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公子-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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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伤了他了。”沈碧染的神情略带凄迷,“像他那样内敛的人,一旦投入感情便奋不顾身。他对熹逸忠心耿耿,却能为了你而决定离开,可你把他打入了万劫不复。你可知,有些伤在心上,也许永远都去不掉了。”
夏红裳沉默片刻,却没有因此动容,“碧染,你又可知,有些事是我必须做的,就算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你将我带走又能做什么?”
一双水瞳黑不见底,不知情绪,“彻底促成南国和东祈的战争。”
夏红裳说的清淡,沈碧染却心里大惊。“怎么可能?”
“碧染,我不愿瞒你任何事。” 夏红裳抬起头,犹疑片刻,终是缓缓开口,“你可知南国素来对东祈虎视眈眈,入侵之事谋算已久。慕兴的死更成了导火索和开战的绝佳借口,整个南国都悲愤的蠢蠢欲动,南国大将席烈带大军压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时刻准备动手。”
沈碧染不知道这件事,睁大了眼,“还没有查出凶手,怎么就带了大军来?”
“查凶手?南国人才不会管谁是凶手,不管怎样,他们堂堂三皇子都是死在东祈,也只认准了责任在于东祈。”夏红裳顿了顿,声音轻悠缓慢,“可惜来了个五皇子慕寻,一而再的强行压制住军队的骚动,勒令席烈不准动手,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前日,我才打探到慕寻不愿动手的真正目的,”她看向沈碧染,“慕寻想拿此事作要挟,光明正大的换你随他去南国。”
“司马炎那老糊涂已答应了。” 提到东祈皇帝,夏红裳好像有极深的恨意,“席烈是南国第一大将,慕寻宁愿和整个南国抗衡,只为要你。以他的脾性,若最终要不到人,会怎么做?想必一定会反过来支持席烈作战吧?
“你……”沈碧染还没听完,就惊的说不出话来。
夏红裳依旧神态自若,“而司马熹瀚虽身为皇子却自幼参战无数,早就对席烈的大军做了防范措施,不愿再忍,加之他们又会认为是慕寻暗中把你带走却倒打一耙,” 少女水目微眯,“再配上我埋下的线人的挑拨,这下两国想不开战也难了。”
沈碧染忽然觉得心头冰凉。他和夏红裳相识已有两年,她是他在这个时空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竟一点也不了解她。沈碧染迅速恢复镇定,眼睛直直看着夏红裳,声音冷的不带情绪,一字一句,“你、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报仇!” 夏红裳猛然抬头,语气忽然激动起来,“当年司马炎为了坐上皇位,和北瑞勾结,暗害成王府一百二十一条人命,若不是我哥,我早就该死了!” 少女眼底满是深深的恨意,“当年我还不足五岁,可那副场景永远都忘不了。你可知我爹娘他们死的有多惨!整个王府到处都是血!”
沈碧染一下愣住了。成王府是东祈帝长兄成王的府邸,于十六年前莫名发生了灭门惨案。接着先皇颁旨宣布成王为谋逆罪,之后一干官员遭到牵扯,均被抄斩,兵部尚书公孙茂也在其中。“成王只有一子一女,那你便是……”
“是,”夏红裳脸色已恢复了平静,“我要司马炎失去皇位,要他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说着,少女竟微笑了起来,“不对,是国破人亡。”
外面赶马车的人忽然暗暗用密音入耳,“前方有官兵在关卡盘查。”
“继续赶车,不要露出破绽。”
话落音没多久,外面便有声音传来,“里面什么人,掀开帘子检查!”
此时夏红裳早已换作另一幅模样,俨然一个老妇人,而沈碧染也被她易容成一个老头。
一双微颤颤的老手主动从里面把帘子掀开,声音苍老嘶哑,“老身陪着自家重病的老头子去瞧病……”
“走吧。”官兵左看右看没看出有问题,抬手放行。沈碧染刚被点了哑穴,不能言语,只能暗自着急。马车刚行不久,身后忽然又有声音传来,伴随达达马蹄,“慢着!”
