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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天下流氓-第12部分

小说: 天下流氓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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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目的地,四个人总共十六个铜板。看看路旁有一处栽满花草的庭院,掩映着几排红砖楼房,气派的大铁门紧闭着,竖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木牌,上书“杭州旅沪公学”六个大字。

  门房间里坐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看到四个乡下人在门外不停地张望,赶紧走出来问个究竟。

  “你们是找人?”老头很和气地问道。

  “是,找我表哥。”郑青阳答道。

  “你表哥是谁啊?叫什么名字?”老头又问。

  “梁中昌。”郑青阳答道。

  “哦,是教国文的梁先生。”老头道。“这样吧,学校规定外人不许入内,你们在外面等着,我去把梁先生叫出来。”

  老头慢吞吞地走进大院,没过多久,只见一个高个子、白皮肤、戴着一付眼镜的年轻人匆匆走来,脸上露出一种又惊又喜的神情,显然,喜的是亲戚临门,惊的是身后居然还带着这么一票人马。年轻人身上穿着一件竹布长衫,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孔南生想,这般模样齐整的人物,在东台还从没见过呢。

  长衫先生长着一张清癯、瘦削的长脸,眼神深邃但透着温和。高鼻,薄唇,显出一种精明强干的气质来,尤其是鼻子,又挺又尖,略带鹰勾,在东方人中可以说是相当少见。

  “表哥!”郑青阳隔着铁门高叫道。

  
  
  孔南生原来总有些担心,怕城里人势利眼,怕人家表哥三言二语地敷衍几句就把大家打发走。不过,现在事实证明,这些担心全都是多余的。

  梁中昌家的房子位于“里咸瓜街”的底部,是一座二上二下带夹厢的老宅,家中只有一个六十来岁的老父和一名单身房客,地方倒是挺宽敞。不过,屋子里的家具、陈设都很简单,甚至还有点破落,唯一显眼的,是架子上、桌子上、床上,到处都能见到各种各样的书籍。看来,这位梁先生大概把平时的薪水都换了书,已经有点人们常说的书呆子的迹象了。

  房客是位个子不高、身体很瘦、鼻梁上架着一付铜框眼镜的年轻人,看样子约在二十五、六岁上下,听到来了客,赶忙走出自己的房间来热情迎接,张罗着去门口老虎灶泡开水。梁中昌介绍说,这位房客姓朱,名惺公,字松庐,江苏丹阳人,目前在一家化工厂做事,租住在这里已经二年了,平时相处得跟朋友一样。大家听了都有些敬佩,读书人就是不一样,除了姓名还有个“字”,听上去就特别体面。

  梁中昌把客人安顿下来后,先去了趟隔壁弄堂的木器店,买来四张一模一样的单人床,叫了辆榻车运回家。四张床分放在二间夹厢里,靠墙排开,看上去简直有点象旅店了。木床还没油漆过,散发着松木特有的清香,朱惺公找来茶壶和茶叶,泡了一壶南方人爱喝的花茶,屋子里越发香气四溢了。梁中昌马不停蹄地又跑了趟花纱棉布庄,买来四套被褥,待一一铺就,天色已经微微变暗了。

  “走,今天我请客为大家接风。”朱惺公提议道。“正好昨天领了薪水,一起喝个痛快去。”

  “别,理应我请,你的薪水还是多寄点回家吧,呵呵,当心饿着老婆孩子。”梁中昌抢着说。

  “没事,去年我出的那个促销主意,效果非常好,销量翻了好几个倍,老板一高兴,给我加薪了,还提拔我做广告科科长了。”朱惺公笑道。

  “就是三星牙膏那事?”梁中昌问。

  “三星牙膏?”孔南生插嘴问道。“三星牙膏我们在乡下也用啊,价格挺便宜,才二角钱一支,运气好时,锡管里面能找到一根小玻璃管,里面有张奖劵,要是凑齐福、禄、寿三张,能兑换五个大洋呢。”

