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梅问雪第一部-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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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怎地不曾发现,他和那个人,竟有四五分相象……
'姑射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天姿灵秀,意气殊高洁。万蕊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浩气清英,仙才卓荦,下土难分别。瑶台归去,洞天方看清绝……'
……记得第一次遇见他母亲的时候,脑海之内就唯余少年时读庄子《逍遥游》中,这一段话而已……
身旁的人一直不曾开口,只静默着与他一同坐在亭中,目光落在湖中的莲海间,容色疏朗,眸底仿佛,沉着一泓冷泉。
南王微闭了闭眼,嘴边笑意浅浅。
……这是他的儿子,是那人,为他生下的孩儿……
两人就这么坐着,周围没有一个侍从,整所园子里,唯闻雀鸟啾鸣。
良久,沉默的男子终于启唇,清冷低沉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是一贯的平淡语气:“明日,我回南海。”
南王怔了一瞬,既而明显带了丝急切地道:“何必这般快就走?你不愿回王府便不回,我亦应了你不与旁人提及此事,你要如何,父王皆顺着你的意思就是……”
眉宇间忽现出怅然之意:“我知道,你还是在怪我……只是,只是……”
南王无言轻叹,良久,才道:“只是若有闲暇,你,可否偶尔回来一趟,住上几日?”
叶孤城听闻,面上神色仍是淡淡,并不应下,亦未拒绝。南王南王眼光幽深,缓缓道:“我已年过半百,昨日却骤知你母亲为我生下你,自己竟还有一个儿子……昭儿,你可知,父王心中,是何等欢喜感激……”
他微微淡笑:“江山美人,孰重孰轻……我年轻时曾想过,娶太师之女不过是权宜之计,他日我登临大宝,唯有你母亲可与我共享这壮丽山河,大好天下,却不知,却不知……”
他忽长长喟叹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我应该知道的,以她那样的性子,眼里怎容得分毫斑疵,却未曾料到,她一丝机会也不再给我,竟烈性至此……”
南王叹道:“我派人四下寻了她一年,也未有一点消息,就知她是再不肯见我的了……昭儿,我曾经怨过你母亲,大丈夫以功业为重,她为何就不能体谅于我,却连着还未出世的孩儿一同决然而去……后来年岁渐老,方知白璧怎可忍瑕,洁玉如何堪得微疵……”
他抬眼看住叶孤城,淡淡笑道:“我年轻时遇见一只凤凰,不知费了多少心思精力,才让她落在我院中的树上。原以为自此就与她相伴终生,可谁知后来为了做一架梯子去够天上的月亮,我砍了她落脚的那棵梧桐。原本想着以后给她换一株天底下最高的大树,可还没等我告诉她,她就飞走了……”
“其实她脾气不好,世上那么多鸟儿,只有她从不歌唱起舞,亦不会讨人欢心,加之性子这样倔强,于是一开始我也赌气,飞走就飞走罢,你既弃我而去,我又为何不能舍了你?”
南王低低而笑:“后来我见过很多鸟,我有金笼子,因此她们都愿意住进去,而不是睡在我院子里的树上。美丽的,柔婉的,善解人意的,知情知趣的……什么鸟儿都有,什么鸟儿都有……”
他微微叹笑,笑得身体也似有了些微的轻震,眼角浅淡的皱纹都仿佛深上几分……
“可天下间,却只有这么一只凤凰,只有这么一只凤凰不要金笼子,愿意落在我的梧桐树上……”
作者有话要说:南王凤凰论的大概翻译……
我年轻时遇到一个人,费了无数心思才让她也爱上我。本来以为会和她相伴终生,但后来因为皇位,我辜负了她。本来想等以后让她和我共享这天下,可还没等我解释,她就离开了。
其实她的脾气并不好,世界上那么多的女人,只有她从来不会讨人欢心,曲意逢迎,又加上她性格倔强,于是一开始我也赌气,你走就走吧,既然你离开我,我又为什么舍不下你?
