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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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一阵喧哗,夹杂着女子尖细哭叫声,郎君皱眉。周衡忙起身,“是在楼下。”比起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郎君的安危更为重要。
那一对少年男女本守在门边,听闻嘈杂,少年出去了片刻,回来道:“是一位客人的婢女被人纠缠,倒不是什么大事。”原本在用饭的侍卫也上来表示无事。
然而哭叫声一阵比一阵尖利凄惨,纵有蜀江碧隔音良好的墙壁,也使人无法坐视不理。
郎君起身步出房门,周衡连忙跟上,若有若无地防备着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的攻击。
楼下大厅正中,一锦衣魁梧大汉与一华服青年男子正自对峙,那男子生得斯文儒雅,眉目间一团和气,此时却怒视着大汉。
那大汉神色亦是不虞,却也不曾招呼身后数名家丁做些什么,只是道:“这是我家奴婢,干你何事?”他身材高大而微胖,声音却是低沉得很。
那青年男子怒道:“什么奴婢,你分明是强抢民女!”眼光看向大汉家丁紧拉着的柔弱白衣女子,转而坚定道:“你放心,我一定救你!”
周衡略一思索就大致明白了事情经过——无非是买卖奴婢遇到了见义勇为。
本朝律令禁止强买良民为奴,却不禁良民自卖为奴,那大汉神色虽恼怒却坦然,这青年恐怕是不谙世事,才会生出这些事来。
却听那白衣女子哭道:“这位郎君,莫为我与他争执。都是小女子命苦罢了……”
拉着她的家丁忍不住面现鄙夷,伸手去捂她的嘴,却被她挣开,“郎君高义,小女子粉身碎骨无以为报!小女子虽人微力轻,便是死,也不会让这恶人辱我清白,郎君且放心!”
周衡便见自家郎君站住了。冷眼看去,之见那青年男子大为感动,叫道:“我一定救你出来!”
说罢转向大汉,“在下姓方,方锦台。”大厅中看热闹的客人便悚然动容,这青年看着便似出自富贵锦绣丛中,不曾想竟是江夏首富方荣独子。
锦衣大汉亦是动容,“你是方荣之子?”方锦台早已料到自己身份一旦抖露出来,世人反应大多如此,因淡淡点头道:“正是。”
那锦衣大汉见他倨傲,反而大笑起来,“方荣啊方荣,你生的好儿子!”
方荣听他直呼父亲名讳,并无尊重之意,勃然大怒,冷哼道:“阁下何人,竟敢直呼我父名讳?若是不给我个交代,休怪我无礼!”
那锦衣大汉不理他,吩咐一句,家丁便放开了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对方锦台深深躬身行礼,泣道:“多谢郎君相救!”
方锦台忙还礼道:“这原是我辈读书人本分。”
锦衣大汉的家丁又送上一份卷轴,道:“方郎君,这是柳氏的卖身契书。”
方锦台自诩读书明理,见对方执礼甚恭,便也不再咄咄逼人,追究对方的无礼。接过契书,对锦衣大汉拱手道:“阁下明理,必有后福。”
那大汉似笑非笑地随意拱拱手,问店中博士:“我那间雅间可还留着?”
博士忙答道:“只为赵郎君留着。”便在前引路,往二楼去了。
周衡只听着那大汉道:“你家姑娘可回来了?若见了她,就说我打听到一些消息,却不知能否作准,还请她一见。”
一径走过他与郎君身边,进隔壁雅间去了。
☆、第45章 充下陈
周衡瞧着郎君兴致很好,也不回雅间去,只站在青竹编就的精美栏杆边俯视着楼下厅中众生百态,外加方锦台与那白衣女子的纠葛。
那锦衣大汉背影甫一消失,方锦台便将契书交到柳氏手中:“姑娘,且去消了籍,自在过日子罢。”
柳氏却不接过,反而哭道:“郎君,妾一介弱女子,老父已逝,迫不得已卖身葬父。如今我无依无靠,可怎生是好?”
