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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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杨秀清不高兴地问。
“殿下,人都烧了,宣读这种诏旨岂不是火上浇油?只能令人心寒。”傅善祥低声地说着。
“是啊,实在是太残忍了。”林海丰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咕哝着,“天国可没有这种东西啊。”
杨秀清看看林海丰,看看傅善祥,又瞟眼天台上的火人,手摸着脸上的刀疤,他的脸颊在抽动。突然,他一甩手,蹬蹬地走上天台。望着台下依旧跪伏着人群,他一咬牙,“天国的父老弟兄姐妹们,皇上帝天父是仁慈的,咱们天朝是仁慈的。石镇吉的死固然是罪有应得,同时也叫你们,还有本王自己都感到震撼。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可我们为什么非把这么多的时间浪费在处死一个罪犯的身上。天京城外就是清妖,他们还在做着里应外合攻破天京的春秋大梦。我们有气力就该去杀妖。本王宣布,从即日起,废除点天灯、车裂等残酷暴虐的刑罚。凡天国上下,男女自由通婚,严禁包办、买卖婚姻。还有还有无论任何人,你是白身百姓也好,天朝官员也罢,只允许你娶一房。我们都是天父的子女,同为一家人,就要彼此相同。”
他双手叉腰,静等着下面应该有的热烈反应。不过,广场上居然鸦雀无声,只有肉体被火焰慢慢吞噬引起的滋滋脂肪熔化声不停地在响,是那么的响亮,叫人发麻,发寒。
杨秀清心里有些失望,他用手指指台下低垂着头的陈玉成,大喊一声,“你们上来,去把油都给我泼上,要烧就痛快地烧!”
天台顷刻间变成了火海,烈焰冲腾,映红了无月的夜空。
就在那刹那之间,原本寂静的广场突然爆发出惊雷般的高呼,“天国万岁!天朝万岁!东王九千岁圣明!”阵阵的呼声,从广场上空隆隆滚过,传出很远很远,经久不息。
也就在这一瞬间,尽管已经下了天台,杨秀清却感到自己更加高大了。可是,他也看到了,红军的将士们没有欢呼,他们低垂着头,默默地冲着冲腾的烈焰,站立着。他又看看傅善祥,看到傅善祥眼里滚动的晶莹泪花,看到她双手掩面,柔弱的双肩在抖动。唉!看来要是都听了她的,效果真的会更好。
他缓缓地穿过红军的队列,来到双膝跪地,虔诚地用尽全力不停欢呼的百姓们中间。他双手搀起一个老人,“都是自家父老弟兄,以后不要这么跪我。”
“要跪,要跪,”老人眼里涌动着感激的泪水,“天国给了小老儿一切,就是小老儿的再生父母。跪东王您就是跪天国!”
杨秀清点点头,拍拍老人颤抖的手,“还是安王爷说的好,你们才是天国的真正父母,没有你们哪会有天国。”他真诚地望望身前的人们,百姓们其实都和自己从前一样,太容易满足了。他们奢求不多,有时候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好处,他们都会永远铭记住你。想到这儿,他高高地拱起双手,发自肺腑地笑着,“从进天京开始,你们跪了我半年多了,估计是骂我的多,说我好的少,今天本王也跪回你们,给大家补个情。”说着,他真的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这一下,原本已经站起来和根本就没动窝的人又顿时跪成一片。王爷跪百姓,他们只有在自己的天国里才能看到。“东王九千岁!”的欢呼中少的是应付,更多的是完全出自内心。
“哈哈哈,”林海丰愉快地笑着搀扶起杨秀清,又劝人们都起来,他拉着杨秀清的手,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人们,“咱们东王九千岁的这一跪啊,就足能叫满清皇帝今晚一宿睡不好觉。再跪下去,那咸丰妖头就该从龙椅上掉下来喽。”
“真的吗?”杨秀清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百姓们,“安王爷既然说了,那以后本王就常跪跪大家,给咱天军省点儿事。不过你们可要少跪啊,都有事没事的跪着了,那咱天京可就吃没的吃,穿没的穿了。”
“东王说的就是好。”林海丰把手一抬,“男子汉大丈夫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哪能到处乱跪。有下跪的精力,咱们攒足了劲儿,一起杀清妖,建设我们的天国。礼仪不是放在嘴里和表面上的东西,而是主要在心里。要是有谁当面跪我,心中却咒骂不止,那本王才悲哀呢,还是别跪我的好,省去挨骂。”
人们舒心地笑着,用虔诚、质朴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的领袖们。
“殿下,不能再叫我们在这里呆下去了。”陈玉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旁边。
“你们?你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还能干什么?”林海丰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陈玉成低下头,咕哝着,“我们是有些怨恨,可是我们会把这怨恨都算到清妖的头上。难道殿下还不相信我们?”
“真是孩子气。”林海丰看着杨秀清笑了笑,又扭头一指陈玉成,冷峻地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一个旅长了,难道这点儿道理也要我说?如果不是看着你少不更事,我今天就缴了你们教导旅的枪。你们还算是天朝的红军吗?”
