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玉弓缘续之坐观谁家衣瘦-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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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胜男!你不要太过分了......”“她”一张小脸凑到我面前,纤毫毕现,生气的样子更加好看,“你男女不分的?看清楚,我,是,男,的!”
嗯,刚才看衣服对襟就知道了,故意的——我厉胜男是什么人?就是动不了手足,动动嘴皮子也能气死你。
看他暴跳如雷的样子,心情真好。
我的亲人?
无论真假,这一刻,该好好谢谢他。
我想笑,刚才,真的是想要笑。
身子慢慢地好起来,日日和南星吵架斗气。
我们处于商船上,船是南星的,他年纪是小,但颇有手段。
南星其实脾气不错,只不过有时候故意装作生气,来逗我开心;而我只能装作不知道,然后做出更开心的样子。
姓厉的只剩下我们两个,不厌其烦地陪对方玩装模作样的游戏。
“你爹爹没死?”
“当然死了,你不是看到他死的么?”
“他死了怎么会有你?”
“......死前有的不可以么?我私生的。”
满意地躺回去,南星一边捣药一边不得不回答我的问题。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哥哥死时只有十六岁啊......
南星看我盯着他看,停下了手,“又干嘛?”
“你娘呢?”
“也死了。”
“那你娘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没有......”
“堂兄弟堂姐妹也没有?”
“没有。”
“那......”
还没说完,被打断了。
“我说姑姑,”他叹了口气,“我家所有亲戚你都问候过一遍,该回正题了吧?”
好整以暇,“什么正题?我问完了,要睡了。”
南星眯起眼睛。
这个样子,像只小狐狸。
“姑姑想问的,从头到底,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因为南星的一句话,我竟然做了噩梦。
真是天真,以为不欠了,就不痛了,但一想起来,即使只是个名字,心口还是酸麻的:
金世遗......我唯一想问的,话都到了嘴边,没有问出口。
他人呢?
他应该在那个筏子上的,应该那时还与我的“尸体”在一起,为什么不在了?南星告诉我,我是他从海里捞上来的......筏子散了?如果是那样,就是我害死了他......
又或者,他只是想把我海葬了,然后自己已经回去?
一定是后者,是后者,他不舍得陪我死掉的,谷姑娘在岸上,他怎么舍得?
厉胜男,你活着的时候已经是万年第二,死后妄想是不对的。
朦胧中,近在咫尺的一张脸,熟昵的眼神,冷冷淡淡的表情。
世遗哥哥......
那么地近,近得闻得到他的气息,沉稳和缓的,同样淡淡的带着药香。
我尴尬地笑了,退一步。
仿佛死了一次以后,有些什么,毕竟是不一样了——我有些害怕,天大地大,从来都没有过的害怕。
怕见到他。
不知道他如今,是如何想我的?恨吗?还是可怜?
不管如何,我都不想要知道,已经决定放了他的:
厉胜男的决定,绝无更改。
他伸出手,我缩手。
他冷哼了一声,我吃惊地抬头,他的右手快如闪电地托住了我的颈后。
他的手宽厚温暖,我的颈子该是冰冷没有温度的。
不至于要掐死我吧?
挣扎一下,他的手明明没有用力,我却挣不开去——想起来,我断了经脉,手要握拳都握不住,不要说和他动武。
平生最厌恶柔弱可怜无力反抗的女子,今天轮到了自己头上,当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他定定地看着我。
被迫仰起头来看他,他的眼神依旧冷凉入骨。
突然手一用力,就唇吻下。
这是做什么!
我怒目而向,用力去推,却恰自他宽厚的肩线上望出去,见到一个似月光华的女子,静静站在远处,目光幽怨地望着我们。
发不出声——我看着谷之华,这样的好女子,我见犹怜......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我却无端夺去了她的爱人。
他终于移开了唇,收紧手,将头埋在我的颈项。
一个没有感情的拥抱。
我连忙说,“放手吧,谷姑娘来了。”
他冷冷地说,“你先放手。”
我怔了怔,“我已经放了。”
“你没有,你绑住了我。”
一惊,低头一看,果然我们的身上,一条粗如儿臂的铁链,牢牢将我们束在一起。
“你不放,我一辈子都去不了之华那一边。”
我急了,挣扎去扯那铁链,手一碰到,却痛入心髓。
半天,手指上血迹渗出,铁链却越绕越紧。
“世遗哥哥,怎么办?”
他哂笑了一声,“怎么办?你用这条命,锁住我一生——你一生不幸,就强迫我要同你一样——你说,该怎么办?”
我继续怔着,脑子一片空白,我的错?我的错?
原来是我错......
天旋地转,胸口的地方,忽然冒出了一点的凉意,那凉还挟带着刺痛,顺着血脉,四散开来。
呼吸......不畅了......
一开眼,南星坐在榻边,晨曦微露,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苦笑一声,耳力太好的人,总是有诸多痛苦,我做个噩梦而已,也没大喊大叫,居然也吵醒了他。
他的眼里有些血丝,稚嫩的脸上全是不该这个年纪该有的忧虑。
忽然有些不忍心,柔声说,“我没事了,你快回去睡——”
他不发一言,过来抓起了我的手。
手上有血,想必是方才在梦中用力,抓到床板所致。
南星看了,皱起了小小的眉头。
“你做的什么梦?春梦?”
我笑了,这话从南星口里说来,一本正经,听得我想笑。
“你又怎么知道?”
“你刚刚叫‘放手’——你还哭了......是不是梦到淫贼欺负你?”