后来我见过很多女人,我是王爷,有权有势,所以她们都趋之若骛,但并不是因为我这个人。什么样的美人都有,都比她会讨人喜欢。。。
可是全天下,只有她是我所爱的,也只有她并不是因为我的身份地位才跟在我身边,而是因为爱我这个人而已。。。
一百四十五。 权谋
“世子请留步。”微微移步挡住正要进入屋内的青年,侍卫有些为难地道。
青年略一蹙眉,“怎的?”
侍卫恭敬道:“王爷正与叶城主有要事相商,吩咐不见任何人。”
青年听了,便也不再言语,就转身要沿了来时的路返回。临走前偶然一瞥,顺着不远处花窗的缝隙往里看去,近透明的淡青烟罗纱软软垂着,隐约能够看见室内两个对坐着的人影。
南王坐在一张螭龙纹大椅上,搭于椅扶之上的右手拇指中戴着一枚黄杨绿翡翠大扳指,身后的油粉素墙间,一桢巨幅千山峥嵘图裱挂其中,湍瀑碧流,云海倒泻,大片松涛横无际涯,几只振翅白鹤直冲霄汉。
他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有如染霜着雪的隆峻容貌,五官锋锐如刀削斧凿,眉眼间仿若缭云笼雾,形容清冷,神色端肃,当真是清贵傲岸难言。南王看了一时,不由地叹道:“昭儿这等人物才干,也真真唯有你母亲那般女子才教养得出……”
叶孤城听得他如此说,手上只缓缓以瓷盖拂去杯内茶汁热气,并不接言。南王见状,道:“这茶是你母亲从前素日里常用的翠尾筋竹,你若喜欢,便多带些回去。”
叶孤城不置可否。南王也不在意,只叹道:“我早先听勖儿说,你已有一子,既如此,昭儿,你自是知晓做父亲的人,与亲子团聚之心,究竟是何等滋味……”
他笑一笑,道:“我贵为王爷,从前只有勖膺一个儿子,虽是富贵荣华皆予了他,也命人悉心教诲,但终是王候府邸,毕竟不若平常人家父亲对孩儿那般亲厚密爱,总还是持着几分威严端踞。”
他看着叶孤城无波无澜的面容,微微笑道:“我曾经想过,若是惜阁为我生了儿子,我大约是不会这般教导他的,我会告诉他为人之道,时常去审察他功课,若是顽劣,便也用板子狠狠教训一顿……”
“惜阁武艺高强,他若也要习武,便自然是他母亲教他,我在一旁看着他摸爬滚打,同他母亲一般喝骂监管,不许他偷懒,等到了晚上,再替他上药……”
“待他大些,偶尔也与他一同喝酒,聊些天南海北的事情,听他抱怨几句他母亲的严厉,最近武功又有了进境,看上了哪家的女子……”
他这般絮絮说着,叶孤城静默而听,也看不出面上神情,只是微敛着一双狭长褐眸。末了,南王缓缓摩挲着手上扳指,垂眼道:“如今你已长成这般魁伟的男子,自是不需我扶持,但……但……昭儿,给父王一个机会,让父王补偿欠你们母子的……”
叶孤城终于抬眼,淡淡道:“王爷并不欠我。”顿一顿,又道:“眼下王爷已有一子三女承欢膝下,又何必在意陈年旧事……”
“不,不,你与他们不同……”南王自嘲低语道:“你是惜阁的儿子,是本王的昭儿……不一样的,不一样……”
叶孤城静了静,将手中的茶盏放于桌上,良久,终于道:“毋以小嫌疏至戚,毋以新怨忘旧恩……王爷生身之德,叶孤城自是不会忘记。”
南王闻言,瞬时间死死盯着叶孤城,嘴唇微颤,似是要说什么,终究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忽然向后,靠在了螭龙纹大椅椅背上,就这么看着叶孤城,低低叹笑起来。
“好,好,相逢一笑泯恩仇……‘君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老天总算待我不薄,有子如此,本王夫复何求……”
他忽然紧紧握住叶孤城右手:“昭儿你听着,有朝一日,父王定然会补偿你,这世间,也唯有你才配得上这件东西……”
叶孤城眉心微微一动,不露声色地将手收回:“王爷已位极人臣,权倾一方,又何必一定还要求取此物。”
南王一怔,随即叹道:“我儿果然非常人可及,些须事也瞒不得你……”他微微含笑,道:“昭儿既是早已知晓,你我父子间,又有何事不可明说。不错,本王确是已位极人臣,王冠蟒带加身,但我所求的,却是那帝王朝冠上那一帘东珠……三十年前失去的,本王如今,必然要将它拿回!”
