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乐公子-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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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相信,公子之才,必将用之于民。公子所行之事,必是以天下为己任。
“上次公子与静洛深谈,静洛也曾犹豫是否要像公子般养头猛兽。静洛深知,兵者,凶器也。刀兵一起,万人骨枯。然,所谓人间正道是沧桑,若任由梁颂之流跳梁,骨枯者又何止万人?有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可几人明白,功成之将却并非万骨枯的罪人?公子所行之事,不外乎顺天应民罢了。公子尊贵,却能匹马行走于燮州草原,在我看来,就像那rì雪儿之于那几个孩童一般。公子心中是猛兽,却并非恶兽。
苏昉饮了一杯酒,让颜静洛坐下,说道:“你若是能这般想我,自是我的福气。不过,我却想要让你记住,我非圣人,先师说我‘只可师天地’,却没想到天地本无心,又如何师之?你切不可迷信,要记住,何时何地,切不可失却本心。”
颜静洛点头称是。苏昉又说道:“你明天便向衙中称病,我准你假。我要让你去办些事情。”
颜静洛微微一愣,问道:“公子要我去何处?还要如此隐秘?”
苏昉慢慢吐出两个字:“瀚州!”
第六章 持节云中
() 颜静洛穿了风雷骑的铠甲,随着赈灾送粮的车队出了墨离城。苏常也是一身铠甲,跟在他的身后。在他们马旁的一辆大车中,雪儿正卧在里面,上面向其它粮车一样,盖了厚厚的毛毡,不掀开来看,根本不知道里面正伏着一只凶猛的大猫,装着半车的牛羊猪肉。
颜静洛很怀疑苏昉让他去瀚州的目的。瀚州在雁荡山脉以北,天祭山脉以西,整个瀚州就是大块儿的草原。瀚州并不是梁朝的属地,而是属于一个称为金帐国的游牧政权。颜静洛听人说过,金帐国的皇帝并非世袭,每一代皇帝死后,整个瀚州草原都会陷入巨大的混乱,有实力的大部落引了本部的兵马,展开一场场厮杀。小部族都要公开支持特定的大部落,出人出马,参与争斗。最后胜利的一方,族长就进金帐当皇帝,终其一生,失败的部落不能反抗皇帝的命令,否则就要被整个草原的所有势力联手绞杀,直到这一代的皇帝死去。
瀚州草原的骑兵素有铁骑之称,因为瀚州的男人生下来就是要打仗的。不论前朝齐氏还是本朝梁氏,瀚州草原的骑兵一直都是心腹大患。瀚州铁骑多次南侵东进,将所过之处烧杀一空,又策马离去。梁朝建国短短六十余年里,瀚州两次出兵,第一次是在裕安三年,越雁荡山脉,击胤国,杀死了初代胤公。当时的梁朝皇帝,武帝梁玉,以百万雄兵,溃敌于锁河山下,并于第二年下令在锁河山脉和雁荡山脉之间筑起锁河北关。第二次是建安七年,瀚州铁骑破麓瀚关,击麓。麓公薨,公子戚安逃入胤国,后来故燮公苏琢让苏郃北越雁荡山,攻打瀚州草原腹地,瀚州铁骑才仓皇回国。
