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雪重-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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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抬臂的时候难抑痛楚,最后只好作罢,取一长箫在手。在唇边试了一音,果然沉深,难怪先生之于箫笛总偏重笛韵一些,果然为乐弄箫之人难以朗明澄净。
青莲自是喜乐的,这几日反反复复的病着也没有温习琴乐,而入宫作宫廷乐师的青莲总觉得自己有一份责任和义务,因此这馨乐满室在这样美好的月夜下,怎能可不情动,青莲便再也忍不住取了一箫登楼而上。
夏夜微凉,清晖如瀑,站在台上望着湖中一片波影,心也是清莹的,万籁俱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台上一个人,湖上的风送来清淡莲香,箫至唇边,轻吸一口,青莲却未吐半音。
想莲园中现在也定是碧莲初开了吧,母亲可有驾小舟去采叶蕊晨露?用莲上采集的露水烹茶,想必父亲会很喜欢吧,每当莲园传出琴声,定是父亲去看望母亲了。青莲想着想着,那原本晴盈的心情又黯淡下来,见惯了父亲的严厉,母亲的温柔,而入宫以来的却无半点父母的消息,心想着不知今夜父亲可会在灯下批窗课,母亲可会在莲园盼儿归?
清韵阁窗台上的两株墨兰童书可有记得每日移回屋内?夏日骄阳,两株兰花只见得垂暮时分的日光了。这个月的份例钱不知童兰有没有替自己去领,不是早说喜欢玉隆斋的那串珠链吗,加上这月的钱应该可以买了吧。院子里的竹台上可有记得每天放一小把粟米,自从大前年雪中放米,那一群飞翔在空中的小精灵们可是每天都记着来呢。
青莲只觉得越是回想,那童府中的点点滴滴越是牵绊着自己,无一处不牵挂,无一处不想念。或许只有真的离开后方能体会到,自己原是那样珍爱着那一处地方,一处为家的地方!
青莲凑在唇边的箫在手中轻轻的颤抖着,月夜弄箫,临水而歌,只有景瑜才会要求自己为他做这样附庸风雅的事情,瑜哥哥,先生说你会来看我,可为何我独自在这儿等待许久你都未曾出现,难道真的只剩下我一人,可初入宫廷那日你的怀抱却是那样的温暖真实,念及此处,青莲眼前一片镜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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埙色
眼前仿佛是漫天打碎的琉璃,折射着月华的光彩漂浮在这漾漾清波之上,忽然远处似是腾起一片山雾,一缕缕乐音传入青莲耳中。是埙,青莲用衣袖轻轻拭了眼角,侧耳倾听,几声起落,如叹息流转般哀婉,埙原是比箫有着更凄沉的音色。
如水雾一般的音色散入风中,隔着澜台前一泓烟波,丝丝缕缕的传来,不知远近。青莲仔细分辨,那凄凄哀哀的音色竟是一曲《寒江残雪》,原本夏风清和,可是那样凄清沉远的埙乐传来,蓦地使人一寒,那镀在水面上的清亮月光此时竟似一层寒霜,一抹残雪的薄影,让人顿生天地孤寂的悲情。
今夜青莲本就思绪未明,此时月色静好,满目皎洁,月华不似日光般晫目,那样素净无暇的光彩牢牢的吸引着青莲的目光,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天上明月不论天下兴亡,蚁民哀喜,她都无法避而不见,包括这一道宫墙之内的起落悲喜。
如明月般的执着目光是如此清晰可鉴,青莲微微仰面,迎着月光闭上了眼睛,但是方才的那一色明亮的月影如同印刻在眼前一样,挥之不去,就仿佛那生死一刻嘉瑞投下的坚定的目光,摄住自己的全部心绪,让人为之镇定。如那般无奈怜悯的月光,轻轻拥着自己的臂膀,仿佛就在眼前,睁开眼却又不现,嘉瑞,我因你而来,你为何却弃而不见?
