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宫廷往事:大明三百年(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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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漫夏季中,正德帝感觉时光太难熬了,于是过了数日,这位皇帝又下了一道手谕,令内阁依谕草敕,谕中言宁夏有警,令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朱寿统六师往征,江彬为威武副将军扈行。真是自古未有的大噱头大笑话。大学士杨廷和、梁储、蒋冕、毛纪等见了这谕,都大惊大愕起来,谁也不敢起草。
武宗一看他们不肯草诏,就亲御左顺门催促,他正着急要出去玩呢。一看梁储跪在地上,是死也不肯草诏,武宗大怒,拔剑起座:“若不草制,请试此剑!”梁储免冠伏地,涕泣上陈道:“臣逆命有罪,情愿就死。若奉命草此制,是以臣令君,情同大逆,臣死也不敢奉诏。”武宗听了这话,也知自己颇有偏误,但也不肯直接认错,只把剑远远地一扔,说:“你不肯替朕草诏,朕何妨自称,难道必须你动笔吗?”说罢就走了,完全一个没心没肺没肝的顽童并纨裤。
■ 千里觅佳丽
第二天阁臣们才发现,这位风流的顽童皇帝竟与江彬及中官数人出东安门,再越居庸关,又驻跸宣府了。
正德帝一到了这里就急急地再寻佳丽,可偏偏找不出第二个凤姐儿。江彬恐武宗愁烦,就又引导他到别地寻娇,于是武宗又从宣府到了大同,再由大同渡黄河,次榆林,直抵绥德州。果然工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访得总兵官戴钦有一位女公子色艺俱工,正德帝来不及预先传旨,直接就与江彬驰入戴宅。
戴钦闻御驾到来,连衣冠都不及穿戴,忙就便服迎谒,匍匐奏称:“臣不知圣驾辱临,未及恭迎,应得死罪。”武宗笑容可掬道:“朕闲游到此,不必行君臣礼,快起来叙谈!”特别隆恩当然要特别加于他的岳父。戴钦谢恩后,忙令内厨整备筵席,请武宗升座宴饮,江彬坐左侧,他自己立于右侧旁边。武宗命他坐着,他完全不知自己岳父老泰山的宝贵身份,惶惶然地谢了赐恩才敢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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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孝宗托孤(16)
才饮了数杯,武宗就给江彬递眼神,江彬会意,就说:“戴总兵可知圣驾的来意吗?”戴钦道:“敢请传旨。”江彬道:“御驾以前曾幸宣府,得李氏女一人,德容兼备,正拟册为贵妃,不期一病而逝。今闻贵总兵生有淑女,特此临幸,亲加选择,幸勿妨命!”戴钦不敢推辞,只好说:“小女陋质,不足仰觐天颜。”江彬笑道:“总兵差了,美与不美,自有藻鉴,不必过谦。”戴钦无奈,只得让侍役传话进去。
不多一会儿,盛妆的戴小姐环佩叮咚冠裳楚楚莲步姗姗地行近席前,拜将下去,山呼万岁,拜罢一起来,武宗就不禁失声称妙。因为戴小姐的丰容盛采国色天香,于端庄凝重之中,另具一种柔媚态,果然符合大家女子身份。江彬笑语戴钦道:“佳人已中选了,今夕即烦送嫁!”戴小姐一听,立时羞得两颊绯红。
武宗越瞧越爱,哪里还有心思恋饮,匆匆停觞。然后不过半天,彩舆就来迎戴小姐了。戴钦正在踌躇,蓦然间就见彩舆已到,他哪敢忤旨,硬着头皮送女儿登舆。生离甚于死别,戴小姐临行时,与父亲悲泣不已;而武宗皇帝早就情急得高翘翘了。
