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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空中骑士I-第3部分

小说: 空中骑士I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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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岐野这时出现在中庭里,往这边走过来。他起床之后只来得及换过衣服吧,连衬衫的纽扣也没扣。心里估算着他进来办公大楼的时间,我走进大厅。
    “早安。”我对土岐野打招呼。
    “早安。”他好像很痛苦地皱着眉头回应我。
    “是被草薙小姐叫起来的吧?”
    “哈——”土岐野边打哈欠边点头,“是她啊,我没空认识其他人。那……你是谁啊?”
    “跟你同寝室的函南。”
    “啊……”土岐野稍微撑开眼皮,打量我全身,“那么,给你用下面的床吧。”
    “我已经用了。”我回答。
    “这样啊……那真是抱歉。”
    昨晚土岐野应该有看到我才对。他是在深夜时分回来的,当时在一阵摩托车的引擎声后,接着响起走近的脚步声,我想应该和同寝室的同僚打声招呼,所以还特地从床上爬起来。可是他看起来很疲惫,对我的话沉默以对,只是点个头,然后就这样脱了衣服,马上爬上床睡觉了。我那时以为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不过现在想想,他有可能只是喝醉了,总之,他好像不记得昨晚的事。完全看不出昨晚他喝得那么烂醉。
    “你好像很不舒服?”我问。
    “嗯,是不太舒服。”他回答。不过他也只是顿了一下,微微一笑,轻轻的摇头,“走吧。”
    他迈开步伐,我也跟上前去,在上楼梯的途中,土岐野只回头看过我一次。
    “我叫土岐野,请多指教。”
    他在楼梯转角向我伸出一双手,那是比我还要大很多的手。
     
2
    散香编号B的飞行员座舱并不宽,对小个子的我来说刚刚好。和初期的A型号比起来,在外形上,B的引擎盖稍为低了一点,座舱罩后方胀胀鼓起,因此前后视野都大幅改善,是绝佳的设计,其它的,还有原本在编号A左右翼的两挺机关枪被移到机体下部。虽然听说这是为了削薄机翼的不得已之举,但却因此使得惯性力矩意外地被改善。散香机原本就因为良好的旋转运动性能而被叫作“风车”,如今更加提升这项优势,因此大受飞行员的喜爱。
    一般来说,不开飞机的人比较重视飞机的装备,而会开飞机的人,第一个所考量的倾向于操作杆的轻巧度。前者是认真地在担心因飞行员的疏失而导致飞机坠落的情况,相反的,后者总是在害怕应飞机的性能不佳而让飞行员送死。这之间的差距从飞机的第一次起飞到空中时就开始分歧延展,彼此间的鸿沟从未缩小过。
    我一直维持飞在土岐野后方偏上的位置。因为眼前的云层,我完全看不见地面上的东西。下面纯白,上面湛蓝。而正上方是太阳。
    从背后传来的引擎震动也让人心情舒畅。这是我非常喜欢的频率,就像在按摩一样。今天早上从维修员笹仓那边听来的换气法,我至今还没试过。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十二分。
    飞行的时候,我总是一边听着音乐。我其实很想提高音量盖过不想听到的声音,可是工作时是不能这么做的。除了听不见无线电的声音会让我困扰。其他声音本身是一种很重要的情报,不可以听漏——引擎和机体以及骨架所发出的异常声音、方向盘连结声、螺旋桨撕裂空气的声音,还有仪表板发出的信号声。因此,在飞行时只能播放平静的音乐。平静的旋律就像一条警戒线,只要注意大于这旋律的声音就好了。
    认真说起来。我比较喜欢喧闹的音乐,可是却没有机会在飞机上听。有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去执行侦查飞行之类的任务,我在结束任务的归途上,会想着也许某天可以痛快地听摇滚乐。为此我早塞了一片这类的CD在飞行旅行包里面,但直至目前都还没有机会。假如有一天,任务的情势绝望、无可挽回,那么我就要播放这片CD来听。如果能在CD还没有放完之前就死去,那该有多好!我是这么想的。
    飞机下方的云像泡泡一样圆圆的,而上面的云却是灰色且平坦的。我们像是要脱离这两个云层的夹缝似的,笔直地飞去。
    离开陆地之后,我只从耳机里面听过一次土岐野的声音,那正好是收完起落架、朝着云缓慢上升的途中。
    “莫非……你该不会是第一次碰这个吧?”他突然这么问。
    “你说的这个……是指任务?还是机体?”