紧握着竹箫的手微微有些颤抖,青莲无法明白原本憧憬着的乐师生活会变成这般的冷遇,瑞嘉,嘉瑞,一个朋友,一位帝君,一道宫门,仿佛是一道天堑横隔面前,若真是如此,何必把我招至弃置,而那湖心小榭相交又算是什么?青莲很迷惘,因为从来就缺少友情的他遇上了另一个疏于情感之人,或许还别有目的,一曲淇奥为谁而歌,真是可惜,此时青莲还并不明白?
青莲的思绪缠绕着缕缕哀音,亦是百转千回,孤寂人生的哀叹,流连静好的思念,直至一只苍白的手搭在肩上,背上披上的一件外衫,青莲方才惊觉,转头一看,原是澜台服侍自己起居的老监,王礼。
“童乐史,请快回屋去吧,夜凉露重,莫要沾染了寒气再得了病。”青莲不在屋内,王礼最终还是寻到这里来了。自从青莲被送到澜台来,就一直由这位前朝的老监王礼看护,王礼一个守护着明宗梓烨成长薨逝,直至都最后都守护着自己君王生前最为珍爱的地方。
在这澜台喂药送汤,问诊延自会来人服侍,但都是侍候完就退下的,因此澜台平时只有王礼一人看守在这里,若是以往倒也清净,但是自从青莲来了之后,王礼便要时时小心伺候着青莲这位病人,换衣沐浴,喂水换药,着实忙碌多事。
青莲看着眼前这一位头发灰白的老人,从自己来到这里便时刻守护,看着月光下那一个微微佝偻着的影子,青莲心中感激。“老爷爷,这几日来真是谢谢您,我这就随您回去,叫我青莲就好”青莲轻声道谢,由于青莲向来少言,初来这陌生的宫廷又遭遇不公的对待,所以从未开口,这时对王礼的道谢,竟还是在这宫廷之中说的第一句话。
轻声的话语如那夏日流萤,闪烁着点点光彩散入风中,原本恭敬低垂着头的老奴就从青莲启齿说第一句话开始,霍的仰起他那干瘦的脸,混浊的眼中放出摄人的光彩,盯看着青莲。
那样突然直视而来的灼热目光,让青莲有些不知所措的垂下了头,不知再说些什么好,而王礼那瞬时爆发的目光也迅速寂静了下去,无声的在前面引路。青莲此时略有些尴尬,但是这位无微不至照顾自己的老人让青莲心生信赖,问出了最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老爷爷,请问这是哪里,原是谁住的屋子?我自己取了架上的一只箫,也未向这器儿的主人致意。”青莲略低着头紧张的发问,因为以前在童府青莲是没有好奇质疑的权利和机会的。
“这里是澜台,是前朝梓烨帝君为月国质子颜澜所铸,一些旧事,还请童乐史不要再过问了。陛下吩咐,这楼里面的所有东西,童乐史都可以自取赏玩”看着默默暗念的青莲,王礼恭谨对答。
月国质子,颜澜?当青莲听到这些的时候心中心中蓦地一痛,继续询问“颜澜?那这屋子里所有的乐器都是为他所用?那,那楼中那一室刑器也是为他?”期期等待,可惜青莲却没有听到答案,王礼像是一个眼花耳聪的老人依旧故我在前引路。
眼前是王礼佝偻的背影,蹒跚的步伐,看着照顾自己的老人家这样垂老,青莲心中难过,走上前去开口说道,“老爷爷,您腿脚不好,让青莲扶您回去吧。”
“不敢当,请童乐史还是叫奴婢王礼,我的腿不打紧,不过是因为前几日童乐史又病着了,老奴被教训了四十板子罢了,以后奴婢一定尽心照顾童乐史。”王礼的一番话语平静,听不出一丝感情。
听到这些,青莲原本不忍的心现在变为了深深的内疚与自责,原来自己的到来竟然为这位尽心照顾自己的老人带来了灾难,青莲默默无语,垂首跟随着王礼回楼内,不再发问。