  “你不知道啊,这响当当的三星牙膏就是他们公司生产的,”梁中昌指指朱惺公,“这个抽奖的主意就是松庐兄想出来的。”

  “现在奖金数提得更高啦,”朱惺公笑道,“我建议老板拿出产值的百分之一做奖金,最高的一等奖高达一千个大洋呢。”

  “我在报纸上也看到了,还有人中了一套一楼一底的房子呢,”梁中昌道,“不过,你老兄也害了不少人啊,现在好多人买牙膏不是为了刷牙,一买一大堆,当场就剖开锡管找小玻璃管,跟赌博差不多了。”

  “唉,你不知道啊,现在日本人的日化产品实在太强了,简直就是无孔不入,国货要想抵抗,只能有效利用国人的投机取巧心理。”朱惺公道。“不说这些了,走,喝酒去。”

  一行六人走出门去,在附近找了一家本帮菜馆,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和二斤洋河大曲。

  菜点都很精致,口味大都带着酸甜,象糟鸡、醉虾、糖醋带鱼这些特色菜,都是几位客人从未品尝过的。大家的兴致都很高,不停地碰着杯,二斤白酒很快就见了底,朱惺公一开口又要了二斤。孔南生的酒量本来就大,喝了七、八两仍然面不改色,郑青阳更厉害,喝了近一斤也跟没事人一样,不过,二人跟东道主朱惺公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算起来,这位看似文质彬彬的读书人,竟然已经喝了一斤半出头,仍在谈笑风生,毫无醉意。林子豪的酒量就不知深浅了,喝了约莫二、三两,任凭别人再劝也不肯多喝。梁中昌平时应该是滴酒不沾之人,今天只是随兴碰几下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两把酒,脸色已经红得跟关老爷一样。王福寿毕竟年少,不喝酒,偏爱甜食,填了一肚子的糯米糖藕,腰都弯不过来了。

  “中昌,你最近英语学得怎么样啊?”朱惺公点上一支烟问道。

  “进步不大,”梁中昌答道,“单词倒是记了不少,语法也基本掌握了,可就是缺少实践,听不懂,说不出。”

  “慢慢来,基础打扎实了比什么都重要,”朱惺公道,“等你以后去了洋行,整天跟洋人打交道,口语水平马上就上来了。”

  “唉,要是马上能找到洋行的事做就好了,”梁中昌长叹一声,“真不想再做‘笔衫’了!”

  “瘪三?”孔南生吃惊地问,心想要是这样俊朗的长衫朋友还算瘪三,自己恐怕连做垃圾的资格都没了。

  “哈哈,教书先生一支钢笔加一件长衫,不就是‘笔衫’吗?”朱惺公大笑起来。

  “现在这世道,教师就是瘪三啊,这还不算,就连做瘪三都得夹紧尾巴,”梁中昌脸色突然一变,“今天还跟学校的校董吵了一架,看吧,不出三天,又有小鞋伺候了。”

  “又为了什么事?”朱惺公问道。“还是为了老家伙贪污学生伙食费的事?”

  “不是,这次的事更卑鄙了,”梁中昌越说越来气,脸都发白了,“最近来了个教英文的女同事,长得挺漂亮的,被老鬼看上了,明火执仗地提出了要求,说要是从了他呢,一起都好办,要是不从呢,马上就滚蛋,这不是无耻到极点吗?”

  “他娘的老畜生!”朱惺公也激动起来,伸手一拍桌子骂出一句粗话。“唉,现在找饭碗难啊,这帮畜生还要乘火打劫。”

  “是啊,读书人也得为五斗米折腰哪,”梁中昌感叹道,“象我们学校,哪个年轻漂亮的女先生没被校董玩弄过?”