    “机体。”
    “如果是编号B的话,不是第一次。”我回答。
    “那么,你知道换气的方法吧?”土岐野问。
    “不要用无线电聊天比较好喔。”
    “OK。”
    在那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交谈了。
    我们按照任务,朝西南方向飞行。因为地上的气温将近30度,所以我想要尽快飞上天空,再说这也是睽违了一周的飞行。
    空中的太阳一样的耀眼,可是不知为何,自己映照在聚碳酸酯仪表板上的,那稍微安心的脸,不时提醒我不认识自己的事实。
    不知不觉间,四周空气温度已经降了下来,膝盖附近也感觉到异常寒冷,不过身体的状况倒非常良好。
    我第一次驾驶这种机体是在两个月前。而我随即知道,在目前我所驾驶过的散香编号B之中,这架飞机是极其上等的。之前的驾驶员应该是个爱干净的家伙吧,机舱就像在博物馆内展示的飞机一样,非常整齐干净,也就是那些什么贴过照片贴纸的痕迹,名字的刻痕,好像在计算什么的记号,模仿诗作的乱七八糟字句,在这架飞机里一样也没有。或许是那个叫作笹仓的修理员打扫整理的吧——不对,不可能。所谓的维修员这种人,是不会伸手触碰飞行员座舱的。就像人类的胃袋一样,对他们来说,这里是他们无法消化的领域。
    这么说来,我倏地想起,坐上飞机时这里完全没有人类的味道,也没有人工香料的味道。对讨厌这两者的我来说,这实在是比较良好的情况,光是这一点就让我喜欢上这架飞机了,以前只要一搭上有人坐过的飞机,光是那个味道就会让我头痛。人的车子、人的衣服、人的房间、人的床,比起这些,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人的飞机。要说为什么,大概是因为驾驶飞机无法在中途换手,或者到外面去透气。
    土岐野的飞机轻轻地振动了两下机翼。
    应该是打算下降吧。已经飞了这么远了吗?我看看手表。
    我冲进云里沉进云海中,关上小节流阀,与土岐野稍微离开一点距离。机体微微振动,令人有一种轻飘飘的浮游感。我非常喜欢下降时那种无法言喻的感觉,那是一种非常舒畅的感觉,就好像所有的感官都变得迟钝,万物离我而去一样。想要持续降落,直朝着地球的中心坠落……我总是联想到这种事。每个同伴都喜欢加速上升时背后急遽产生的加速度,虽然他们常这么说,可是我并不以为然。坠落的片刻才会有从某个东西里解放开来的感觉。而那一定是因为,活着,就是所谓的不自由吧?对生物来说,没有比活着还大的束缚了。
    “或许,你是在期待死亡吧?”
    说这句话的人,是谁呢?
    对了……是天野,那个吵死人的白痴男。他是何时坠落的呢……没错,是在两年前的夏天。他下坠的时候,用无线电对每个人这么说:
    “帮我跟餐厅的欧巴桑说,天野那家伙逃跑了。”
    想起当时的情景,我笑了出来。他不是那种会讲高格调玩笑话的男人,可是这句话却是能够让人深思的最上等题材。
    脱离云海后,可以略微看见黑色的森林。天野,他一定也看过这样的黑色森林,我这么认为。在这样的景色中升起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譬如明明地球逐渐靠近,可是可以安身的地穴却没有开启之类的……
    因为云层消失,我马上就找到了土歧野的机体。他在我上面,离得相当远。还在震动机翼,好像是注意到我了。我又笑出声来——意外的,他是个乐于照顾新人的人呢。真是多余的开心啊,我想。
    在森林上方飞了好一段时间,接着眼前出现了宽大的河川。我们在这里降低高度,沿着河川的上游的方向改变航线。两侧是平坦的草原,远方是农地与草地,还有孤零零的白色住家。可是因为小雨的关系,所以视野模糊不清,无法看得更远。
    再往前就会有个水库,到时应该会出现湖泊,那附近有我们要侦查的对象。从基地起飞到现在,大约飞了一个小时。
    我将八成神经都紧绷注意着上空。看守下方是土歧野的任务。
    座舱罩湿了。往旁边看,主翼尖端形成的白色水蒸气带正往后方流去。
    我再次降下高度。是因为下过大雨的关系吗?河川的水量好像增加了,黄褐色的河水直扑而来。我降到只比两岸的堤防稍微高一点的高度——如果这里有桥,我正身处在一个危险的高度。我没有关闭节流阀。不压住机身的话,会因为对地效果而让机体上浮。我注意到打在座舱罩上的水滴好像增加了,吞了一口口水,那声音突然变大。
    右前方是土歧野的飞机。阴影让我看不见坐在飞行员座舱里的他。
    山逐渐逼近,河川逐渐变窄。
    引擎的声音稳定且轻巧,这是有高明的维修员保养的证据。要说什么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没有比优秀的维修员更重要的了,即使得拿他们来当恋人也不会有损失的。
    我和土歧野的振翅声同调,那是一种平滑的声音,就像触感良好的毛毯那样让人心情愉快。
    我回头看了看好几次后方上空,很幸运的,天空并不刺眼。周围的土地逐渐高耸,黑色的森林似乎在成长、隆起,有种好像回到太古历史的错觉。这附近已经没有住家和道路了。
    河川平缓地在右手边蜿蜒。
    土歧野倾斜主翼,我也降下右翼,这时感觉自己像在滑雪撬。当然,实际上我并没有滑过雪,虽然曾在雪地上飞过,可是却毫无用这双手触碰雪的经验。要是坠落时能够坠到雪上就好了——同伴们都异口同声地这么说。为什么呢?不了解雪的我不知道理由。
    下降的主翼的尖端是黄浊的水面。沙洲的沙子都比它白多了。
    一如预定,前方出现了水库。
    我原本以为水库会是白的,可是却比想象中黑得多,而且还有数条直直的漆黑条纹,让我稍感惊讶。我稍微把节流阀往上推,瞬间又把操纵杆微微向左推,让机翼恢复水平。
    我等待土岐野开始上升。
    他仍保持水平飞行,而且,速度没有增快。
    距离障碍物还有三百公尺左右。
    差不多要拉抬机身了吧?可是土歧野没有动作。
    水库就近在眼前了。我确认左右的地形,要向左右转弯的话,幅度太狭窄了。
    还在直直前进。
    难道说他还没睡醒吗?有一瞬间我这么想。因为今天早上,土歧野好像宿醉的样子……
    不行,已经到极限了。
    我拉起操纵杆的时候,土歧野微微地降下右翼,加速引擎的运转。机体因为反作用力而倾斜。
    我将节流阀一口气推上去。            
    土歧野也拉高机首,维持微微倾向右边的方向、是在计算反作用力矩的力道吧?他打算斜斜地上升。
    当然,我想起了换气的事。
    我抓着节流阀的右手原本正轻轻使力,可是我相信那件事所以手离开了那里。
    相信什么呢?我稍微迟疑了一下,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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