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山-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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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十三用剑鞘敲了敲酒瓮。
“老子都输光了,滚蛋。”酒瓮里响起瓮声瓮气的粗野叱骂,那人试了几次都没能把酒瓮撸下来,索性在小艇内撞的嗵嗵作响。
“好一个酒鬼!”英剪梅冷笑着扬起马鞭,鞭子掠过酒瓮的同时,酒瓮表面出现了一道裂缝,渐渐裂至两头。
‘咔嚓’酒瓮从中一分为二,露出蓬头垢面的面孔。
这人脸颊瘦削,颧骨很高,眉毛粗重,眼珠布满了血丝,脸上生满了浓密胡茬,一颗鼻子倒是笔挺硕大。
这张粗旷的脸带着桀骜,目光更透着慵倦和轻蔑。
尉十三以征询的眼光看了一眼英剪梅。
那大汉懒洋洋打着哈欠,嘴里喷出浓烈的酒气,眯着眼睛道:“你们是什么人?老子又没欠你们钱?”
英剪梅盯着他的眼睛,冷冷道:“你是谁?”
尉十三的剑架在大汉的脖子上,剑刃的森寒让大汉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顷刻间酒已醒了大半。
大汉露出奇怪的表情:“我当然是我自己。难道是黄花大闺女?”
尉十三怒喝:“你耳朵聋吗?说你的名字!”手里的剑紧了一紧。
大汉急忙大呼:“别,好汉别杀我。有事好商量。。。”在两个人的眼神威逼下,犹豫道:“姓范,贱字海石!”
英剪梅与尉十三大吃一惊,霎时,两颗心紧紧揪起,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臭名卓著的独行大盗会是这般模样?居然还是贪生怕死的酒鬼?
范海石撇了撇嘴,满脸委屈:“两位大侠高抬贵手。。。咱们无冤无仇。。。两位一定是认错了人。。。”
英剪梅暗自思量,不论酒鬼是不是真正的范海石,都必须带上岸问个清楚。
船身忽然剧烈晃荡,船帆高高升起,吃饱了风,蓄满力量,急急向江心驶去。
两个人匆忙看向码头拴着粗大缆绳的石墩,而连在船上的另一端已经被船夫砍断。
两人转移视线的一刹那,范海石突然翻身滚下小艇,抓起一把烂泥丢到尉十三脸上,没命的跑向船舱。
尉十三大叫一声,半张面孔被污泥覆盖,急忙抬手擦掉。
英剪梅眼疾手快,岂容他轻易逃脱,鞭子毒蛇似的卷向范海石双足。
这时,她身后突然飞来一物,让她不得不拧身避过,鞭子自然也失去了准头。
‘夺’,一条死鱼擦着她的鬓角撞在木板上,变成了一堆散架的鱼屑。
杀机四伏
(一)
英剪梅眉头紧皱,转身扫视甲板。尉十三抹掉眉目间又臭又腥的污泥,愤怒的浑身发抖,不顾一切的举起剑追向范海石。
“不可莽撞!”英剪梅跺着脚提醒他,但尉十三早已跟进了船舱。
她收回视线,盯住独眼船夫,似乎要将他看穿。其他几名船夫漫不经心,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大船远远的离开了码头,怪船外表虽然破旧,速度快的超乎想像,眨眼间,乘风破浪的驶到了江心,湿润的江风冷冷的扑面而来,耳中唯有波浪拍打船舷的哗哗响声。
英剪梅努力适应着起伏不定的甲板,定了定神:“何方高人?请亮个名号。”
独眼船夫笑眯眯的摆摆手,指着一个渔夫:“蓝宰牛,是不是你个狗娘养的乱扔死鱼?”他所指的是戴着斗笠,赤足短裤的彪形大汉。
那人连连摇头否认。
英剪梅大吃一惊,江湖确实有过蓝宰牛这号人物,当年绰号巨灵神,据说力可拔山,是称雄太行山十余年的独行大盗。
独眼船夫语气不屑,分明有意揶揄,但蓝宰牛却俯首贴耳,连一点脾气都没有。