方锦台亦是无措,“这可怎生是好?”周衡便看着自家郎君唇角牵动一下,似是想笑。
柳氏微微一怔,随即温柔道:“若郎君不弃,妾愿执箕帚,充郎君下陈,”她柔弱美丽的目光落在方锦台身上,没有人能拒绝这样卑微的、美丽的请求。
方锦台慌了神,他今日只是来蜀江碧消夏而已。他童年时代生活在外祖家中,家规严厉而端正,少年时发奋苦读,如今取得了秀才功名,方才有空接触外界事物。不料头一次摆脱家丁自己出门,就遇上了这等事情——
柳氏跪在闹市中卖身葬父,这一幕他曾亲见,大为怜惜。只是方氏家规,青楼女子与卖身葬父之女不得进门。
他不明白为何家规要将孝女与妓女并列,却也无意反抗家规,只是在那楚楚可怜的身段前放了半吊通宝。
在蜀江碧歇了半日,他几乎都忘了这件事。谁知便见着那锦衣大汉带着一众家丁与白衣孝女进了门。
孝女看见他,又是惊喜又是悲痛,眼神凄婉,仿若被锦衣大汉强行买取。他忍不住起身为她出头,却并非为了得她为妾啊……
“郎君?”柳氏眼波如水,方锦台心头一热,这样的孝女,为何不能进门?他是未来方氏家主,自可以修改家规——
方锦台便伸出双手,搀起深蹲在地的柳氏,“只是要委屈你了。”本是良家女子,沦落为妾室,实在委屈。
柳氏微微一笑,滑落一串晶莹泪珠,“郎君有此心,妾不委屈。”
旁边早有看客想说上两句什么,却被蜀江碧的茶饭博士劝了下来——他们蜀江碧最厌烦这等伎俩,今日容这女子在此上演这出戏,已是看在了赵郎君的面子上。
若是看客说破,那女子再纠缠起来,落到姑娘眼中,岂非他们的过错?
今日赵郎君带了消息来,姑娘定是不肯错过的……只盼那方郎君快快带着柳氏孝女离开,不要遇到姑娘。
“父丧未过,便谈及婚嫁,真是好个孝女!”随着一声冷笑,一把子清亮的声音,碧色衣裙的少女跨进门。
茶博士捂脸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姑娘一向不爱管这些事,今日说话这样刻薄,怕是心情不好。
方锦台与柳氏姑娘相顾变色。
却见那碧色衫子的少女两步走到柳氏面前,“卖身葬父,还挑主顾不成?赵郎君买了你,便是你家主人,谁许你对别家郎君眉来眼去的?”
也不知赵百万发什么疯,揽这等腌臜事上身。
又转身逼视方锦台,“方荣一生精明,临了,却生了你这么个糊涂虫,真是可怜之极!”
说罢也不待一厅人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赵郎君在雅间?”一阵风似的卷过去了。
☆、第46章 风声起
周衡家的郎君,先是觉得这少女气势逼人,行事却莽撞。她风一般刮过身前时,只来得及看见她象牙般的肌肤,浓黑如最深沉的夜的乌发——不知是谁家的姑娘,竟这般泼辣?