“算啦,看着自己以前的同伴受刑罚,谁都不会好受的。”杨秀清一扯林海丰的袍袖,“大战在即,还是安排他们吧。”
林海丰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些,他从怀里掏出两块儿西洋怀表,交到陈玉成的手里,“看到了吧,为了保证前线的需要,天王、东王集中了各王府的怀表,供你们这些统帅们使用。再想想你们自己,也好意思。去吧,带上你的部队去宁王那里接受任务。”
“是!”陈玉成脸上露出了欣喜,转身就跑。
“等等。”林海丰缓缓走到他的身前,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又伸手整整他的军服,“好好做好动员工作,不要叫天京的百姓们失望。”
杨秀清看着林海丰做的这一切,心里有些纳闷,这个海丰老弟,一点儿也没有一个军事统帅应有的风度,倒是一身的娘们气。
………【第六十七章“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若不是张继庚适时地提出个里应外合、献出朝阳门的计划,两江总督向荣真是要感到疲惫了。
从广西一路跟着腚的杀到金陵,和太平军交手无数次,几乎就没有过什么占便宜的时候。尽管官衔由广西提督擢升为现在的两江总督,还挂着钦差大臣关防,可他也没有高兴上几天。他不是个庸人,否则,他也不会把自己手下的这三万多人马聚集在金陵城外,建立江南大营了。不过,他很清楚,单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收复金陵的。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把长毛们尽可能多的拖在这里,防止他们窜扰苏常,同时切断城里长毛的粮道。
最初的时候,向荣很为自己的聪明兴奋过。他指挥各部四处出击,搅得长毛们应接不暇。具体的战果到底有多大他并不在乎,可是他已经看到了自己战略上的胜利,至少他已经牵制住了数万的长毛人马不敢轻易离开巢穴。城里的长毛们每次出城运粮,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渐渐地,他兴奋不起来了。可怕的是长毛们竟集中了一只洋枪队,说是叫什么红军,人数虽然不多,威力却是巨大。先是马天宝的一部人马被歼灭,打的马天宝天天诉苦,不得不放弃试图封堵长毛与镇江间联系的设想。而长毛倒就势把金陵与镇江连成了片。随后,分布城南的分散各营就不停地开始受到长毛的骚扰。各营往往没有还手之力,疲于奔命。迫于压力,向荣只好收缩战线,把以前分散的人马集中在麒麟门、孝陵卫、湖熟、秣陵关、丹阳几个点上。
尤其是孝陵卫,这里不但有他的中军大营,连营十几座,还集中了他的两员悍将:绿营提督张国梁,还有满营提督苏布通阿。
现在终于有了个绝好的机会了,他就好象是犯了烟瘾的大烟鬼,猛然吸足了一口大烟似的,精神气陡然而起。是该卖些力气了,不能老这么着被朝廷三番五次的训斥。
一叫人把张继庚、韩慕岳送出大营,向荣就迫不及待地召集各路将领,连夜商议应对方案。
“我率前军,苏布通阿大人随后接应。”一听这种情况,张国梁咧开大嘴,兴奋异常。
张国梁原名张嘉祥,广东高要人,早年加入了天地会,后因大势所趋,进入了太平军。这个人擅长武功,虽然出身贫苦,可身上却沾染了严重的恶习,可谓是吃喝嫖赌无所不好,而且手狠心黑,反复无常。太平军到达永安封王,他也被恩赏了军帅一职,对此,作为野心极大的他来讲,却是十分的不满意。要知道,太平军当时是十二级官制,天王以下分:军师、丞相、检点、指挥、将军、总制、监军、军帅、师帅、旅帅、卒长和两司马。而且单一个丞相还要分为春、夏、秋、冬,还有正正、副副等等,在张国梁的眼里,这个军帅简直就不入流。更何况太平军既禁女色,又禁饮酒,这都叫他难以忍受。一切的不满,最终以他永安叛变,投入满清怀抱而宣告结束。
他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张国梁,既表示要与以往的一切彻底决裂,又告诉新主子,自己甘愿成为一个国家的“栋梁”。他也是的确这样的做到了。怀着对太平军刻骨的仇恨,他就如同一只疯狗,凶恶、残忍地投入到对太平天国的绞杀之中,成为了太平军的死敌。他的主子也没有忘记他的功劳,几番血战之后,他终于得到了从二品的顶带,受封提督。
“大帅,还要从马总兵那调几营人马过来,只要一拿下朝阳门,就集中全部兵力投进去,不给长毛们以喘息的机会。”张国梁晃动着粗横的躯体,脸颊抽动着,咬牙切齿地说。本来几天听不见战场上的厮杀声,看不到刀光剑影,这个嗜血成性的张国梁就觉得比什么都难受,更何况老是被动地受到骚扰,想打又找不到对手,简直都要憋屈死了。现在舒心的时刻终于要来了,他仿佛已经嗅到血腥气。
“国粱啊,不要急嘛。”向荣挥挥手示意焦躁的张国梁坐下。他其实打心眼里看不上张国梁这号人。什么样的将帅带出什么样的兵,张国梁的部下军纪败坏,烧杀抢掠、奸淫妇女,可谓是无恶不做,民愤极大。他知道,这样的长久下去,对自己也绝不是什么好事。可现在向荣还需要他,毕竟他和他的部属是最善战的,他一直就像豢养一条恶犬那样,来和张国梁周旋。他看看一直没有说话的满营提督苏布通阿和总兵马天宝,“本帅以为,机会固然好,可是如若利用不好,也是枉然啊。所以,还是仔细商议一下,怎么能更周全。”这就是向荣,他谨慎的出奇,没有十二分把握的事情,他都不愿意去做,否则他也不会博得个“铁公鸡”的雅号了。
“大帅说的极是,是要仔细权衡一下,作出个周详的策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苏布通阿淡淡地一笑。他不像其他满人的将军那样,他喜欢汉人的文化,尤其酷爱汉人的兵法。在江南大营的所有人马中,他的六个旗营马队算是最严整的了。对张国梁这种只图逞一时匹夫之勇的人,他根本就不屑一顾。
“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张国梁有些不耐烦地朝椅子上一坐,“冲进去就见人就杀,见房子就点,哪怕是块儿石头也要过上三刀。”
“说的简单。”苏布通阿冷冷一笑,“张军门,咱们一共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