在此之前,英剪梅没有留意到蓝宰牛这个人,他一直蹲在渔网后面没有露面。此时方看清他身形极其高大,健壮的像一头公牛。
英剪梅出生在镖局,更在镖局中长大,江湖行镖这个行当,当然要对武林人物有相当的了解和认识。走镖除了靠真本事,更需要人面广,面子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机行事。
不但必须对黑白两道的暗桩堂口,各个山头,诸多营寨烂熟于胸,更需仔细斟酌,随机应变方能走得仁义镖,驶得顺风船。
英雄山的把兄弟,龙晟记镖局的创建者之一、副总镖头封金戈,曾经将三山五岳的黑白两道人物编撰成册,配以图像,各家武功路数、兵刃详解,交由镖局中的趟子手、镖师牢记在心,如此一来,极大的避免了诸多棘手问题。
这项举措,无疑是奠定当年龙晟记江湖地位的关键一点。
英剪梅自幼除了念书习字,学习女红以外,也时常翻阅父亲书房里的这些人物脸谱。她天资聪慧,对诸多盗寇传奇琐闻了若指掌。毕竟这些人都是行镖者最大的威胁。随时都可能成为她父亲的心腹大患。
(二)
独眼船夫毫不理会她的惊诧,又指向另外一个粗短的汉子:“胡蠡,是不是你?”
听到这个名字,英剪梅又骇了一跳。
‘九尾狐’胡蠡,十一年前闽浙一带的头号采花淫贼,毁在他手里的良家妇人不计其数,遭人重金悬赏追缉,困死在武夷山上,不料竟然出现在船上。
胡蠡黑矮结实,两只老鼠眼闪闪发亮,唇上两撇小胡子甚是整齐,他结结巴巴道:“不。。。不。。。不是。。。不是。。。是我。”
独眼冷哼一声:“杜姜,莫非是你?”
唤作杜姜的汉子瞽一目,瘦的像根竹竿,右颊一道疤痕自眉尾划下来,直将半张脸庞分成两爿,狰狞可怖。
杜姜抗声道:“不是老子。”他的目光像把刷子,在英剪梅身上刷个不停。
独眼船夫哈哈大笑:“这兔崽子绰号叫针眼。因为他总喜欢看不该看的东西。”
他继而狞笑:“既然不是他们,那就只好是我了。老子就是鲨通天!
英剪梅倒吸一口凉气,一颗心霎时沉入深渊。怪不得船上露面的几人都是恶贯满盈之徒。
鲨通天更传说中的凶神恶煞,独霸东海二十余年的猖獗海盗,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如今亲眼见到,怎能不叫人心惊肉跳。
按理说,鲨通天一向称霸海上,又怎会跑到了长江中游?
看来,她和尉十三无意之中闯进了贼窝,这条船根本就是海盗船。
杜姜忽然道:“鲨老大,小妞晚上归谁?”
鲨通天拍拍脑门,阴阴道:“上了我的船,自然是老子的。”
胡蠡舔着嘴唇,淫笑不止:“看她圆鼓鼓的屁股,准是生儿子的命。那奶子,那脸蛋。。。那腿脚。。。”
他眯着眼睛盯着英剪梅眼角,啧啧称奇:“这妞还是个雏儿。”
杜姜两眼放光:“骚狐狸阅女无数,眼力应该不差。”
胡蠡急急道:“鲨老大,我出一千两,小妞归我。”
鲨通天竖起大拇指:“龟儿子有眼光,老子玩够了,卖给你。”
胡蠡咽了口唾液:“要。。。活的。。。”
英剪梅简直气炸了肺,她强忍着一口恶气,暗自提醒自己要镇定,现时绝不能自乱了阵脚。
擒贼先擒王。她打定了主意,动起手来,第一目标就是鲨通天。
不料,鲨通天毫无动手的意思,其他人也都若无其事盯住她,粗言秽语的越发肆无忌惮。
与他们僵持的同时,英剪梅警惕的瞥向尉十三那边。
兄弟之争
(一)
眨眼的功夫,范海石竟然又跑出了船舱,尉十三气喘吁吁的紧追不舍,他几次挥剑都差点削到范海石的屁股,可是那厮大呼小叫,滑稽的扭动屁股,居然鬼使神差的避了过去。
范海石被追的走投无路,先是顺着梯子爬上了船舱,紧接又抓住绳子荡到桅杆下面,撅着屁股爬了上去。
尉十三心一横,将剑衔在嘴里,紧随其后。
范海石兀自喋喋不休,与脚下奋力向上攀登的尉十三调侃。
“你媳妇长得挺俊,就是凶巴巴的吓人。”
“咱们干嘛跟仇人似的?我又没杀了你全家!不如大家坐下来喝一杯?”
