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八卦浪潮-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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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是俗了啊,俗了啊。”
她一面说,一面摇着头作惋惜状。
“抱歉,在下山野莽夫,偏生是如此粗俗,”他摊开了手,沉声道,“十文。”
江逐浪立马垮下脸来,“兄台,你也知道小弟我身无分文,实是手头不便哪……”
他则淡淡地瞥她一眼,一言不发,敛起眉,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木屑,也不搭理她,只是径直走回了茅屋之中,关上了门。
“喂,兄台,这般容易生气,莫不是喜怒无常的姑娘家?”她边拍门边道。
谁知道手劲一个把握不住,只听“砰”的一声,那木门柴扉应声倒地——
透过原本应是门的地方,看见对方那张紧敛眉头、铁青的脸,江逐浪“嘿嘿”地干笑了两声,向后退了一步,再一步。弯了腰,将门板盖了回去,她打着哈哈抬手作了个“后会有期”的手势,随即,拔腿就往山下跑——
只听身后,又传来“砰”的一声。
——这便是江逐浪和陆一逢的初次见面的光景。
那一年,江逐浪才刚刚加入仙侠门,不过是众多低微弟子中寻常的一名;那一年,陆一逢隐居山中已有一年,这一年中不曾动武,却因她而破例。
那时,她对他的评价,乃是:好一个年纪轻轻、言语刻薄的阴沉小老头。
那时,他对她的评价,乃是:好一个牙尖嘴利、嗜酒如狂的天生蛮力女。
都不是什么正面的评价。
可这一段并不算愉快的初遇,不知怎的,在随后的日子中,却渐渐由不对盘儿的架势,转成了见面便必要互损一番、斗嘴不休的狐朋狗友。
每到门派里无甚任务可偷溜的时候,她便要奔向这永宁镇郊的桃花林,来这烟尘居中,偷喝他藏了许久的美酒。
每当结束了忙了好些日子的任务,她便要带着一身尘土与疲惫,来这名副其实的“烟尘居”中,与他你一言我一语,唠磕拆台、损来损去、斗口不休。
第105节:第七章 暮雪迟(15)
每当在外跌爬滚打混了一身的伤,伤了肉断了骨头,她便是爬,也要爬来这烟尘居,冲那个一脸阴霾似是随时会将她丢出去的男人,“嘿嘿”地干笑几声。
她终于知道他的名字,喊他“陆兄”,然而更多时候,则调侃地称呼他为“陆姑娘”。
他则在门外立了牌子:“唯鬼与江逐浪不得留宿”,然而,每当她灰头土脸地走进桃花林,他却终是烧了热茶,继而整夜坐在门口小凳上慢慢地刻着木猫。
她始终未带来那十文钱,却是每次到了烟尘居,都要向他白讨那木猫。
他始终没将那只懒散的睡猫儿送给她,只是放在了屋中书架上,藏了许久。
一晃,便是三年。
第二章 拐带
江逐浪缓缓地迈着步子,不急不慢地向远处的朱红大门走去。那副悠哉悠哉的模样,让那守门的弟子看得好生着急,只得高叫出声:“大师姐,别再磨蹭了,史掌门找了你半晌了。”
“哈,莫急莫急,这就来。”她笑着答道,可步子却还是那般慢吞吞的。
史非花会来找她,那一定又是没什么好事了。难道明知要被坑,还要她乐颠颠地冲上去自个儿往陷阱里跳?
想到这里,那平日总是微微上扬的唇角,也不禁带了些苦恼神色。
可恨,平时也没觉得这条道儿这么短呢!
正当江逐浪盯着脚下,抱怨着这路着实太短、就算她再怎么晃悠也耗不了多久的时候,她也跨进了朱红色的大门——
“逐浪,许久不见了。”
温润的声音自面前响起。一抬眼,正对上一抹温文儒雅的微笑。
江逐浪吓得直拍胸口,连连给自己压惊的模样,恼道:“史掌门,这般神出鬼没的,你没听过俗话说得好:‘人吓人吓死人’的吗?”
史非花“啪”地甩开黑骨白面的扇子,望她笑道:“我只听说过俗语有云:‘白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哈,”江逐浪笑答,“几日不见,掌门怎好端端的莫明生起了疑心病来?亏心事,逐浪向来是有贼心没贼胆,不过偶尔光明正大地浑水摸鱼偷偷懒罢了。”
史非花故作哀愁状,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我早知,女大不中留。小鬼丫头翅膀长硬了,趁着掌门我不注意,有事没事就往外头偷溜……唉,你对得起我这么多年来,对你的悉心栽培吗?”
越说便越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这让江逐浪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伸手打断对方的话:“喂喂,这话儿说得可就不厚道了。这一次,我明明是听你之命,前去拐人的。莫要撇清关系装糊涂!”
史非花淡淡一笑,没言语,只是收起了手中折扇,边向庭院中迈开步子。而江逐浪也只好跟上,随着对方的步子走向园中。
三年前,江逐浪刚刚加入仙侠门之时,她不过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弟子,甚是平凡。她既无优良的武骨,又无良好的武术悟性,因此招式学得颇慢。她的武功,在众多弟子当中,只能算是三流之末。若不是那一日被史非花瞧见,怕是直到今天,她也别想在门中混出个脸面来。
那日,身为新进弟子的江逐浪,被安排打扫较场庭院,清除落叶。眼见院子中央,那一尊硕大的青铜鼎直杵在那里,甚是碍事。她想也不想地,掳了袖子,左手一把抓起青铜大鼎举过头顶,右手则拿着大扫帚,将鼎下沉积已久的灰尘清扫了出来。待到拾掇干净,她左手一推,直将铜鼎敦回了原位,震得地面一颤。
就在这时,有人“啪啪”地拍起手来。江逐浪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衣人跨过拱门,边摇着扇子,边笑着向她走来,“小姑娘好大的力气!”