竟是熹瀚的声音!沈碧染眼睛一亮,心底立马充盈起安心和欢喜来,这时红裳的声音响在耳边,“碧染,对不起了。”
沈碧染还没反应过来,头脑便莫名开始昏沉欲睡。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少年依稀看到了熹瀚的身影。满脸的苍白和疲惫,风尘仆仆。他好像又廋了,好像很劳累很焦急,好像赶了一夜的路,好像还受了伤……少年心头蓦的一紧,却再也抑制不住的沉沉睡去。
沈碧染醒来的时候,感觉全身酸疼,刚刚试图坐起来,立即有人靠近。
一个清秀的陌生少年利索的为他垫上靠垫,之后又来几人端茶送水的伺候,却是一言不发。
沈碧染能感受到这些人均武功高强,再定睛看去,入目所及的是一个布置精巧的屋子。他手脚的穴道仍是未解,深知夏红裳是怕他轻功高超而逃跑,只得倚在床头由人摆布。“这里是哪?我睡了多久?”
“我们已经出了东祈。” 夏红裳进了屋,“怕你在路上受颠簸之苦,让你睡了近八日。”
沈碧染缓缓抬头,语气平静又认真,“红裳,你实话告诉我,南国和东祈是否已经开战了。”
沉默了许久,夏红裳终是道,“不错,已开战近三天。”
“既已如你意,那么,”沈碧染的表情极为冷静,“你何时放我离开?”
“现在还不能,两国战情并没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虽已开战,却在观望。” 少女看向少年,眼中满是真诚的情谊,“碧染,你先安心在我这里住些日子……”
“我要走。”沈碧染打断她,“我于你已经没有用了,”少年看向少女,双目仍如最初般澄澈,“若你还把我当朋友,求你让我走。”
“我不能让你走。” 夏红裳狠下心咬牙转身,“我已命手下线人四处宣扬了你的死讯,还拿出了物证,慕寻随即便不顾一切的要亲自上战,誓言夺下东祈。” 少女又转回头,“怎能在此时破功?”
那熹瀚他们怎么办?沈碧染大惊,他想要起身,却因手脚被点穴而无法自主行动。一急之下,眼前忽然发黑,坐都坐不稳。心脏猛地泛疼,全身都忍不住的抖颤。
“碧染,你怎么了?!”夏红裳一看,沈碧染此刻面容扭曲,似乎正在强忍着巨大痛苦,立刻惊的不知所措,“是不是心悸又犯了?!”她忽然想到为少年换装时他身上的两瓶药,“快告诉我,哪瓶是治病的药?”
沈碧染话都说不稳,“绿、绿色的……”
转眼之间手下人便拿了药来,少女立即紧张的亲手喂他吃下,等了半天却仍不见好,只见少年全身抽搐不已,脸色开始发青,症状反而更严重了,
夏红裳抖着手扶住少年的身子,“碧染,你、你到底怎么了?”
沈碧染此刻只觉得全身疼的像有刀在一点点割,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却努力撑起一丝微笑,“绿瓶里其实是毒药……”少年口里开始有血慢慢溢出,“你既想让我死,那么……”他身体忽然紧缩,再也讲不出别的话来。
少女此时心底已大骇。她对沈碧染不禁有朋友的喜欢,还依稀有些情人的爱意,从来没想要他死,连忙一边解了他的穴,一边对手下人急嚷,“快,快都给我去找季大夫来,快!”
仆人们急匆匆的离去之后,沈碧染暗自活动了一下重获自由的手脚,忽然神色一变,在夏红裳不备之时,一个转身飞至窗外,运用轻功转眼跑远。
少女顿时反应过来,起身欲追,却忽然提不上内力,下一刻就明白了原委。绿瓶之中的还含有毒烟,早已散入空气,被她吸入肺中。
……
山间风乱,南界峡谷两边杀气层层缭绕。此时乌云遮月,一人立于峡谷这头的马上,静静望向东祈方向。
白天已厮杀了一整日,双方僵持不下,深秋染血,落了一片鲜红,空气中都夹带着浓浓血腥。
此时临靠南国边境的东祈小镇,百姓依旧生活的安之若素,却掩不了暗地的紧张不安。
一个暗哑苍老的声音低低响起,“边境已经正式开战啦,很快就会打到我们这里,还是趁早快逃的好!”
