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玉弓缘续之坐观谁家衣瘦-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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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力不继,不等于我无法出手——借物力就可以。
“南星,你该知道,我一生,最痛恨受人胁迫,或遭人利用......”缓缓站了起来,笑道,“你能出来了么?”
厢房后微微一响,一个男子走了进来,淡青衣袍,头发向后剔稍,因此额前留白,不似中土人士。
“来自东瀛?”看清楚人,不由得叹了口气,“乔北溟真是去了不少地方,怎么到处有人要寻他的秘籍?”
那人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神色沉稳,口音浓重地道,“你如何发现吾等?”
我抚了抚南星的额发,柔软而浓密,“他再聪明,还是个半大孩子,必定也是受人所惑——那日替我缝骨接针的手法,也绝不是来自中土。我是什么人?有什么名声?当然不会有谁存了好心救我,多半是为了乔北溟那两部秘籍罢了。”
那人怔了怔,“那秘籍......”
“烧了——”淡淡一笑,道,“你们引金世遗下山也没用,秘籍并不在他身上。”
那人一怒,伸手来抓我,抓个正着。
肩上受了大力,冷笑,道,“你敢——”
那人明知我无力对抗,却仍滞留一记,我盯着他,道,“先拿解药来。”
那人皱眉,“什么解药?”
抓住南星的手举了起来,掌心一道红线,慢慢延生。
方才要不是及时见了这一血痕,一些都还并不肯定。
要我厉家的子孙为他办事,却暗中下毒——看南星的表情,应不知情。
心里只一个想法:至少,要保南星全身而退。
我不知他是如何与这些人一齐,但既然我知道了这些人对他未存善念,便绝计不让他再留着涉险。
我唯一的亲人——
低头看了看他,他的目光有些茫然,似未想到身边的人,竟是如此待他,他骗了的人,却在回护他。
我吐出口气,道,“解了这孩子的毒——书烧了,我可默记给你,你先放他走。”
那人看了我一眼,“茫茫大海,如何放人?”
我瞥他一眼,“这么大的海船,不会没有小船吧?你们给他足够的粮水,放他朝南,让这只船转头向北——我便将乔北溟的秘籍默了给你们。”
那人略一沉吟,道,“好。”
“你们有信鸽传信吧?撤了去邙山的人,秘籍到手,没有必要去招惹金世遗这样的煞星——”
那人居然笑了笑,“可以。”
呼出口气,便是一阵晕眩,怵心之痛。
蹲下来解了南星穴道,方才怕我与人谈条件时他有所动作可能误伤,才制住了他。
他对我这个姑姑,以前从未见过,匡论什么感情。
握住他的手,不太放心,道,“以后看人要仔细了,很多事不如你想的那么单纯可靠,多半还是要靠自己——姑姑日后恐怕仍旧是不能照顾你的,望你不要恨我......”
南星的表情,只惊疑了一瞬,接着就冷定地变成了没有表情。
听我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抬头看了我片刻,仿佛从未看清一般。
我别开头去,忍不住咳了两声,看那东瀛人喂了解药给南星,看南星手上红痕退去。
船头风极大,南星坐在小船里上望,夜色沉密,看不清他的脸,只见着一双眼睛,亮得骇人——直直盯住了我。
我回过头不看了,对身后的人笑道,“伺候笔墨吧。”
百无聊赖,将所记得的秘籍颠来倒去拼凑着写:不怕他们怀疑,真要怀疑了,早就走火入魔死了,也找不到我算帐。
何况,看他们的打算,默了出来,是要将我灭口的。
写了整整三天,海风朝南,南星该已经到岸,追不上了。
那人对我还算客气,没太为难,毕竟我还是本活生生的北溟秘籍。
月圆盈饱满,我问身边的人,“今天什么日子?”
全船只他一个懂得说汉文,他便一直看着我作事,听我问,随口道,“是十五。”
我“呀”地叫了起来,“十五?我要拜月神。”
那人呆了,“什么月神?我没听过。”
我立时笑道,“你没听过的多了。”搁了笔,拉住他,道,“陪我上船头吧。”见他迟疑,又道,“你也知道大海茫茫,没有船只,不用怕我逃。”
月色果然清亮,身子在月下,仿佛也透彻清凉起来。
立在船头,怔仲了半晌,唇一动,
“家在西南,长作东南别——”
只唱了这半句,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
船上的人都有些楞怔,我便站在船头,衣势飞舞,散发飞扬。
待人有所反映,脚下一动,已靠近船槛。
“你不是拜月神吗?你在做什么?!”
“哪里来的月神?”我一哂,得意一笑,“你们不知道厉胜男是最爱骗人的么......”
仰身一倒,足尖一推。
没谁来得及拉住——这个位置,我选了许久,怎么会让人有机会拉住?
就此笔直落下。
顿时一阵冰冷没顶,我知道是落入了海水之中。
南星那时的目光——也是因为看出我一心求死了吧?
真是奇怪,我竟总是干这些莫名其妙的傻事:为完了这个人为那个人,好像知道他们平安,心里真的能有所安慰一样。
似乎忘了什么,啊,忘了和南星说,日后见着了世遗哥哥,记得要和他说,那消息是别人讹他的,我是真死,没假死,叫他老老实实娶了谷之华,不要拿我当借口在外面风流快活......
寒与黑......所谓死亡,不过如此啊......
一次不死是运气,两次不死是什么?
这个问题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我能回答。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几乎全身骨头都要散了。
黑线,还没有死......