江逐浪疑惑地抬头望了望天,又看了看摇扇而来的白衣人,又斜眼瞅了瞅院角那棵红艳艳的三角枫,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出来:“你很热吗?这都过了白露时候了,瞧你穿得也不多,怎么还会热成这样呢?”
“……”万没想到这家伙连自家掌门都认不得,史非花顿时为之一愣。又听她说了这番话,顿时大笑出声,大大方方地道:“这问题问得好!我并不热,不过习惯拿扇子作摆设而已。”
第106节:第七章 暮雪迟(16)
江逐浪眯了眼,笑道:“哈,我以为只有孩童,才爱动来动去不消停的。真是奇怪的习惯,没事手里攥个东西,不觉难过吗?我便喜欢什么也不拿,空甩着两条膀子四处闲晃。”
史非花淡淡一笑。这番,便记下了这个不认识自家掌门的糊涂弟子。
在那一年之后,史非花被人揭发作魔教妖人,一夜之间,仙侠门弟子纷纷奔走,几乎散尽了。只有江逐浪一如既往地过着大多时候在门中待着、偶尔去永宁镇郊找某人蹭饭的日子——反正门里没人看着,她可以光明正大地下山晃悠,不用偷溜去了。
当年冬天,在一个漫天飘雪的日子里,恢复自由身的史非花回到了仙侠门。不过短短半年工夫,这里便成了一派残破萧索模样,不由得淡淡笑开,“树倒猢狲散,本该如此。”
“既已真相大白,石老儿定会有所打算的。”跟在史非花身后的高壮男子沉声道。
史非花挑了挑眉,转眼望他,笑道:“你以前一向是喊他‘石庄主’的。”
那男子没答话,只是别开了脸。然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依然泄露了他的羞赧。
正当二人望着漫天落雪成白之时,原本寂静无声的雪地中,却传来踩雪而过的“擦擦”声。继而,裹着厚棉袄的江逐浪,低头走进院来——
“是你?”史非花挑眉道,“你没走?”
“啊!”
万没想到会有人在,江逐浪惊得忙抬了头,顿时愣住。糟糟糟!怎么会有人?还被逮了个正着!
自从仙侠门众散了之后,唯有她还呆着不走。无意中找到了酒窖,这段时日来,她经常偷渡几坛,去烟尘居献宝——虽然每次陆一逢都不会让她喝得超过三口,不过反正是借花献佛,还能以此敲他下厨,怎么算都不吃亏。她万没想到,这么大冷天的,竟然会有人回来,还将她逮了个现行!
“嘿嘿……”她尴尬地干笑两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一手将酒坛举给二人看,“哈,抱歉抱歉,我以为不会有人来了。酒窖中藏了不少好酒,浪费了挺可惜的……你们要不要来一坛,暖暖身子?”
这,便是史非花第二次瞧见江逐浪。
之后,千里庄石无归庄主,代表武林正道给了史非花一个说法。而仙侠门也因此再度门庭若市:之前的弟子以及慕名前来拜师的人纷纷而来。史非花重新成为了帮主,便拉拔了江逐浪做了这大师姐——直到这时候,她才知道,这个白衣人,便是自家的帮主。
然而,江逐浪对这“首席大师姐”一职,却并没有任何兴奋之色,反而垮下脸来。以前她是小人物,时常偷溜也不会被人在意。这下子可完蛋了,一旦成了大师姐,各种各样的麻烦事情接踵而来。门派里的杂事忙不完,还常要被派去其他地方公干。她只得每次外出之时,故意拖拉个几天才回门中——自然是先赶去永宁镇找人拼酒要紧了。
史非花怎会不知道她的小动作,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苛责于她。其实他二人都是颇为随性之人,又都爱调侃他人。原本江逐浪不过被陆一逢评为“牙尖嘴利”,可自从与史非花相交甚欢之后,她便切实验证了“近墨者黑”这句话,变得越发难缠了。
或许是臭味相投,史非花与江逐浪二人,之后又一起合计着做了不少“好事”——各中细节,不便细表。总而言之,是惹得某些人一个脑袋两个大就是了。
“逐浪。”史非花唤她。
此时,二人已走进了后花园,史非花坐定在亭下石凳之上,转而望向她。
江逐浪摊了摊手,一脸无辜,“你别看我,我尽力了。你该知道,他那个人的脾气,又臭又硬的。他让我带话给你,让你别白费心思了。”
说完,她轻轻一跃,跳坐在亭子的栏杆上,扭头望向庭院中海棠连成艳海。
“我知道,你不想逼他,”史非花叹了一口气,道,“可你也该知道,事态紧急。若我武功还在,或许就不用劳烦他了。可现在,我不过是一个废人罢了……”
“哈!”江逐浪咧嘴大笑,伸手做了一个“停”的姿势,“少在我面前装得一脸沉痛,装这苦肉计,别人被你骗,逐浪我可不会!我已见过无数次,你用这招对付田老大,接下来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了。”
第106节:第七章 暮雪迟(16)
江逐浪眯了眼,笑道:“哈,我以为只有孩童,才爱动来动去不消停的。真是奇怪的习惯,没事手里攥个东西,不觉难过吗?我便喜欢什么也不拿,空甩着两条膀子四处闲晃。”
史非花淡淡一笑。这番,便记下了这个不认识自家掌门的糊涂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