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梅问雪第一部-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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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清悦如罄的剑鸣倏响,音犹未绝,白衣男子却已然提剑立于岸上,既而反手收剑,朝着不远处一间屋子走去。
室中四下皆白,一色玩器也无,只有一张极大的紫檀木坐榻置于房间中央。叶孤城正自闭目打坐运气,西门吹雪走近,静静看男人合眸盘膝端坐,双手平放在腿上关节处,眉间拢着一层沉寂,容色清镌疏朗。他凝视片刻,漆黑的眸底渐渐染上一丝温融,既而在一旁坐了,亦且静自调息。
过得一时,西门吹雪似是忽发觉到什么,眉心微动,双眼倏然睁开,就向身边看去。
但见身旁叶孤城剑眉紧凝,额际泌汗,面上神色有异,原本置于腿上的双手,手背处已微微浮现出凸起的脉络。西门吹雪清楚地觉察到对方气息已有不稳的迹象,眼底沉了沉,忽伸手轻缓地搭上他背心要穴,小心地输入一丝内力,仔细探察。
叶孤城此时正极力压制住不受控制浮动起来的内息。武学之境,天赋固然重要,后天苦修亦不可少,但似他这般境界,若想再稍有进益,其中有三成,便要靠那机缘。眼下叶孤城只觉四周每一分,每一毫动静都清晰犹如置于耳畔,精气神质,皆似隐隐有所提升,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体内的真气在周身经脉中一道道散开,汹涌澎湃至极,一路冲向奇经,一路流走八脉,不受控制地四处乱撞,不仅激得全身痛楚难当,亦且有重新退回原本境界的征兆。叶孤城凝眉忍耐,强行运气收束,将一股股散乱的真气逼于泥丸宫中,暂且勉强压住,然后尽力将混乱的真气归回经脉,以求突破。
正心神凝集间,只觉一股极寒的内力被缓缓由后背送入丹田,熟悉的内息让叶孤城没有任何抗拒,立时静息凝神,配合着这一股力道调整,让两路真气汇聚一处,在体内慢慢游转。
不知过了多久,长长的剑眉终于逐渐舒开,凝定心神,运力察视一番经脉,既而一股难言的轻快通畅之感便一点一滴地延展到四肢百骸。虽仍合着眼,但方圆百尺内飞花落叶,俱已逃不过耳间……
狭长的眸缓缓启开。叶孤城微敛双目,转身看向背后的男子。
漆黑的发丝紧贴在汗湿的两颊,额上密密渗出汗水,沿着面部冷硬的线条直流入颈间,一身白衣,已然尽皆湿透。叶孤城一手扶住男人肩臂,一面去探他脉门,只见他气海中十去九空,便知对方眼下,已是内力耗损巨大。
西门吹雪睁开眼,就见一双伏犀凤眸轮廓迤长,右边眼角一条斜掠着的红晕,眼底寒星沉烁,正自静静看他,便道:“如何。”
叶孤城只微微淡笑一下:“得你相助,自然无事。”说着,以额轻抵着那遍布汗水的额头,叹道:“西门,劳烦你……”
西门吹雪并无言语,只在漆黑的眼底浮出一丝笑意,以薄唇触了触他的鼻梁。叶孤城似是低笑一下,看了眼自己与对方皆已汗湿的衣物,道:“我去吩咐人备水沐浴。”
地上一色的水磨青石地板,并无花饰,只有一道道为防滑而雕刻的纹路。浴室中间垂着白色的及地锦缎以保持温度,半掩的锦帐间露出圆形的浴池一角,隐隐可见男子修长健硕的身躯浸在池中,水面雾气蒸腾。
叶孤城坐在池内的石阶上,腰部以下泡于水中,双手按着身前西门吹雪的肩背,缓缓揉压几处穴位,替他舒解耗力过度之后的疲乏。
西门吹雪微合了眼,静静置身在热水间。
臂上有柔软的物事拂过。墨色的眸略启,于是就见到大片漆黑的发浮在水中,蜿蜒犹如蔓生的水藻。
他微微向后回首,便看到叶孤城背靠在池壁上,头发披垂下来,被水打湿的长发附着在眼角眉梢,有些粘在雪色几近透明的肌理表面,有些就浸在水里,轻轻绕过西门吹雪的臂膀。