梁氏政权与瀚州多次交锋,除了武帝梁玉凭借兵力强盛曾经大败瀚州骑兵,其余几次都是大败,还折了两名公爵。苏郃倒是打过瀚州,但当时瀚州内部空虚,等强兵回国,苏郃便南撤回雁荡山里,并未与瀚州人真正交锋。据说当年苏郃领兵回燮,军中除了因病亡故的四人及坠马而死的两人外,并没有一兵一卒的损失,在梁朝诸国传为佳话。有人说苏郃乃是战神转世,还有人说雁荡山神护佑苏郃,哪怕燮军站到了蛮子面前他们也看不到。但颜静洛私下里想着,如若苏郃与瀚州铁骑真正交战的话,即使不大败亏输,也免不得损兵折将。不过苏郃敢带兵深入瀚州腹地,仅这份勇气就让颜静洛钦佩不已。不过颜静洛又有几分奇怪:若是当年苏郃并未与瀚州铁骑交锋,甚至军中都没有战死的军士,那苏郃的伤病又是从何而来?这件事他疑惑了很久,却也不敢向苏昉询问,总是觉得这苏氏父子三人行事颇有几分蹊跷。
送粮的车队出了墨离城百里,便分成三路:最大的一路向西深入草原腹地;一路向西南,向雷州前进;颜静洛和苏常则跟了第三路,向北面雁荡山脚下的几个州县进发。
车队一近雁荡山,颜静洛便寻了个众军深夜休息的机会,带着苏常和雪儿向雁荡山里行去。那车队的领队是洪烈的亲信,对他二人的离去不管不问,只是在二人马上多备了些干粮。
二人进了雁荡山,苏常便让颜静洛换下风雷骑的铠甲,拿油布裹了,就手埋到山里的雪窝里。
来时苏昉并未交代要去瀚州何地,只是拿了一封信交与颜静洛,说只要进了雁荡山,便跟着雪儿走,到瀚州寻一个叫做泰赤乌的部落,找到部落首领sè勒莫,将信转交于他,并听从他的嘱托就行了。那封信上写着弯弯曲曲的符号,当是瀚州文字,颜静洛并不识得。
颜静洛二人骑了马,跟着雪儿一路翻山越岭。雁荡山脉错落复杂,有遍生松柏、低矮的小丘,也有高耸入云、冰雪终年不化的绝顶,二人行得十分辛苦,身边带的干粮早已吃光。幸好雪儿乃是雁荡山里出来的雪豹,极善捕猎,一路扑些雪鸡野兔供两人食用,倒也并未挨饿。只是隆冬时节积雪漫山,又兼冷风刺骨,走的便十分缓慢。到后来连马也骑不得,只好弃了马跋涉,终于在十二天之后走出了雁荡山脉。
二人寻了个隐秘所在,换了身瀚州牧民的邋遢装束,苏常独自出去,找附近牧民买了两匹瘦马,在瀚州草原上跟着雪儿一路向东行去。
第三天,远远便看到白雪地里一片灰sè的帐篷。雪儿撒欢也似的冲着一个缓坡跑去,两人连忙策马跟上。
坡上却是个年轻人,手里提着把黑sè的长剑,正冲着立在面前的一根木桩不断挥剑劈砍。冰天雪地里,年轻人却解了上衣,两只袖子系在腰间,**着肌肉虬结的上身,上面汗气蒸腾。雪儿冲近年轻人,一个纵扑将他扑在身下。颜静洛看得大惊,以为雪儿狂xìng大发,yù要伤人,又怕年轻人持剑伤了雪儿,远远地便大喊雪儿的名字,连呼不可。
哪知二人奔到坡顶,却见雪儿和那年轻人正滚作一团,雪儿一只舌头将年轻人添得满脸口水,那年轻人双手捧着雪儿的脑袋,一边躲着雪儿的舌头,嘴里却说着:“雪儿是大姑娘了,不能再随随便便就来亲我的脸了。”看两人上来,便挣扎着站起来。雪儿却不依不饶,两只前爪扒了他的肩人立起来,依旧去添他的脸。年轻人只好双手抱了雪儿,才回过头来冲两人说:“你家公子怎么这种时候让你们过来?路上却不好走啊。”
苏常躬身说道:“劳公子挂怀。我家公子记挂着公子,特命我二人前来拜望。”
那人一笑,说道:“记挂?明明是来给我找麻烦的。还有啊,别说那般文绉绉的话,我可没在你们燮国的琛渊阁读过书。”
苏常笑着说:“公子学究天人,若是入了我燮国琛渊阁,那些老头子估计是要拜服的。”指着颜静洛说道:“这位是我们燮国鸿胪寺卿颜静洛。”又对颜静洛说:“这位是泰赤乌部落里族长sè勒莫帐篷里的公子,称作达剌坦。三年前在雁荡山中与侯爷相识,一见如故,便认了兄弟。”颜静洛躬身行了一礼。
达剌坦冲他点点头,又和雪儿嬉闹了一番,才边整理衣服边问道:“二哥让你们过来,可是有事儿?”
