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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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福摇头道:“是不是那颗秦玺不好断定,林丹汗将金印深藏秘不示人,如何看得到一眼?”
皇太极离了宝座,在丹墀上徘徊道:“林丹汗乃是忽必烈的子孙,金印当为元朝的旧物无疑。”
范文程见皇太极凝神西望,情知他志存高远,不甘偏居辽东一隅,便改口道:“明军虽是换了主帅,但我大金与明朝数年征战,也见识了袁崇焕的韬略。此人外表颇有锋芒,其实用兵极是谨慎,他所以成就大名,都是凭借坚城火炮之利,并非列阵攻杀,臣估计他不会轻易舍其长而用其短。当年天启朝时,我大金进攻朝鲜,朝鲜与皮岛守将毛文龙一再求援,明廷多次下旨切责,他都以宁远、锦州战后城池亟待修葺为由,迟迟不出兵,便是明证。不过……”
“章京直言,不必绕什么弯子。”
范文程点头道:“按理说,袁崇焕刚刚到任,宁远城已非当年的模样,诸多事情需要条理整顿,准备不足,他不会即刻用兵。只是用兵之道不可犯险,知彼知己方可百战百胜,大汗不妨试探一番,再做打算。”
“如何试探?”皇太极不由停下脚步。
“示敌以弱。”
“怎么讲?”
“皇上可还记得当年的款和?”
皇太极道:“明朝无意款和,咱何必低声下气地求他?”
范文程道:“袁崇焕其实也没什么诚意,只将款和当作缓兵之计,但此次他若再遣使者来,自然不必担忧宁远明军会有什么举动,皇上便可放心用兵了。再说兵者诡道也,如今宁远兵变刚刚平定,蓟镇、锦州也有兵卒哗变,明军防备空虚,一旦有变,我们也可相机行事,不西征察哈尔,转攻明军也未尝不可。”
皇太极沉吟道:“范章京,你先写一封议和的书信,我再与三大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商议后再定。”
宁远已然平静,袁崇焕便将巡抚衙门改作督师行辕,召齐十四大营的将领,思谋拓地复辽。谁料锦州、蓟镇相继欠饷兵变,袁崇焕大惊,暗自忖道:若后金来攻,锦州、蓟镇如何守得住?一时忧心如焚,火速派人持着令旗前往两城宣谕皇上恩旨,告知祖大寿、赵率教,务要安抚平息。又亲笔写了请饷的疏本,八百里快马加急发出。正在担忧锦州、蓟镇的军情,校尉来报:“后金遣使者议和。”
袁崇焕笑道:“观我动静来了。”传令放入城来。不多时,从辕门外进来两个垂着大辫子的满人,穿过辕门与大堂之间的一道二门,见二门内的石铺甬路两旁站着两行佩刀的甲士,倒也并不畏惧,迈步进了白虎堂。
袁崇焕见是上次议和传书的旧人,问道:“方吉纳、温塔石,你们汗王还好么?”
二人施礼呈上书信,回道:“我大金汗王康健如昔。”
袁崇焕道:“宁远也是坚固如昔,我倒是怕他不来攻呢!”
方吉纳拱手道:“袁大人,我二人奉命议和,不知战事。”
袁崇焕道:“当年你们老汗王努尔哈赤病逝,我曾派都司傅有爵、田成与李喇嘛等人前去吊唁,得观后金兵军容之盛,今日你们既来,也应有所回报,看看城头的火炮,回去也好有个交代。”命黄又光带二人下去,又将书信反复看了,自语道:“皇太极要攻打察哈尔了么?”
谢尚政道:“卑职担忧后金乘我兵变来攻,他若西进用兵,宁远倒是暂可无忧了。”
袁崇焕捋须道:“咱们担心他攻,他又何尝不怕咱们攻他!他西去征讨察哈尔,正可乘机捣他巢穴,真是千载难逢的时机呀!可惜粮饷不足,锦州、蓟镇情势尚不知如何结局,实在难以为战,眼见皇太极从容西进,教人如何心甘!”
