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智囊-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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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训词》。这段时间他在侍从室办公时间,则从清晨延长至深夜。
抗战军兴,1938年底,蒋先生到广西设置桂林行营,布雷随之。闲暇时蒋先生找他谈论。其中,蒋介石对日本的大东亚共同体及连环互助论尤其深恶痛绝,说是此种桎梏,将断送民族命运于永久,比军事占领还要可怕,万不可中其奸计,因此也要作精神斗争。向陈布雷口授四五次,命其记录要点,准备撰一长文。12月26日,他以一天的时间,为蒋介石撰成《驳斥近卫东亚新秩序》之讲演辞。张季鸾说此文为抗战期中第一篇有力之文字,两天后正式播发。1939年春,他常住重庆,还是为蒋撰写文字。他平生为蒋先生作文,以这个时段最多最为集中。《行的道理》《政治的道理》《三*义之体系与实施程序》等文,都在此时写成。他自谓精神尚佳,动笔很觉顺畅。
幕僚作业的辩证
据杨树标《名岂文章著》统计,抗战期间,以蒋先生名义发表的文章共有657篇,包括演讲403篇、书告82篇、文录9篇、别录115篇、谈话46篇。其中大半都是陈布雷亲笔撰述,文章主题均包含抗日锋芒,大致涉及的方面有:全国军民牺牲奋斗,已使民族地位日益提高,最后胜利日益接近;我国抗战,目的一天不达,抗战一天不停;全国军民对于抗战皆有应尽之责,必须谨守岗位,贡献力量;全国军民要有“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气概,以血肉的代价,来换取永久真正的和平。
在他精神佳好的状态下,一般文章,真可说是下笔千言,倚马可待。这样的时候,所作文章文气充沛,通体不懈,仿佛象征抗战之光明前途。一旦精神压力增大,或失眠或头疼,则往往文气不接,这样修改的时间就大为增加。譬如有名的《告空军将士书》,因脑力不济,前后费时16小时乃得完成。这是在1937年8月上旬,在上旬同一时段要完成的作品达六七件。
布雷先生做人低调超乎寻常,而其内心,对于文章之道,则颇为自负。《大公报》在张季鸾去世后,由王芸生主笔政,王氏为人为文俱躁进张狂,言论偏颇一泄如注,布雷先生见此大为叹息,一次忍不住对报界的同仁胡健中说,“我如果年轻10岁,我就再下海做新闻记者,和他们周旋;也不应该让他们这般人如此猖獗!他讲了一句历史上的话,好像是晋朝王敦说的:世无英雄,遂令孺子成名!”(胡健中《我与布雷先生的交往》)。 最好的txt下载网
老派幕僚的最后余光(5)
他对自己的文章极为自负,当时蒋先生的文告十之*皆出其手,蒋先生有时把他的文章改动几处、他觉得改得很好,但有一次中枢的一位侍从秘书竟擅自改动了他的文章,他一连失眠了好几夜,很不平地对胡健中说:“你看,某人现在都可以替我改文章了!”