并不是说我有多想死,可是一个心态正常的人对于这种非自然现象的“生还”都一定要抱有科学正确的态度......呃,我在说什么,跳过。
总之,结论就是,我还是没有死。
又被人捞了起来,有人围着看,有人端来茶水汤药,说起话来叽里咕噜的听不清楚......
偌大一个舱房,七八个女孩子挤在一处,全不似汉人,竟有几个还是金发的胡姬,我几乎呻吟一声。
好吧,流落大海也就算了,还给我来个言语不通。
稍稍回过气,指手画脚地问问题,问来问去,那些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只能生硬地说出几个字来,硬是没听明白。
隐约有几个词,反复出现,该是“金陵”,“公子”......
沉默......
再沉默......
这到底什么破事儿啊......
船走得很慢,一路上除了这些年轻姑娘和舵手艄公外,没见着半个人影。
好在我腿脚还不太灵活,也懒得出去走动,日子就在发呆中渡过,不觉得很闷。
因此踏上岸的感觉,让人觉得有些久违而感动。
两个胡姬过来搀我,我叹了口气推开,自己走在队伍后面——开什么玩笑,我可不要引人注目......一帮子年轻姑娘,会有什么好事么,可怜我是下了倭船上花船......
金陵粉黛风流啊......算是让我见着了。
左看看右看看,这一群女子果然显眼,一个锦衣的少年接我们上了岸,一行人走在街上,人人侧目。
百无聊赖地跟在后面,心里想着这些女孩子年纪都轻,对我也算不错,若是有人强迫她们做什么,我就帮她们一把(我说厉姑娘......您站都站不稳了,咋帮你想过没?)。
正盘算着,转过了街角。
目光转处,怔了怔,眼睛一痛,连忙低头。
两个人迎面而来,满面风尘之色。
他们并肩走着,我看到他想要扶住她的手,而她迟疑着避开了,在旁边温婉地一笑。
他眼里似有伤痛掠过。
仓惶地低下头,干卿底事?
没料到谷之华,竟也肯为他,离了邙山,千里迢迢来到金陵。
这个女人,所做的牺牲,并不亚于我,只不过她有太多的背景和责任,才不能如我般任信肆意......
他们没看见我,两颗心都在对方身上,看不见是正常的......心口麻痛,变冷——糟糕糟糕,谷之华定是认定我未死,不肯给世遗哥哥机会了。
留意着他们进了哪家客栈。
又转过条街,那领头的少年便在一座楼子面前停下。
抬头一看,几乎没翻白眼。
两个描金大字: 青楼。
我说老兄啊,还真直白,人人看了都知道是什么地方了——直楞楞看了半天,心里想哪天我兴致一来就在对面开一家,叫做“妓院”,直白么,直白到底。
悄悄跟着进去,那少年上上下下看了我几眼,道,“等等,你不是今次公子买来的?”
我干笑两声,随口道,“我来参观的——”他一愣,我人已随流混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了所谓的公子。
这人就是让他穿了粗布衣衫涂满脸泥扔人堆里你也能一眼看到他。
黑绸纹花衫,长发束一半落一半,衣襟开一半合一半,眼睛开一半闭一半......
真是尊贵漂亮得不似人间应有——就是眼神动作都不老实,在花厅里来来去去,一会儿用口强喂人酒,一会儿扯了人腰带绑自己的头发。
他眼光往这里一转,半点笑容才上脸,这边少女竟有一半面红过耳。
祸害祸害,原来不仅女子美貌能祸世,男子也可以。
锦衣少年跨前一步,还未及说话,那“公子”身形一晃,已到了我们这干人近前,似笑非笑地一一扫过,啧啧道,“真是好货色——”
轻佻话语,正经神色,只有他摆得出来。
又仔细一看,如玉的手指一指,差点戳到我的鼻尖上来,声音柔和似水,说出的话却坚定不容置疑,“今年就她了——”
怔了怔,什么叫今年就她了?啊?你问过我没有啊?
没好气,但在别人地盘,只好不耻下问。
我问旁边的锦衣少年,“他要我干嘛?”
那少年看了我一眼,红了脸,支支吾吾道,“公子选姑娘做今次群芳会的头拨——”
群芳会?我还群英会呢,感情是选花选秀之类的事儿,好没新意。
看那公子笑眯眯地盯着我看,叹口气,“这位公子——我既不会跳舞也不会弹琴,你选我没前途的......”
他来了兴致,道,“没关系,那你会什么?”
我定了定神,决定吓唬吓唬小孩子。
“回公子,我会杀人呢——公子要试试么?”
事实证明我的战术错误,对付有些人恐吓是没有用的——我错就错在以貌取人,把秦诗当作正常人来看了。
金陵公子秦诗,风流无二风骨无双——这么个世家公子,听到我说杀人二字后居然面不改色,双眼发光,继而问东问西跟前跟后——大有我进房就寝他也要跟进来的意思,未遂后哀怨地在门口吟诗......
平静下来后决定接受:
反正我打听过了,头拨的姑娘只需露个脸,让底下的男人垂涎一下罢了,没什么实际损失——正好我可以有个绝佳的隐蔽之所,来看看世遗哥哥和谷之华来做什么......这两个人,一个就跺跺脚江湖乱颤了,凑一块儿一定有事。
我躲在暗处,要帮忙动手脚也方便。
最主要的,可以不要直接面对......这个地方,世遗哥哥不会踏入,不会狭路相逢。
不知为何,愈来愈怕见着他......如今的我,失却所有,竟像变了一个人。
这日起来,着人备了笔墨,仔仔细细想好了才落笔,等到一封信写完,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