。
就在这时,刀剑的声音和连连惨叫忽然从前院传来,转眼间,司马熹瀚已经领着手下人径直闯了来,阻拦他们的所有家兵都直接被杀死,血腥味从前院一直蔓延。
后院的所有人顿时反应过来,纷纷转头看向身后正闯入的司马熹瀚一行人,气氛顿时紧张不堪,诡谲涌动。司马熹瀚的大步向前,全身散发的凛冽森寒让众人不由自主让出一条道来。接着,眼前那惨烈的一幕便彻底收进司马熹瀚眼里。
被钳制住的沈碧染,沈碧染身边的夜雪的尸体,以及满地的血。
凤眸一寒,甚少亮出的冰璇剑在阳光下忽的一闪。
“你们……!!!”
男子狠声咆哮,下一刻,身体疾步前移。就在司马熹瀚逼近的那一瞬,季东一个步子飞速踏出,剑抵住被众家兵紧紧压制着的沈碧染。
司马熹瀚停住步子,身后跟着逼近的暗卫也同时停住。眼前的情况已经让季东和徐戎慌乱不已,他们没想到司马熹瀚竟会带那么多人直接杀进来,更没想过要和他公然对峙。
季东的腿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起来。他本认为自己身为朝廷命官,司马熹瀚再怎样也不会贸然动他,可方才随着司马熹瀚的前移,他明确的感觉到男子身上的杀气已经凛冽到随时都要将他们全碎尸万段的地步,纵使挟持沈碧染的后果同样不堪设想,却别无选择。他流着冷汗,剑更是死死抵住沈碧染,一刻也不敢放松。
“把他放开!!”
司马熹瀚以命令的口吻狠声低吼,凤目燃烧着的怒气和阴戾。沈碧染的眼睛始终望着躺在地上的夜雪,神情麻木的像一个木偶娃娃。见沈碧染明显是被刺激到空洞混沌了,徐戎紧跟着持着剑和季东一起将他从手下家兵那里拉过来,欲图进一步牢牢的控制住他,妄图以此保住自己的命。
夜雪死了。沈碧染的脑海不断的闪过他们曾在一起的各种回忆,那个笑容清雅美丽的青年,出身卑贱却灵魂高洁的青年,一首琴曲震动人心的青年,为爱而痴的青年……再也没有了。他们第一次相见,他讲了穆念慈的故事,而他说,爱的本身,从来都不会错。
“放开他!!”司马熹瀚看着沈碧染此刻的模样,心里阵阵抽疼。随着这声怒吼,徐戎和季东的手微微一滞,而就在这一刻,一声惨叫忽的传来。
“啊!!!”
按扶着沈碧染欲图把他交给季东的那个家兵,惨叫声还有一半卡在喉间,便已经鲜血溅射的倒在地。
就在方才所有人都在注意司马熹瀚到来的那刻,沈碧染已经悄然把早先被自己扔下的手术刀拾起。没有人察觉到,这个看似已经失魂落魄的少年眼底深埋的恨意。
趁着要被徐戎拉过去的那一瞬,沈碧染就势迅速抬手一划,精准的划过先前钳制自己的那个家兵的喉管,接着便身子前仆,在季东还没反应过来的间隙,忙乱的疾手割向季东持剑对着自己的那只手的腕部经脉,又是一声惨呼,惨白的筋肉翻出来,顿时手松剑落。
这一系列动作,竟快到没有人看得清。人在极度悲愤的那一刻,能激发出意想不到的潜能。沈碧染在那一刻也被剑伤到,可他竟迎剑而上,浑然不顾,接着急速向前一步,一刀划向季东的咽喉!
季东虽被毁了一只手,但毕竟武功高强,很快反应过来,立即闪过。突发惊变,徐戎和众家兵愣了一瞬,顿时也回过神,就在刚欲图动手的时候,一道光刺亮了眼瞳,流泻着水云纹的冰璇剑挟着灼阳和杀气斜斜插了进来。
沈碧染脱开季东的剑的挟制的那刻,司马熹瀚已经迅速动身,剑芒一扫,挡在眼前的一个家兵顿时丧命。下一步司马熹瀚便顺利将沈碧染纳入自己身前的保护圈内,一手挥剑,一手搂紧他,腾空而起。身后的暗卫速度更快,与同一时刻飞扑向前。
“一个都不要放过!”司马熹瀚眯起凤目,声音森寒骇人:“把他们两个押起来,让他们尝尝生不如死!”
骤忽飘闪的身影,激烈震荡的掌风,连绵的骨肉碎裂声兵器交接声,四处冲撞。一片混战中,沈碧染却是挣开司马熹瀚,奔向夜雪的尸体。
司马熹瀚神情一滞,蹙着俊眉,伸出的想拉住沈碧染的手怅然的停在了半空。
他看见了沈碧染悲愤的眼,也看见了那块沾着血的墨玉。
到底是他错了。他只道今天的形势让他抽不开身去考虑夜雪,只道夜雪在刑部怎样也能撑过一天的时间。他天生就是性情冰冷的人,更是居上位者谋其事,一向处事决绝,对自己所做的从来都不曾后悔。
碧染,我知道你在怪我,现在,我也在怪我自己。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敛颜不语。
墨衣暗卫步履急切的奔来,甚至来不及站稳,“宫里出事了!!”