楼下,方锦台不可置信地呆了半晌,终于对柳氏歉意道:“我……我家家规,卖身葬父之女,不可进门……”放下身契,逃也般地走了。
柳氏袖起契书,以袖遮面,亦碎步退了出去。
那碧衣的姑娘进了雅间,先撂下一个木盒子来,“这茶叶,我炒出来了。”
姓赵的锦衣大汉拱拱手,待那姑娘还礼,两人分宾主跪坐,方道:“多谢姑娘。”有了这份茶叶,他的家业更要蒸蒸日上了。
继而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从袖中取出一副卷轴来,交给姑娘。
“前往安国的驼队曾迷失在楼兰一带,听到一些消息。”便见那姑娘一贯漫不经心的神色被无限认真所取代。
“有刀客说,在沙漠里瞧见了含青剑。后来多方打听,含青剑最后一次出现是半年前;在金城。——只是,不知能否作准。”
对面那张脸突然发了光,令他忍不住加了最后一句。
那姑娘面色一变,随即镇定下来,“是真是假,总要我亲自验过。”即便不是他,能放出含青剑风声的人,必然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那姑娘道:“我三日后便去金城。金陵李氏那里,就拜托赵郎君了。”顿了一顿,又道,“让方荣管好他儿子。”
“姑娘不若多等一个月,与我家商队同行,也好多个照应。”赵郎君殷切,这位帮他从小商人一跃而成为江南巨贾,可千万不要有闪失。
“不用。”她等不及了,如不是需要整理行囊,处理些事务,她现在便想出发,去遥远的西北。
赵郎君见她如此坚持,便不强求,“如此,姑娘保重。李氏的事情,我赵百万自当承担。”
原来他姓赵名百万,如今已是富可敌国的巨商,其商队西北可达昭武九姓,东南下泉州、南洋,家资又何止百万而已。
然而不过两年前,赵百万还只是金陵一个小小的绸缎商而已。那日遇到这刘家姑娘,她道是“名叫百万的,不是土财主,便是首富。”于是留下许多闻所未闻的主意来。
虽说这些点子里头,十停倒有五停是不能实行的,能实行的那五停里,又仅有不到一停是好用的,可就是这不到一停的点子,竟令他财源滚滚。
他有今日财富地位,固然是自己经营得当,刘家姑娘的好眼光也助益良多。
前往昭武、滇藏的驮马队,下南洋的商队,均是这刘家姑娘的意思。虽说她的目的只是寻人,却也使他又拓宽了许多财路。
刘家姑娘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赵百万自雅间慢慢踱出来,笑着使店中小厮为他跑一趟腿,“就说赵百万请方荣郎君相聚。”
周衡与他家郎君已回了雅间。饭食早已用罄,热闹也已看完,可郎君就是不愿意走……
不知什么时候起,郎君就很不愿意回家了。娘子使尽千般手段,夫妻情分反而越来越淡了……
☆、第47章 赵百万
不过小半个时辰,着团花绸衣的方荣急趋而入,在楼下边喊:“大兄!大兄何在,我请罪来迟了!”
那赵百万皮笑肉不笑地与他寒暄:“方郎君一向可好?”
方荣面现愧色,“大兄,是小弟教子无方。请大兄罚我,千万莫要与我生分了!”
赵百万摇头大笑,“上来罢!许久不见,也该好生叙叙旧,吃两杯好酒。小孩子的事情,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方荣如蒙大赦,一行快步上楼,一行厉声吩咐跟着的家丁:“叫小郎君领完罚自己滚过来!抱上那一坛子醉颜酡!”
他自幼多得赵百万照拂,视其为亲兄,思及独子行事,不由大为羞惭,幸而赵百万并不计较。
赵百万与方荣多年不见,免不了叙旧一番。方荣因问及赵百万为何会突然从洛阳来到江夏——生意越做越大,赵百万带全家搬到了洛阳,轻易不再过江来。
“那刘家姑娘,你大约也是知道的。”赵百万吃一口才烹好的茶,与寻常加入盐、胡椒、生姜后煎茶汤吃的烹制法不同,这样炒制后以滚热清水逼出的清香令他眼前一亮。
“你我能有今日,与那姑娘脱不了干系。可你也知道,她当日帮我,是有要求的。这一次,便是那件事情有了眉目,我想着不是小事,特亲自来告知她。”不论真假,这亲自前来的情谊,便足以让他得到更多好处。
“进城不久买了个卖身葬父的丫头……”赵百万拍拍方荣,示意他莫要挂心,不过是偶然起意罢了。“到底是老弟你家家规好,卖身葬父的丫头,没几个安分的,正该与青楼女子同列。”
国朝规矩,士农工商,商在最末。然而商人亦是良民,自然看不起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