谢尚政见他面上隐现郁愤之色,劝慰道:“据探马报说,后金一个月前既有征讨察哈尔之意,不知为什么迟迟没有动兵。或许是皇太极佯攻察哈尔,暗设埋伏,诱我进兵,野地浪战,凭其马快箭利,与我一决高下。”
袁崇焕沉思片刻,说道:“我想皇太极迟迟未动,是因天气炎热不宜用兵。如今天气渐已转凉,却听说我又回到了宁远,有所顾忌,才迟疑难决。允仁,当年的那个李喇嘛可还在?”
“要用他探后金虚实么?”
袁崇焕摆手道:“他哪里探得出什么虚实!只会阐扬佛教,向往化干戈为玉帛,都是些虚妄不实之词,皇太极岂是如此好糊弄的?”
“那他此去岂非多此一举?”
“不会,他若去了,皇太极才会不再时刻想着宁远城。”
谢尚政半信半疑道:“李喇嘛果有如此的神通?”
袁崇焕道:“皇太极征讨察哈尔之意已久,以前是众寡悬殊,没有必胜的把握,不敢轻举妄动。如今他与蒙古科尔沁各部会盟,兵力更非以前可比,不料此时我却回到宁远,他担心我乘他西行收复失地,顾此失彼,做了赔本的生意。我如遣人款和,皇太极便知我无意出兵。若不遣使者,皇太极必时刻防备着宁远,西征之意不决,一旦侦知锦州、蓟镇两城兵变,乘乱来攻,此事甚为棘手。”
“何必遣李喇嘛出使呢?”
袁崇焕苦笑道:“迫于无奈,为教那些言官们不再借口搬弄是非。天启皇爷时,魏忠贤等人不知款和乃是权宜之计,责我通敌。如今新主登基不久,尚无款和的旨意,不得不遣方外之人,以免授人以柄,予人口实。”
谢尚政心下豁然,转言道:“前次款和不成,那李喇嘛暗生悔意,明言跳出三界,躲在一间破庙里不再出来,倒也真是痴心的人。”
袁崇焕笑道:“痴和尚,竟不怕犯了嗔戒呢!走,带我去见他。”
宁远南城有一处梵刹,名为灵山禅寺,原本是座颇有规模的庙宇,梵呗声声,香烟缭绕,长年住着僧人。自万历年间,辽东战乱不止,僧人们都南逃入关,香火日渐衰落,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正殿坍塌,神像毁坏,偌大的庙宇只剩下东边的一间偏殿,殿前一株高大虬曲的古松,张开树冠好似无边的伞盖将半个偏殿罩住,竟也有几分出尘离世的气象。袁崇焕带了谢尚政、韩润昌二人便服而来,才到树下,便听到殿内鼾声如雷,谢尚政笑道:“人倒是还在。”
三人轻步进殿,但见蛛网结丝,尘土遍地,四面的墙壁上多有雨水冲刷的痕迹,殿中空空如也,并无什么佛陀世尊的金身法相,居中铺着一张破烂的草席,一个黑胖的和尚在上面仰卧酣睡,身上一口钟的僧袍半披半遮,赤足穿一双破旧的僧鞋,身边放个黑瓷大钵。谢尚政上前要将他摇醒,袁崇焕伸手拦道:“他若知我来自会醒的,何必要人来唤?”
谢尚政、韩润昌正觉心疑,却见那和尚翻了一下身,口中喃喃道:“阿弥陀佛,听此言语大有禅意,极似我佛门中人。”说着睁眼坐起,合掌道:“三位施主远来,老衲未能出迎,失礼了。”
“岂敢,不告而入,叨扰大师清修了。”袁崇焕含笑施礼。谢尚政、韩润昌二人都是武举出身,见这老僧竟似身怀地听之术的绝技,闻音知人,心下骇然,当下不敢大意,手按剑柄,护在袁崇焕左右。
“故人来访,何谈叨扰?”那老僧斜眼微睨,见谢尚政、韩润昌二人满脸戒备之色,微笑道:“两位勿疑,老衲在扎什伦布寺出家之前,每日清晨既起来磕着三步等身长的头到寺礼佛,路上人多,害怕卧地时被别人撞到,便用耳朵细听,练就了这般地听的本领。老衲一生参研佛理,武功未曾究心,甚是不济,只会些粗浅的防身功夫。”
袁崇焕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是方外高僧,哪里会稀罕那些杀人斗狠的本事。你们且退下,我与大师细谈。”
老僧垂眉道:“和老衲谈何用,不如和该谈的人谈。”
袁崇焕见他一语道破玄机,也不遮掩,回道:“与大师谈了才可与那人谈。”
老僧挪一下身子,让出些草席道:“若你俩都坐得这草席,有什么谈不得的?何劳他人?”