武宗得了戴小姐后,又消受了几日,同时也消停了几日,然后就又命启跸,由西安历偏头关,直奔太原府。
太原乐户最多,有名的歌妓往往聚集于此。武宗一入行辕,除抚按入觐略问数语外,马上就大索歌妓陪酒。陆续到来的歌妓争献色与艺,都是娇滴滴的面目,脆生生的喉咙。其中有一个女子特别俏丽,脂粉不施,天然美态成,所以她那鹤立鸡群不同凡艳的可人姿色一下子就映入了武宗的眼波,当即就把她召至座前,赐御酒三杯,令她独歌一曲。
这个女子叩头饮罢,不慌不忙地立起身来,娇喉婉转,雅韵悠扬,一字一节,一节一音,好似那么凤度簧,流莺绾曲,惹得武宗听得出神,越听越好听,越看越爱看,不由得击节称赏。此女子就是当时的著名歌妓刘芙贞。
刘芙贞不仅人生得妖冶艳丽姿态明媚,而且又善唱,不论旧调新曲儿,一经她上口,就音韵悠扬,听得人回肠荡气,更衬上她的圆润珠喉,如莺似簧格外动听。所以正德帝到了歌阕已终,尚觉余音绕梁,袅袅盈耳,江彬凑趣地向正德帝说:“这名歌妇的唱功可好?”武宗连忙重复了一句老调赞美词:“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说毕,就令她侍饮,前面是赐饮,现在则跃升为侍饮。
歌妓刘芙贞一看自己有幸得邀天眷青睐,顿时喜不自禁,更兼那几杯香醪,灌溉春心,马上脸泛桃花,涡生梨颊。武宗瞧着,忍不住激情汹涌,马上就命歌女乐队尽行退去,牵着歌妓刘芙贞的香袂,直奔进内室,此时的武宗已经急得不行,一下也等不了,幸而歌妓刘芙贞业务熟练,松纽解带的速度极快,然后两人相挽相拥入罗帷,饱尝鱼水相戏的乐滋味。到此歌妓刘芙贞比侍饮又进了一层,此时的歌妓刘芙贞是侍寝。
最奇的是,歌妓刘芙贞在与风流武宗鱼水欢会的时候,仍与处子无二,这倒让武宗惊异起来,细问她的家世履历,才知她是乐户刘良之女,同时也是乐工杨腾之妻。“卿既嫁过杨腾,却仍如处子,难道杨腾是个天阉吗?”歌妓刘芙贞的呻吟比她的歌声更美妙动听,这时她停止了美妙的呻吟,喘吁吁地带笑道:“并非天阉,其实是因为妾学过一种内功,虽经破瓜,却能仍如完璧的处女一样。这便是妾的第一佳处,虽然身已为花信芳龄的少妇,却依旧让男人感觉如同豆蔻处子。”武宗听了,喜得连叫妙极了妙极了,于是再次颠鸾倒凤,极尽绸缪。
歌妓刘芙贞因为身份的原因,与戴家小姐处处不同,让正德帝自此连宵幸御,佳味醰醰,所有以前宠爱的美人与她相比,不啻嚼蜡。武宗心满意足,于是载舆归京,先是让歌妓刘芙贞居于豹房,后来又入西内,平时饮食起居,正德帝也片刻不能离,刘芙贞但有所乞请,无不允从。左右或触上怒,总是求她给说个情。宫中俱称刘芙贞为刘娘娘。自江彬以下,谁见了这位刘娘娘,都拜倒裙下,礼事如国母。歌妓刘芙贞至此尊荣已极,再不是当初为杨腾之妻的时候了。
第一章 孝宗托孤(17)
可就是有这么一位美妙无比的刘芙贞娘娘,正德帝仍不能收住他的脱缰野马心,不久就借口说要亲视隧道,出幸昌平。到了昌平后,仅住了一天,就转路前往密云,驻跸喜峰口。民间顿时讹言大起,说武宗此番游幸,无非采花觅女,一时间,家有女儿的无不骇惧至极,纷纷逃避藏匿。
空穴不来风,无风不起浪,正德帝也的确是常常乔装成平民,带着江彬出宫一如当年从没有停止过地寻花问柳,并且越来越厉害,甚至就在夜间突然闯入百姓家,逼令良家妇女如娼妓一样供他任意玩弄,纵情取笑。遇到中意的,也还是要带回宫去,这样一来,怎能不人心惶惶传言四起呢。
永平知府毛思义只好贴出安民告示,大意是说:大丧未毕,圣驾必无暇出幸,或由奸徒矫诈,于中取利,尔民切勿轻信!自今以后,非有抚按府部文书,谁敢妄称皇帝驾到,借故扰害百姓的,一律严惩不贷!