陈布雷是文化、新闻总指导,宣传方面负全责。报界、中央社也得受他的指导。
曹聚仁说,吴稚晖、汪精卫、胡汉民、戴季陶、叶楚伧、邵力子、陈布雷、潘公展、程沧波等人,都是以新闻事业为敲门砖,进入政治圈中去的,到了官场,就阿附权势以取容了。
这个判断,似是而非。其实这些人大半主业为革命,新闻事业反而是工具和手段,或曰得心应手的利器。
北伐期间,风头最健的媒体,是他从业的《商报》。从此受知于蒋,邀到南昌参与戎幕。一如汪康年为张之洞幕僚,主要是文幕。近日坊间青年,或者无根游谈,将其定位于军机大臣,乃是见风是雨的夸张猜度。
他的幕僚作业更多的成分,是文学侍从之臣。他负责起草文稿和文告,当中就会有次一级的政策拟定。内容虽授意于蒋,但也渗入个人意见,虽不全是言听计从,但也多有采纳。
《西安半月记》乃是陈布雷代蒋先生就西安事变所做的总结。期间也有对南昌行营已来的局势、他的作为所做梳理、辨析。他在另一篇宣言中说:“幸赖主义之照临、同志之用命,曾不数月,湘、鄂、赣、闽全告复,此非中正所敢贪天之功,实中央执委会付托之专,用能集中号令,团结内部,不虞牵制,以克奏斯绩也。何图……奉鲍罗廷之发纵指示,造作种种蜚语,提出军阀、*等口号,冀直接打倒中正,间接打倒国民革命。而本党本军之一部分同志,不悟其奸,竟被所惑,遂以为中正有企图军阀及个人*之倾向。”大概算得是一种背景的说明。
王芸生《一个可悲的新闻记者》尝以为,陈布雷早年曾任上海《商报》的主笔,写得一手漂亮文章,他觉得陈布雷是一个典型的文人,但又是一个可悲的新闻记者,“蒋的头巾气,不能不说是出于陈布雷之力。四大家族的生活意识中何尝有什么礼义廉耻?标榜四维八德的所谓新生活运动,宋元学案的摆设,都是受了陈布雷的影响”(北京市政协《文史资料选编》第23期)。
王氏此说不当,盖本末倒置。蒋先生在赏识陈布雷之前,已经具备相当的传统文化修养,正因如此,他才因欣赏而看中陈布雷。1927年9月中旬在杭州,陈布雷和他的大哥陈屺怀拜会蒋先生于烟霞洞,蒋先生当张静江面称其文婉曲显豁,善于达意。
他不希望政府官僚化,而期盼清明健全的组织。他看到那些所谓要人之颟顸误国,悲愤无已,对于局势的变异,他看清是非,但没有勇气力争力谏,这是他矛盾痛苦的根源。他的自杀,乃是幕僚作业最沉重伤怀的一笔。
悲凉结局和晚年心境
张治中也曾在侍从室工作,他将陈布雷视为最好的文学老师。基于同事之谊,他在生活上也很爱护陈先生,陈先生用脑过度,面孔上常摆着苦恼的形象,是典型的苦行僧,至于日常生活,更不乏天真的认识。所以,张治中常常跟在他的后头,逗他的兴趣,以此法减轻他的苦恼,使之笑靥常开。张治中说,记得有一次在成都,与他同住一个地方,有一天上午,没有什么事,张氏笑着对他说,带你去调整调整!布雷说,大哥(他老是这样称呼我,实则我们是同年,我不过比他大几个月),我们到哪里去?我说,你跟我走好了。这一天,我带他吃成都有名的小馆子,逛少城公国,喝了茶,又看了电影,混了大半天,他感觉愉快得很,笑容可掬。我问他,好吧?他说,好!以后他常希望我带他调整调整( 《张治中*?一个文人》)。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老派幕僚的最后余光(6)
布雷先生自来体弱多病,常常要借助安眠药才得以休息。结下终身文字之缘,生活清苦自励。他晚年答记者:我这个身体,好比一部机器,实在用到不能再用,从前偶然修理修理,也还照常可以开动,现在确已到了无可再修的地步。
1940年间,日本战机大肆轰炸陪都重庆,采用轮番式的疲劳轰炸,试图从灵肉两面摧毁中国人的意志。布雷先生撰述文稿,每每在防空洞内完成,体力渐感不支。初夏时节抵老鹰岩村舍休养,山居期间仍修改讲词,稍暇则读陆放翁之《入蜀记》《老学庵笔记》及陈后山诗等。6月间撰写*。7月24日敌机猛炸重庆,敌人广播,造谣说陈布雷被炸毙。是年10月,自称:“余近来之身体精神大半视睡眠充足与否为转移,然长服安眠药则影响肠胃,不服则睡眠不佳,诚无可奈何之矛盾现象也。”
他最后的幕僚作业,竟是尸谏!