尉十三口中衔着剑,当然无法开口说话,他闷不作声,只是抓住桅杆的手指更加用力。
他几次从嘴里取下长剑,奋力砍向头顶上的两只脚,无奈始终差了一点,只得继续咬着剑身,呼哧呼哧向上攀爬。
不知不觉,两人爬到了桅杆顶端的横杆上,横杆有小腿般粗细,黏满了厚厚的鸟羽,鸟粪,滑不溜秋的难以立足,一不小心就会失足坠落,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横杆距离甲板足有十余丈的高度,再有两丈就可到达桅杆顶部,上面巨大的鸟窝里隐约传出雏鸟鸣叫。
站在高空,尉十三才发现江面的风很大很急,冷飕飕的呼啸而来,匆匆掠过脸庞,只能勉强眯着眼睛。
范海石翘着脚尖踩在横杆上,晃晃悠悠的走向一端。
尉十三咬着牙,小心翼翼的向范海石靠近。
此时除了强劲的冷风,还有船身乘风破浪的剧烈颠簸。
总之,他们已经是在玩命。
范海石眼看无路可退,却并不着急,冷眼瞅着逼过来的尉十三。
尉十三根本没有把握制服对方,毕竟范海石身形比他高出一头,虽然瘦削,却绝对是一个强健的男人,况且两人都处在岌岌可危的高处。
尉十三低头看了看脚下,顿时一阵心惊肉跳,身子也随之一阵摇摆。
这种高度,莫说是想去抓一个人,就是站也站不稳。
范海石笑眯眯道:“我要是你,就把手里的剑扔掉,双手抱住杆子。”说着话,他慢慢矮下身子,蹲在横杆上瞅着尉十三。
此时,尉十三的手臂加上剑的长度,刚好够到范海石。
范海石歪头道:“你会不会飞?”他指了指空中的江雁。
尉十三倒是一怔。
“我飞下去等着你。”范海石闭上眼睛,猛然跳起来,跳的极高,直挺挺向后仰倒,摔下了横桅。
尉十三看的目瞪口呆,这种高度摔下去落在甲板上,纵是有十条命也断无生还的可能。
(二)
千钧一发之际,船舱里冲出两名少年,猛然跃起捞住了急速坠落的范海石,一人捉脚,另一个抓肩,稳稳的接住了他。
两个少年腰佩长剑,年龄大约十二三岁,面目白皙清秀,五官轮廓都似玉琢,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模样。
少年是一对孪生兄弟。
他们唯一的区别就是,兄长柯独是左撇子,擅左手剑。
而弟弟柯双,则和大部分人一样用右手剑。
他们将范海石放在甲板上,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范老大又喝多了。”
“这是他今天第九次自杀。”
“我们救了他九次。”
“我觉得他并不想死。”
“难说,一个人做的坏事太多了,难免会吃不消。”
“说的也是。”
柯双抬头看了看高处的尉十三,登时雀跃不已:“那柄剑不错。”
柯独道:“你眼光不错。那柄剑通体发青,世上唯此一柄。”
柯双的眼睛闪闪发亮:“青爵剑?”
“好眼力,算你识货!”
“这柄剑我要了!”
“呸,凭什么归你?”
“是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