“你怎么知道我们东祈一定会败?!”另一个气愤的年轻声音打断他,“南国不是还没侵入我们一寸土地么?这回我们英勇神武的太子殿下亲自带兵,必定不会让南国得逞……”
一个少年静静的走过,衣衫褴褛,满面灰尘,却掩不住灵秀之气。
得知是熹瀚领军作战,沈碧染从夏红裳那里逃出的这两日,一路直直赶往靠南边境找他。为了躲避沿路红衣坊的人的追踪,片刻也不敢停。少年在诱骗夏红裳为他解穴时,当真吃了毒药,之后又用轻功逃走,再加上一路颠簸,身体早已透支。只靠心底一根弦绷着,时刻也不敢放松。
“用这个和你换这匹马怎么样?” 沈碧染身上一无所有,顾不得其他,只得拿出以前爷爷送的玉佩递给卖马之人,“我很需要一匹马。”
对着手中的玉佩看了半天,卖马的汉子神色变的严肃起来,“小兄弟,我虽不识货,也知你这玉佩委实贵重……这玉我不能要,你若有急事,赶快牵一匹马走吧。”
少年终是不再推辞,道了谢便立即策马而去。
一路风尘仆仆,越靠近边境,百姓越是少,再向前便是军营了。少年依稀看到驻扎军队的峡谷秋草萧萧,营帐层层叠叠,心底骤然一松,再也支撑不住,头脑开始昏沉起来。
“那是什么?”守卫的哨兵看到远远有马奔来,速度极快,不得不防。
不是严令禁止内城的百姓靠近军营么?顿时号角响起,一干士兵警视着由远而进的人马。
待靠近了些,士兵才看到只有一人伏在马上,衣衫凌乱狼狈,看不到脸。
在两军对峙的紧张时刻,这一人擅闯军营有何目的?一个副将顿时大吼,“将他拦下,禁止靠近!”
此令一出,士兵立即剑拔弩张,“来者何人?速速停下!”
沈碧染张嘴愈答,却疲惫的再也发不出声音,心口早已阵阵泛疼,身体开始抖的连缰绳都握不牢,只得等再靠近些再做打算。
“为何不停!”士兵见马速有增无减,更是紧张,随即一只箭便向马头射来。
长箭破空。
少年无力躲闪,一箭射中马侧颈。白马负痛,长嘶一声猛然向前窜出,跑的更快,撒开四蹄狂奔着冲向军营左方,直直地向着峡谷深处奔去。
那一刻,少年拼劲全力,终是喊出一个名字,“瀚!”
司马熹瀚此时刚走出营帐,这一声呼喊对他来说如同惊雷,立即回头向声源方向拼命奔去,只见一匹沾满鲜血的马从眼前营帐急闪而过,一抹碧色身影摇摇欲坠,奔入峡谷。
“碧染!”司马熹瀚撕心裂肺的一声惊吼,脸上恐慌的表情吓傻了周围的士兵。那一瞬,熹瀚感觉自己心脏都停止跳动了,随即跨上眼前的一匹马,直直奔去。
一鞭又一鞭的发狂般抽在马上,紧随着那抹碧色冲进了峡谷深处的密林。
马速太快,沈碧染此时连呼吸都困难,两边的景物飞速地闪过,那些斜斜伸出的树桠和凛冽的秋风,像刀刃划过皮肤般刺疼。心脏更是早已承受不住,像要裂开。
“碧染!”呼吼一声比一声惊心,呼呼风啸中,少年的意识开始模糊,却隐约听见熹瀚在喊他。
少年的手再也握不住缰绳,知道再这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