举手一摸,果然脸上冰凉一片,顺手擦了去,再把世遗哥哥的脸同“淫贼”放一块儿一比,几乎没笑出声来,咳了两声,道,“你错了,我做的是春秋大梦。”
他坐在床边,似在犹豫什么,过了会儿,才郑重地说,“有件事情,我考虑再三,还是告诉姑姑。”
我抬起头,他停了一停,先从衣襟里摸出一瓶膏药,慢慢替我涂到手上。
我笑一笑,等着他说。
他低着头涂药,半晌,才轻轻说了一句,“金世遗——现下应在邙山。”
我“哦”了一声。
以为是什么大事,料到了七八分,没死在海上,自然是在邙山了,难道还能上天入地么?
他小心地看了我一眼,“姑姑不生气?”
“是我的,我自然生气,”我垂下眼,慢慢说,“不是我的,我能如何?纵使胼手胝足,换来不过几句唏嘘怜悯——南星,我这一生,已再无一人一物能是我的,所以今后,我再不生气。”
他怔了,停下了手,“姑姑还有我在——”
不忍驳他这一句,我只好岔开去说,“世.....那金世遗,就任他去吧,好在他也觉得我已经死了......省得内疚生事,坏了人家的好姻缘——”
南星不说话看着我,叹了口气,“姑姑近日可觉得心口有什么不妥么?”
我想了想,方才那种瞬间的冰冷又涌了上来,点点头,“有些——刺痛,也不是很痛,就是不太舒服。”
南星沉吟片刻,道,“姑姑原先断了经脉,导致气闭于喉,失去了呼吸,然后落入海中,不慎撞上船只,伤了筋骨——这些我都能治,只是在寒冬之际,海水冻彻,姑姑浸泡的时间虽然不长,但邪寒已入体,这......有些麻烦。”
有关性命,不知为何,镇定地如同不是自己的事情,“不麻烦的,更痛的我都有过,怕什么?”
他苦笑了一声,“你可是真的从此再不想着那——金世遗?”
想也无用,我摇了摇头。
他看住了我,语气凝重,“你骗我。”
冰冷的感觉丝丝点点,痛得有些痒,咬着牙,一滴泪水在眼中,硬生生逼了回去。
人死了一次,脾气变了,若是以往,怕早已跳起来冷言相对了。
不知怎么,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他见我不说话,又道,“还有一事——”他小手握住了我手,道,“这个时候,金世遗——该已知道姑姑未死。”
“什么?”我吓了一跳,吸了口气,太过用力,而猛咳了起来,反抓住了他手,“你说什么?”
他带笑看着我,“还说不上心?那何必这么激动?”
我定一定神,几乎叹息,“你传的消息么?”
“我们虽身在海上,但我有的是法子叫消息传到金世遗手上,你信不信?”南星慢慢道,“我把消息传给了那位谷姑娘,相信金世遗,很快就会知道了……”
晨光下,南星的眸子亮若流火,厉家的子弟,竟个个应了一个“厉”字——他这一手,不仅知会到了世遗哥哥,同时在向谷之华示威——由谷之华来告诉世遗哥哥这个消息,给他们一个不得不面对的局面。
很好,像极了我往日的作风,刁钻而不留余地。
这样看,南星未必如我想得一般,仅仅比寻常少年多些沉稳大度而已。
他有野心,我看得出。
这样做殊无好处。
无非是要逼世遗哥哥离开邙山:
但是想给那二人制造隔阂,不容易的。
我冷冷一笑,“南星,你未必把我的存在,看得太过重要——”
南星脸色变了变,道,“姑姑不要妄自菲薄......”
他的眼睛清澈,从他的眼里看到自己,明明苍白垂危,却又艳丽得带了煞气——突然省起,面前不过是个孩子。
“你不明白男人......”苦笑,半天,挤出来这么一句。
南星学着我冷笑,“谁说我不明白?”
我无奈,只好说,“你这样说,就是不明白——”
南星看了我半晌,道,“姑姑,我换一个方法说,你觉得你自己和谷姑娘,哪一个更好看?”
我失笑,“仙子和魔女,你要怎么比?”
南星眨了眨眼,“我虽年纪不大,但总算也是个男子——想不想知道我的想法?”
我闭上了嘴,只听他说,“谷之华清丽柔弱,体贴大度,男人看到,会想保护,而她却过于不沾风尘,教人只能远而供奉,人若爱她,当中并定有几分敬爱——”看了看我,又道,“而姑姑即使对人不加辞色,也能勾人心魂,动人心神,一喜一笑,无不能杀人致命——”叹了口气,道,“姑姑你说,若是金世遗,会选谁要谁?”
拨开他的手,淡淡说,“你不是他,你还是不明白......而我是当初便已知道了的——他能接受我做妻子,是因为我当日濒死——而我若不死,我们从前所有那些问题,一样是存在的,全都没有改变。只要我没有变,他没有变,我还是会骗他,他还是会厌我,他最终还是要走去谷之华那里......所以即使我未死,金世遗也不会来,邙山有变,以他们的才智,怎么会完全察觉不出?这个时候,你要用我来诱金世遗下山,是个笑话......”
他待反驳,却见我的脸色,一惊。
我咬了牙,说了那一长段,心口淡寒。
他过来扶我,神色却凝住了在脸上。
我的手从锦被中伸出,以支细长银针,在他肋下一点。
他停住了动作,惊疑地看着我。
气力不继,不等于我无法出手——借物力就可以。
“南星,你该知道,我一生,最痛恨受人胁迫,或遭人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