王礼提着一盏琉璃宫灯在前引路,当发觉身后的步子停下来时转身回看,只见青莲微微仰着头,在楼内珠光的映衬下依稀有着旧人的影子,王礼看着青莲略似失望的垂下了头,一头青丝掩住了轻轻的惋惜,“那埙音停了,没有了呢”王礼面无表情的转身,其实他知道自己方才并没有把话说完,这澜台其实是前朝梓烨帝君为月国质子颜澜所铸的,一座囚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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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会
入夏天白早,不过才卯时刚过,虽未见日明,但天色却已敞亮起来,天幕上仅余下昨夜淡淡月影,惠风清和,一声尖细的通报声夹在其中也未见可恶,“皇上驾到——”,嘉瑞龙袍玉冠,一身清爽的跨入宸禧宫的宫门。
所谓晨昏定省,本就应该是在初晨这个时候躬身在侧,问候长辈,不过向来散漫的嘉瑞此时却一反常态的出现在宸禧宫,顶着一个顽愚帝王的名声来向皇权的掌握者慧敏皇太后问晨请安。
只可惜此时慧敏不在宸禧宫中,昨日十五月圆,慧敏凤驾移抑斋处修禅。抑斋,位于紫微殿宫阁第三进院落西南角,坐北向南。紫微殿向来是帝王长居之所,处理政务,召见大臣一般都在此处,而抑斋是先帝明宗常常用来罪己静思之地,虽仅二间余,却是步步锦隔,处处琉璃,端的是修饰精致,毕竟也是明宗政事烦累时用来略静心神之处。
由于抑斋并不是大的宫阁,加之昨夜又是童景瑜休职的日子,所以慧敏并没有点童景瑜随行,带着王义等随行侍从过午就到那儿去了,现在时辰尚早,还并未回宸禧宫来。
帝王驾到自然是惊动了休职中的童景瑜,尽管现在时间尚早,休职要到午时才止,还未当值的童景瑜仍然可以在榻上安卧休息,但是自由秉承黎明即起家训的童景瑜,此时已经束扎停当,在他的小院落里习武练剑了,所以当听闻嘉瑞帝临,作为宸禧宫最高武官,童景瑜自然迎到前殿去了,因为宫内向来不住文官。
嘉瑞饶有兴趣的看着配剑而来,微有薄汗的童景瑜,眼光像是赏玩一件新得的珍玩一般,而童景瑜则是回报了皇太后不在宫中的情况后,恭谨的垂首侍立在侧,不再言语。
“哎,难得朕今日认真来向太后问晨请安呢”嘉瑞语气中似微微有些遗憾,懊恼白走了这一趟,“童侍卫,听闻这宸禧宫几株栀子开的正盛,莫要辜负了这大好晨光,你可愿意领着朕去赏花?”嘉瑞说话间又显神气,但语气却极尽随意。
皇帝这样发话,除了童景瑜惊愣当场,一干众侍皆松了一口气,原不知这一位扑空的帝王呆在这宸禧宫内会怎样发落,现在可好,有了赏花的去处。
童景瑜随着嘉瑞走向宸禧宫的小花园,而其他的人则远远的避在后面,嘉瑞帝君偏好男色在宫中是出了名的,适才挑逗的语气和恣意的眼神是那样明显,众人自然不会现在凑到皇帝面前去破坏那即来的“赏花”雅兴。
君臣二人沿着花圃曲曲折折的小径走着,那一丛浅浅淡淡的素白栀子清香扑鼻。童景瑜恭谨的跟随在嘉瑞的身后,时不时回望两眼,看着渐行远去的众人微微有些担心,不过好在是在宸禧宫中,不然自己和皇帝走在一块儿,在皇太后哪里会有很多说不清楚,而自从上次嘉瑞出言警醒,童景瑜更觉着眼前这位帝君莫测非常。
嘉瑞虽走在前面,但是却时刻关注着身侧神思不瞩的童景瑜。突然嘉瑞停下了脚步,童景瑜见嘉瑞在前停下了脚步便抬起头看这位帝君有何吩咐,却对上了那不再轻佻慵懒却英气逼人的目光。一边是惊讶,好奇,惊镇,一边是探寻,审度,考究,两注君臣的目光就这样胶着在一起。
“陛下,你是知道皇太后不在宸禧宫才现在过来的吧?”童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