伸手握起一缕发丝,西门吹雪重新回过头,半合着眸,指间慢慢摩挲着因热水浸泡而变得柔软些许的长发。
有力的手指一点一点在那宽健的背上按揉,直至对方的身体明显松弛舒展开来,叶孤城才停了手,从石阶上走下,将全身泡在水内。
西门吹雪见他阖着双目,颊边额前粘着湿发,漆黑的眼睫上凝着热汽结成的水珠,不由微一探身,替他拨去发丝,既而吻上那闭着的眼睛,触落了睫毛上的细密水滴。
叶孤城并不睁眼,任他在自己眼帘上亲吻了一时,直到对方的薄唇离开,才微微眯起凤目,细细端详着近在咫尺的男子。
西门吹雪右手揽住他肩头,靠近那寒玉也似的面容,让两人鼻尖贴和着鼻尖,气息兼且交绕,这才道:“怎么。”
男人以手抚摩着他的脊背,低笑道:“西门,叶孤城得以与你结识,何其有幸……”
漆黑的眸底沉出墨色的的渊潭。西门吹雪唇边,就似是一点一滴地现出,隐约的笑意……
“我亦然……”
……
两人沐浴已毕,方自浴室中走出,就见管家正候在外面。待看到二人出来,忙上前道:“禀城主,方才有外来船只停靠在码头处,眼下已下了船,在府外求见。”说着,双手递上一张拜帖。
叶孤城略扫了一眼,见上面署名处‘漪澜阁’三个字,微微抬眼,道:“飞仙岛与其一向并无往来,他们此次登门,却是所为何事。”
管家应道:“递帖之人已然言明,说是他家阁主,欲请西门庄主一见。”
一百五十二。 我已成过婚
城主府门外,静静停着一顶由六名美人抬着的月白色软轿。
不一时,便见管家自门内走出,道:“请阁主入前厅一叙。”
于是旁边两名漪澜阁使女缓缓将轿帘掀起。但闻一阵暗香浮动,一名面戴轻纱的女子自轿中慢慢走出,长长的月罗锦衣及地,内罩玉色烟萝银丝轻绉衫,外披白色纱衣,腰间用水蓝镶玉丝绦束住,墨玉般的青丝梳成流仙髻,头上斜插一支碧玉簪,长及至腰的珍珠流苏垂下,耳际单挂着一枚翠月飞云坠。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虽看不见面容,但已可知定是一位绝色的美人。
女子伸出一只手,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的手掌只有指甲处略微透着些粉红,腕上戴着两只细细的白玉镯子。就有一名侍婢上前,轻轻将那只手托放在自己的手背上,然后小心地领着她一步步迈上门口的台阶,随着在前面带路的管家,穿花绕树,沿石经廊,慢慢走向府中的正堂。
偌大的厅内,唯有一人负手立于正中,衣白如雪,锋锐如剑,一双冷峻的黑眸漠然看着走入厅中的人。
女子启朱唇,碎玉一般的声音,便是用‘黄莺出谷’来形容,也稍嫌侮辱了她:“师兄,好久不见……”一边说,一边缓缓揭开了面上的轻纱。
一双水眸星光流转,菱唇盈粉,长眉淡描,面上一丝若有若无的轻笑,如同明珠生晕,美玉莹光,一应形容,亦不过是‘倾国倾城’四字而已……
漆黑的眸与平时一般浮着冷峻的利芒。西门吹雪漠然看她一眼,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孤寒:“你来此,何事。”
“两年未见,师兄却还是旧日模样,竟连叙旧之语,也不肯说上一二句么?”女子淡笑,一面自己款款坐下,待送茶的婢女退去之后,厅中便只剩下两人。
“涟柯先前去了万梅山庄,听闻师兄身在白云城,这便来了南海。”纳兰涟柯素手微伸,将天青雨花的瓷盏执在掌中,雪白的柔荑在上面轻轻摩挲着:“一别两年,涟柯对师兄可是想念得紧……”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有事,说。无事,走。”
似是对男人冰冷的态度习以为常,纳兰涟柯唇角仍保持着微笑,却在下一刻,忽于秀长的丹凤水眸中掠过一丝异样:“师兄气息怎地这般弱……莫非是受了伤?谁能伤得了你?”