叶孤城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并不言语。南王继续道:“我儿身兼两朝皇室血脉,身份何等尊贵,而当今那少年天子却不过是三皇兄与一名淑仪所生,这天下,哪里是这等黄口小儿配得?”
叶孤城微微皱眉。南王道:“昭儿,你可知当今天子十六岁大婚,至今已有五年,后宫三千,却未有子息……”
他见叶孤城眼底骤然闪过一丝异色,不由笑道:“我儿果然睿慧非常……不错,正是因为本王暗中手段!”
他抚须淡笑:“天子无嗣……若有朝一日,本王有法,使之龙体偶恙……”眼中闪过一道利光:“说不得要于宗室中择出继位人选……先皇只余这一子,天子再无兄弟,而当年李重茂禅让皇位于其叔李旦,拓跋弘欲将皇位禅让与叔叔,自是有惯例可循……”
南王唇边笑意浅浅:“众王爷中,本王势大……昭儿可知父王为何贵为宗室,却大量敛财,甚至走贩私盐?须知继承大宝乃何等要事,皇帝必然要听取朝中大臣意见,父王虽是势大,却也要厚金结交重臣,令当朝权贵尽皆倒向本王……”
叶孤城敛目静听,至此,忽淡淡道:“王爷好谋略。”遂自椅上起身,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叶孤城海外散人,不欲入世,王爷一生所求之物,于他人眼底,却未必重要。”言罢,袍袖一抖,便欲离去。
南王急切道:“昭儿且住!”起身上前,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当真毫不心动?”
叶孤城不语,只漠然静立。南王又继续道:“你曾说过已有心系之人,既如此,那‘遗世独立’的佳人莫非不愿你将这天下送于她面前?江山如画,博美人一笑,昭儿,你就当真不愿与她共享世间荣华?
叶孤城静默听着,良久,忽淡淡一笑:“他如何看得上这些。”注视着南王,缓缓言道:“王爷曾说世上有凤凰只因梧桐而落,既如此,他又怎会将那金笼放在眼中。”话毕,看了南王一眼:“人各有志,叶孤城也是时候返回南海。”顿了顿,终究还是道:“若有闲暇,或许亦会,偶来中原……”说罢,转身而去,只余南王一人独自立于室中。
一百四十六。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门口的侍人把挂帘掀起,将叶孤城让进房中。
刚入外室,就听见一阵咳嗽声,叶孤城微沉了眼,径自踏进房内。
空气中溢着浓浓的药香,其中似有四仙定神汤的味道,都是平心祛火的良方。叶孤城进了屋内,就见那人卧在一张黑漆嵌玳瑁纹鹤翘头拔步大床上,榻边两侧用金钩将珠帘挽向两边,露出逶迤着的天青色鸦线掐脚锦被。
那人咳了好一时,才渐渐平息下来,也看见了他,于是吩咐坐在床边的青年道:“勖儿,扶我起来……”
青年便小心地让其半倚在床头,又朝着叶孤城道:“师父。”
叶孤城微点了一下头。青年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