徐蚌败局已定之际,他到上海召集报界巨头会议,他向友人说起蒋介石怪他精神颓唐。而在他的心里,也在思考,心中阴影厚积:此时的蒋先生和北伐期间的奋进有为判若两人。
他多年的贴身副官陶永标回忆说:
有一次,陈布雷同蒋介石密谈至深夜,事后蒋送他步出总统府大门,我从侍卫室出来跟随在后,听见蒋介石对陈布雷讲的几句话,内容大意为:“目前战局确是不利,国民党可能被打败,但不会被消灭,布公不必如此悲观。”“自古未有分天下而能久者。谈判也保不住国民党的半壁江山。事到如今,我们只有背水一战,成败在天了!”其后陶永标发现陈布雷的脸色很难看,回到寓所还自言自语叹道:“成败在天,成败在天!”一连数天抑郁不欢。
蒋先生对文官、武官态度渊然有别,对大文人、名教授往往礼遇有加,对学界人士之尊重又在一般的文官之上,大公报张季鸾起先的地位并不很高,得蒋先生提携,遂居重要影响之地位,而《大公报》的业务开展也盛极一时。对张季鸾是这样,对程沧波、胡健中、潘公展、黄少谷诸位,他也很周到。对于陈布雷,蒋氏始终尊称布雷先生。
他几乎没有什么应酬。他谨慎甚至拘谨的作风更增加了他文字的周密。如有重大文字任务,有时他会好几天不下楼。陶希圣认为:“在委员长的跟前,许多高人才士一接近就变质了。布雷先生则不然,他是一位报人,报人有广阔的视线,客观的思考,精确的批判,适于幕府的要求。布雷先生替委员长襄理机要,却始终保留一个报人的本色,居政治的中枢而对政治保持批判的精神,所以委员长尊重他。”他的自裁,必定饱含了非同寻常的剧痛的心灵矛盾,他的文人学者本色,已经一压再压,临了批判的精神在寻找最后的出口。
精神的打击,加重弱躯病体的负荷;羸弱的肉体,更无法承受自尊心的频受撞击。于是形成恶性循环。
遗书重点,一是毫无价值的一生,二是书生无用,回首履历,深觉有违初衷。其间“目暏耳闻,饱受刺激”乃是聚焦之点,读之悚然,如冷水浇背,当头棒喝。
布雷先生自裁前,已无计可施。计早出尽,有的不听;有的未及行,有的行而无效。至此则身颓而心如死灰,故无计可施。他本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在大庭广众中,总是走在旁边轻轻侧身而过,息事宁人,唯恐有所开罪。他在中壮年时期,还在做返回新闻界重操旧业的梦寐。他说他对政治不感兴趣,但其所撰述,则又言不由衷,其议论国计民生在文字理论上头头是道。到了形势河决鱼烂之际,所有的矛盾纠结缠绕,一时俱来,这并非针对他一个人的业障,但对他的打击较常人更甚千倍万倍。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老派幕僚的最后余光(7)
云天在望,遥念广寒深处,不知今夕是何年?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几十年中布雷先生看过多少更替兴亡,不少他更参与其中。其中必有一个理由,他想解开这个谜,但他实在太累了,他等不到答案,他绝望到也不想再等这个不祥的答案了。
做记者,写政论,他胸怀千载,志吞八荒。掉鞅文坛,所向披靡。其间自有一种气象和坚锐。而其做幕僚,而且始终是一位高级幕僚,却从战战兢兢临深履薄处做将出来,他的苦心和见解,从国家大政方针至于人事的协调融和,其迹虽不易见,而其功则不可没。他敢于无名无权的位置,表面上看不出什么赫赫之功,而实际上贡献不少重要的决策。以一最高级幕僚的身份,他的私生活却到了克勤克俭的地步。程沧波说他像戒律森严的公门中修士,“他在重庆美专校街时,每当傍晚我每从上清寺到他的寓处,晚饭时到,他常留我吃饭,叫佣人加菜。每次是两个盐蛋,这就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