西门吹雪并不答言,然而却听一个低冽沉厚的声音道:“纳兰阁主?”话音未落,一个白色的身影便步进厅中。
纳兰涟柯乍一看到那身形修伟如剑的白衣人,第一个念头并不是‘叶孤城’,而是微怔:天下间竟有这般气度容色的男子,只一进了正堂,便似照亮了整个大厅……她一向自负美貌罕有人及,且又武艺高绝,身份超然,因此对大多数男人从来不屑一顾,但眼下却也不得不承认,只要这伟岸峻峄的男子愿意,任何女人,怕是都会为之倾倒……
盈盈一笑,起身道:“叶城主。”
叶孤城微一点头:“纳兰阁主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纳兰涟柯闻言,莞尔一笑,柔声道:“涟柯有事寻师兄不着,听庄中下人说,是于飞仙岛做客,因此便登门打扰。”
叶孤城听了,看向西门吹雪道:“原来是同门。既如此,亦属远客。”听纳兰涟柯语气,知他二人有事相谈,遂觉自己不便在场,于是朝厅外吩咐人准备酒席后,就欲离去。
西门吹雪未待他动身,便已知晓他意思,不露声色地微一移步,止住了对方的动作,既而对纳兰涟柯道:“有事,说。”声音虽是一贯的冷然,叶孤城却已从中听出一丝罕见的不耐,不禁微微抬眼。
纳兰涟柯亦知他脾性,于是收了笑容,不再多言,只道:“师父一月前,已过世。”
厅中静了一时。下一刻,西门吹雪已缓缓道:“明日,我自会前去。”
案角一具描金铜鼎内,燃着淡淡的纡苏檀香。
叶孤城手中拿了一册文书,慢慢翻看批阅着,笔架旁边,一只水晶圆盘内游着两条玩赏彩鱼,几根碧绿的水草,软软地漂在其中。
管家递上一张单子:“王爷寿辰将至,这是拟好的礼单,请城主过目。”
叶孤城接过,看了看,道:“把库房中那株珊瑚树添上,再加一具墨烟冻石鼎。另外,上个月商号里送来的那架玉晶照屏,也拿出来。”
管家一件件记下了。叶孤城以手轻扣桌面,思忖了一时,又道:“明日的船可备好了?”
“是,一应物事都已备齐,船上人手也按城主的吩咐,挑了几个干练有眼色的去服侍起居。”管家垂手应道。
叶孤城点一点头,既而重新拿起案上的文书:“这里已无事,你且下去罢。”
管家应了一声,拿起几样批过的册子,便退下了。
叶孤城用银剔拨了拨烛芯,让灯光明亮起来,这才从笔架上拾了一支笔,一边一张张仔细翻阅纸页,一边不时落笔批注。正凝神间,忽听‘泼刺’一声,既而手背之上,有几点冰凉的水花溅在了上面。
叶孤城略略抬头,就见一团白色的物事正蹲于案角,旁边一条鱼蹦跳着在桌面弹跃,使得水珠四散溅落。他微哂一下,伸手提了那兀自想用脚掌按住鱼的白貂后颈,将其放到一边,又把被从水晶圆盘内捞出的游鱼重新丢回水中。白貂见状,似是知道自己不应如此,只老实蹲在案头,慢慢舔着浸湿的前爪。
被它这样一搅,叶孤城遂也不再继续,起身走到旁边一张供他偶尔休憩的矮榻前,斜倚在上面堆叠着的软垫中,凤目微合,舒身而卧,就此歇息了一时。
西门吹雪远远便见屋中亮着灯,推门进去,就看到叶孤城正睡在榻上。
房内的窗子并未关严。眼下天气已冷,西门吹雪走近,将半敞的窗户一扇扇合上,这才步至男人身旁,在空出一块地方的榻沿边坐下。
叶孤城睡得并不沉,不一时,眼帘便轻微一动,随即一双狭长的眸子就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