……
幽冷华丽的大殿里,人几乎都齐了。所有的皇亲国戚一品大员都被召集来,甚至包括安亲王、护国公等老臣,最上面坐着的还有太后。
眼下的情况一目了然,江展带了部分禁军以及一支北安军精兵逼宫,徐天霖以太后的名义召集众臣,在明日祖祭之前共商立新君之事。
自徐府出来命人安顿好夜雪后,除了坚定的要求随司马熹瀚一同进宫之外,沈碧染竟始终保持着平静。他无声的随着司马熹瀚缓缓走入大殿,一抬头,看见坐在徐天霖另一边的司马熹逸。白衣男子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微笑,还带了些对他的担忧,静静看着他。
这个时候,沈碧染却是一惊。熹逸为什么要坐在轮椅上?为什么李虎要用轮椅推着他?
87。温润的微笑
而现在,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那个遗诏身上。两朝元老护国公和安亲王,甚至包括已经告老闲职在家的一品武将李伯远和封为德王的五皇子司马熹炎等人,正依次将诏书传在手中认真的审视着,稀微的声音不断传来。
“……没有错……这玉玺没有问题……也的确是陛下的笔迹……”
最后,遗诏被送到太后面前。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这份遗诏,……的确是真的。”
“既然先皇的这份将皇位传给八皇子的诏书的确是真的,”徐天霖徐徐开口,“那么,臣等理所应当该根据陛下的诏书,拥立八皇子为新君。”
“不管怎样,七皇子才是陛下亲立的太子,怎么能单单依据这份遗诏就改拥新君?”萧延立即反驳,“此举根本于理不合。”
“臣认为,如果当真拥立七皇子的话,才是于理不合。”严中之随即插嘴,一脸的严肃认真,“从与南国一战到陛下驾崩,种种事情表明七皇子似乎无法胜任作为太子应尽的职责。既然陛下有意改立继承人,臣等理当誓死拥立陛下遗诏。”
“当日立七皇子为储君,是陛下召告三国并经过正式的祭天仪式的。先皇驾崩、太子继位,是自古律定的传统,况且依照祖制,断没有废长立幼的道理。”礼部尚书方未接着开口,“国不可一日无君,此事更是经不起拖延,在如今我朝政治纷乱人心不定的情况下,臣认为,太子殿下应当即刻继位的好。”ˇ﹏。玲ěr整…理
“你的意思,是要违抗先皇的遗诏吗?就算依照律例,也应按陛下的旨意行事。莫非你妄图逆反陛下的旨意?要是硬说不能废长立幼,那该拥立为新君的则是身为五皇子的德王爷了……”
大殿之上,一片争论纷扰,竟是你来我往,吵吵嚷嚷,喋喋不休。而这所有争论里矛头所指的两位主角——司马熹瀚和司马熹逸两人,却自始自终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沉默不语。
一个始终保持着一如平常的面无表情,一个始终带着他千年不变的温润微笑。好似只是在悠然的欣赏着他人的闹剧,全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沈碧染忍不住再次望向熹逸的轮椅,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仿佛是感觉到了沈碧染的视线,熹逸转向他,远远的对他露出安抚性的微笑。
就在这个时候,沈碧染终于发现了一件事。
熹逸脸上千年不变的笑容,竟从来都不是温润暖和的,竟始终都是冰冷的、毫无温度的。这看起来温和从容的笑,竟像是戴了张毫无破绽的面具,始终挂在脸上一样。
笑容里,那看透尘世的不羁、与人隔阂的疏离,仿佛与生俱来。温和从容的下面埋着的竟是无法逾越的冰冷,只有在某些特别的场合,才会真正的暖起来。
比如,在面对自己的时刻,还有面对夏红裳的时刻,面对司马熹瀚的时刻。
此时的徐天霖也开始沉默,却不像是在思考对策,而像是在等着什么。
他在等着一个可以控制大局的王牌。
“那是什么声音?”毕竟征战一生、宝刀未老,李伯远最先察觉出来,“城北方向的城门那边传来的是什么声音?”
那种军队才特有的马蹄声轰鸣声沿着地表一点点传来,整个京城的地面仿佛都开始微微的震动起来。
短暂的困惑之后,其他的一些懂武功的官员也开始相继有所感觉,顿时全部脸色惊变。接着,有禁军匆匆来报,一路直奔大殿,竟是面色急切行迹狼狈。
此刻的城外,正兵马滚滚。北安军逼近京都,正企图攻破城门,强行进城。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徐天霖为首的一派人也终于露出势在必得的满意神色。外有北安军攻城,内有江展带领的禁军围宫,徐天霖布置的可谓密不可失。
“徐天霖!”李伯远猛然拍案而起,忿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