结果民心是安了,心安了也就渐渐安居了,可毛思义自己却因为惹怒了皇帝,被下了大狱。一直羁禁了数月,才得释出来,并降为云南安宁知州。
武宗如此行事,自然能给小人以大大的可乘之机,于是忠臣或被降职或入了大狱,甚至丢了性命,而贫官污吏却平步青云。武宗管什么曲直,顺从他的就算忠臣就能得封赏,否则即视为悖逆,滥用威刑,正所谓喜怒任情,刑赏倒置。
■ 重罪直谏,杖毙言官
如今正德帝又想起一事来,就亲笔降敕云:“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统领六师,扫除边患,累建奇功,特加封镇国公,岁支录五千石,著吏部如敕奉行!”愈出愈奇,越玩越不象话。
杨廷和、梁储等联衔极谏,都说是名不正,言不顺,请速收回成命。武宗毫不见纳。又追录应州战功,封江彬为平虏伯,许泰为安边伯,此外按级升赏,共得内外官九千五百五十余人。
但这还不算完,没几天他又思南巡,特下了手敕给吏部道:“镇国公朱寿,宜加太师。”又谕礼部道:“威武大将军太师镇国公朱寿,令往两畿(京郊)和山东,祀神祈福。”接着又复谕工部,让他们速修快船以备用。武宗的手敕下后,人情汹汹,阁臣面阻不从。翰林院修撰舒芬,愤然道:“此时不直谏报国,尚待何时?”于是邀同僚崔桐等七人,联名上疏道:
陛下之出,以镇国公为名号,苟所至亲王地,据勋臣之礼以待陛下,将朝之乎?抑受其朝乎?万一循名责实,求此悖谬之端,则左右宠幸之人,无死所矣。陛下大婚十有五年,而圣嗣未育,故凡一切危亡之迹,大臣知之而不言,小臣言之而不尽,其志非恭顺,盖听陛下之自坏也。尚有痛哭泣血,不忍为陛下言者:江右有亲王之变,指宁王宸濠事,见后。大臣怀冯道之心,以禄位为故物,以朝宇为市廛,以陛下为弈棋,以委蛇退食为故事,恃左右宠幸者,智术短浅,不能以此言告陛下耳。使陛下得闻此言,虽禁门之前,亦警跸而出,安肯轻亵而漫游哉?况陛下两巡西北,四民告病,今复闻南幸,尽皆逃窜,非古巡狩之举,而几于秦皇、汉武之游。万一不测,博浪柏人之祸不远矣。臣心知所危,不敢缄默,谨冒死直陈!
兵部郎中黄巩听说舒芬等入奏,就要他们的奏稿看,看了以后,他认为还未尽痛切之意,于是就自己单独进疏抗奏道:
陛下临御以来,祖宗纪纲法度,一坏于逆谨,再坏于佞幸,又再坏于边帅之手,至是将荡然无余矣。天下知有权臣,而不知有陛下,宁忤陛下而不敢忤权臣,陛下勿知也。乱本已生,祸变将起,窃恐陛下知之晚矣。为陛下计,亟请崇正学,通言路,正名号,戒游幸,去小人,建储贰,六者并行,可以杜祸,可以弭变,否则时事之急,未有甚于今日者也。臣自知斯言一出,必为奸佞所不容,必有蒙蔽主聪,斥臣狂妄者,然臣宁死不负陛下,不愿陛下之终为奸佞所误也。谨奏!员外郎陆震见了这道奏稿,叹为至论,于是也愿联名,同署以进。吏部员外郎夏良胜及礼部主事万潮、太常博士陈九川等都连疏上陈。吏部郎中张衍瑞等十四人,刑部郎中陈俸等五十三人,礼部郎中姜龙等十六人,兵部郎中孙凤等十六人,又接连奏阻。连御医徐鏊亦援引医术,独上一本。
第一章 孝宗托孤(18)
武宗迭览诸奏,已觉烦躁得很,加以江彬、钱宁等人从旁说坏话,这位年号正德却一点也不正更不德的皇帝恼羞成怒,下令一一按名单逮捕,于是黄巩、陆震、夏良胜、万潮、陈九川、徐鏊等入了大狱,并罚舒芬等一百有七人,跪午门外五日。既而大理寺正周叙等十人、行人司副余廷瓒等二十人、工部主事林大辂等三人,连名疏又相继呈入。武宗益发恼怒,不问他什么奏议,一律逮捕械系。可怜诸位赤胆忠心的官员统统铁链郎当,待罪阙下,昼罚长跪,夜系囹圄。除有二三阁臣及尚书石鐇疏救以外,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