颜静洛答道:“公子令我带一封信过来,说要交与贵部族长大人。”
达剌坦说道:“找我阿爸?拿出来我看看。”
颜静洛迟疑了一下,苏常便对他说道:“公子那封信其实是交与达剌坦公子的,只是素来知道达剌坦公子行踪不定,故让族长转交。没想到公子倒是在部落里。”颜静洛便拿出信呈给达剌坦,一边想着,达剌坦称呼苏昉“二哥”,倒是不知道“大哥”是谁。
达剌坦接过信,略扫了一眼信封,便随手拆开了信,边看便说道:“阿爸现在基本不管事儿了,我也没有办法,就回了部落,要是像他一样有个兄长,便能做个散漫的草原牧人了。”又看了一会儿,接着说:“嗯,原来二哥也进了墨离城,成了身不由己的人。”
达剌坦看完信,随手塞进了怀里,拎起丢在旁边的剑,领着两人向坡下的帐篷走去。
三人进了最大的一座帐篷,达剌坦席地坐下,又招呼两人落座,才说道:“二哥在信中说的倒是清楚,只是不知道确切的时间,此事不易办啊。”
颜静洛并不知道苏昉让达剌坦办什么事,只是知道苏昉行事周密,自己只要听命办事就好了,便含含糊糊的说道:“我家公子也并未交代什么时候必须办成,只是让我们两人留下来供公子差遣。”
达剌坦看了颜静洛一眼,笑着说道:“供我差遣?差遣什么?苏昉把苏常送来倒是让我差遣的,你嘛,他是让你来看的。”
颜静洛有些尴尬,他并不知道苏昉到底在信中要达剌坦做什么事,也就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也知道苏常身手极好,只怕真如达剌坦所说,苏常可供他差遣,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想到这里不禁有些丧气。
达剌坦探身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别以为你的担子轻松,二哥可是在你身上寄了极大的期望。苏常不过一个武人,现在送到我这里来自然有大用,但将来总不能让他入朝堂做公卿。若是苏昉得了天下,倚重的还是你。切不妄自菲薄。”
颜静洛一惊,抬头看达剌坦,便如又看到了一个苏昉。
当晚,达剌坦安排二人在一顶帐篷里休息。颜静洛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想着心事。
他刚听苏昉说让他来瀚州时,心中狂跳:以梁朝律,私通瀚州蛮子,当夷三族,没想到梁朝的一个诸侯竟是私通瀚蛮的首犯!也不知道苏昉秘通之人,竟是瀚州的大部落的族长之子!又想着今天达剌坦今天称呼苏昉为“二哥”,不知道这“大哥”是谁。难道是苏郃?不太可能。当年苏郃攻打瀚州,瀚州铁骑仓皇从麓国撤兵,以泰赤乌这样的大部落,肯定有人在军中。尽管苏郃当年并未和瀚州铁骑交锋,但却迫使他们丢掉了一块到嘴的肥肉,说起来是整个瀚州的敌人。敌人又怎么能当兄弟呢?不过苏昉是苏郃的亲兄弟啊,他能和达剌坦做兄弟又是怎么回事儿?莫非达剌坦听信了雁荡北边的传闻,以为苏昉只是个纨绔子弟?不像,今天听达剌坦谈论苏昉,显然知道苏昉之才不在苏郃之下。颜静洛乱七八糟的想着,想得脑袋疼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起身裹了外袍,掀帘出了帐篷。
过了一会儿,苏常竟然也出来了。他在颜静洛身边坐下,问道:“怎么不睡?”
颜静洛说:“睡不着,心里想着好多事儿。”
苏常摇摇头,说:“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像我这样的大老粗,吃完睡、睡醒吃。公子说让我去办什么事儿,我便去办,办完回来接着吃和睡。哪有那么多想不通的事儿啊?今天达剌坦公子说我是个武者,我觉得挺对。咱就是公子手底下的一根棍子,公子让打谁,咱就打谁。倒是不用像你这样,睡觉都睡不好。”
颜静洛倒是有些羡慕苏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