“大师还为上次远赴盛京的旧事耿耿于怀?”
“前尘往事,老衲记不得了。”
“那如何放言不再沾惹红尘?”
“见得红尘众生相,却救不得,奈何?今日和谈,明日攻城略地,杀人盈野,涂炭生灵,若难放下屠刀,何必费神地装什么和谈的样子。”
袁崇焕见他低眉顺目,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劝道:“大师,身后荣辱,花开花落,想他作甚!且移蒲团到盛京,顾得一时是一时,何必执着往事,抛不下嗔念呢?”
“为再战而求和,老衲进退两难,即便不生嗔念,也有求不得之苦。蜘蛛结网,毁于风雨,雨后复结,结成复坏。”老僧痴痴地望着屋顶墙角的蛛网,喃喃自道,竟似偈语。
袁崇焕双眉一耸,笑道:“割肉饲鹰、舍身喂虎,历代传诵不歇,却不过只救得一个生灵,岂如大师救得数万性命?”
老僧悲声长叹,心头暗自哆嗦道:“施主一笑之中竟似有无数的剑光刀影……”
“大师答应了?”
“哎!我佛慈悲,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次日清早,李喇嘛僧衣芒鞋,一钵一杖来到督师行辕,袁崇焕命人伺候他洗了澡,又将身上的僧衣浆洗干净,用了斋饭,才将书信与他,亲自将他送到东面春和门。远远望见方吉纳、温塔石二人在城门下牵马等候,袁崇焕命人牵过一匹马来,李喇嘛阻拦道:“袁大人,不必了。和谈有如朝圣,心若诚时,何惧万里?”
袁崇焕笑道:“我是怕辽东数十万生灵等不得大师。”李喇嘛只得上了马,与方吉纳、温塔石二人一齐出城折而向北去了。
李喇嘛到了盛京,被安置在慈恩寺净室住下。一连十几日,并未见到后金汗王,心里纳罕不止,想起慈恩寺乃是盛京有名的丛林,便往前殿观赏,见寺院整修得上下一新,远远望见山门内高耸的钟、鼓二楼。天王殿、大雄宝殿、比丘坛、藏经楼、司房、斋堂、禅堂、客堂、念佛堂、方丈室、十方堂库房甚是齐全,如来三世佛、航海观音、四大菩萨、十八罗汉、四大天王、弥勒、韦驮金身彩塑,宝相庄严。看了一遭,闷闷欲回,却见山门外抬进一乘凉轿,山门的执事僧在轿前引着路,直奔后面的禅堂而来,到了堂前,自轿上下来一个宫装的明艳女子,梳着高髻,圆领大襟的百蝶袍,留着宽宽的花边儿,湖蓝色缎地上绣满了千姿百态的蝴蝶,中间点缀数朵菊花。那禅堂的住持老僧早迎了出来,合掌道:“贵主儿,今日怎么得闲来了?”
李喇嘛听得称呼,暗想:此女子敢是皇太极的妃子,难怪衣着如此绚丽。听说他有三个绝色的妃子,个个如花似玉,此女子不知是哪一个,竟这般年轻貌美。正思忖间,听那丽人还礼道:“大师,我来求个签。大汗亲领大军征讨察哈尔,不知吉凶如何,闻说寺中的观音签甚是灵验,特来请大师指点。”
李喇嘛心下一凛,原来那皇太极早已离了盛京,想是并未将款和放在心上,心里暗自愤恨。见那老僧将签筒、签本在佛前的神案上供好,剔去蜡花,添了香火,在蒲团上拜了几拜,祷告已毕,伸手取了签筒,连摇几下,筒中脱的跳出一条竹签。老僧将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