  “算了,中昌,不说这些了,越说火气越大,”朱惺公把残酒倒入杯中,“我最近一直在写稿,跟好些报馆主笔拉上了关系,有希望进报馆去做事。要是去成了,我在公司的位置就空出来了,到时候我帮你在老板面前说说好话,看能不能把你介绍进去。”

  “那可太好了,你们公司的方老板有名的正直汉子,要是真成了事,也算是跟对了人,再也不用呼吸学校那股龌龊的空气了。”梁中昌顿时高兴起来。

  “来,清 !”孔南生也跟着高兴起来,一不留神带出了切口。

  喝完酒,大家踉踉跄跄地回家,派没喝酒的王福寿去老虎灶泡来开水,马马虎虎地洗下脸和脚,趴上床就呼声大作了。孔南生跟林子豪合睡一间房,郑青阳跟王福寿合睡另一间房,鼾声此起彼伏,煞是热闹。

  第二天,梁中昌有课不能告假,早早地便去了学校,但已经买回了豆浆和油条放在客堂里的饭桌上。梁中昌的父亲是个和气的白发老人,一条腿有点瘸,耳朵也有点背,所以不大喜欢跟陌生人说话。

  吃罢早饭,四人商量着出门去转转,顺便熟悉一下附近的环境。

  “不要走远啊,”梁中昌的老父关照道,“别摸不回来了。”

  四人走出“里咸瓜街”,凭记忆来到了比较热闹的大街上。孔南生没忘记自己来上海的使命,接连着向好几家店铺的老板打听附近有没有一家名叫“白兰花”的剃头店。总共问了十来个人,都说不知道,孔南生正有点灰心,最后问到一个摆香烟摊的中年男人,终于问对了人。那男人说,“里马路” 靠南一带,有一家剃头店就叫“白兰花”,不妨去找找看。一行四人继续问着路找到繁华的“里马路”,果然没费什么周折就找到了一家门面挺大的剃头店,门首挂着“白兰花”的招牌。进去一问老板,说小六子不小六子的不大清楚,有个东台潘家灶的傻小子在这干了半年倒确有其事。

  “是不是生着六个手指?”孔南生急忙问。

  “是,怪模怪样的,老吓着客人,”老板答道,“傻小子学手艺没心思,老是喜欢跟白相人混在一起,上个月告假回了趟老家,回上海后就辞了工,这会儿也不知道死到哪儿去了。”

  仅有的一点头绪,到这里轻易地就被掐断了。茫茫大上海,不要说找出仇人了,就是找到小六子这个傻小子,恐怕也不是件容易事。孔南生垂头丧气地走出剃头店,突然觉得强烈的烟瘾猛地袭来。看看郑青阳,也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想来情况也不是太妙,只是囊中羞涩,才强忍至今。四人商量了一下,由林子豪带着王福寿在附近闲逛一圈,二个烟鬼赶紧找烟馆去过瘾,一个时辰过后在马路对面的“福记”面馆会合吃中饭。

  孔南生找了一家店面不算太大的烟馆,走进去一问价格,被吓了一大跳:上海的烟土价格,跟江北比起来,简直贵得吓死人,一钱云土,竟然要大洋九角。摸摸口袋,只带了二个大洋,呆会儿四个人还得吃午饭,得节省点花才是。赶紧退了出来,沿着街继续找,想寻一家燕子窠胡乱抽几口“枣泥土”对付过去再说。走了约百来步路,经过一条狭窄的夹弄,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二人精神顿时一振。走近一看,只见一间店铺门首不挂招牌,墙上糊着一张莫名其妙的招贴,写着二排歪歪扭扭的大字:“女子黑今火酉土、西女王见金戈戈”,孔南生站在跟前翻了半天白眼才看明白,原来是“好黔烟、要现钱”的意思,大概是怕来吸烟的穷人赊欠,先在此打招呼了。看来,这是一家专营黔土的燕子窠,以走卒贩夫为主顾,想上去价格应该不会太贵。

  踏进门去,屋子里空空荡荡,没几个客人,看样子生意不大景气。问了下价格,果然是专营黔土,每钱六角,另有女郎免费代客烧烟,若欲行苟且之事,价码自议。孔南生想,这倒不错,苏北就玩不出这套花样。

  等到躺到烟榻上,里屋的一扇小门一开,闪出一个身量高大、肥胖的女人来。昏暗中,看不大清模样,待到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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