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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碧玉如意钩-第2部分

小说: 碧玉如意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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衫破旧,驼背跛足,短凳一头缚了块既长且厚的青色磨石,其貌不扬,俨然便是走街串巷最普通不过的磨刀人,不知他此刻现身有何目的。

  符子目上下打量这跛足的磨刀老者,若有所思,突然哈哈一笑,松开吴三江:“今日一场玩笑,还望吴兄雅量,原谅则个,他日相逢,自当补报。”说罢,拱手长揖。吴三江要穴受辖气血凝滞,手足早冰凉麻痹,此时突觉胸前一畅,不禁耳鸣眼花,符子目一番言语竟有多半没有听到,见他正背对那陌生老者冲自己弯了腰作揖,一只手却悄探入怀取了枚豆大药丸吞入口中,心里隐隐觉得事情不妙。又见朱玉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似已死去,心中不明所以,更添惊惧,一闪念间举掌向符子目后脑便砸。符子目尚未起身,听得掌风扑到,不退不闪,踏前一步,挺身站起,吴三江一只胳膊便落在自己肩上,伸左手搭住他臂弯,不等其另有所动,一股真气已从“曲泽穴”传了过去,同时右手托他左肘,笑道:“有劳吴兄……”情形便如吴三江扶他起身一般。吴三江乍见符子目快速无伦地贴到眼前数寸,右臂已然受制,心下大骇,左手接着击出,突觉右臂弯一阵酥痒,紧跟着体内烦躁尽去,暖洋洋地舒服至极,竟再使不出半分力气。符子目此刻距自己只有数指,呼吸可闻,见他面露微笑,举止大异于前,心中既惊又惧。

  符子目放了双手,转身便走,低声道:“来人厉害,吴兄快逃!”随即大声吟道,“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语气颇为惋惜。吴三江精神一振,拔足待行,看见地上朱玉尸身,望望两边符子目和那跛足老者,一时犹豫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符子目刚走出数步,眼前人影一晃,那跛足老者竟已拦在前面,身法之快真如鬼魅。那老者笑道:“这书生,你可认识老瘸子?发发慈悲,照顾一下老瘸子生意如何?宝刀宝剑,金钩玉钩,管保打磨的明镜一般。”符子目浑没了潇洒飘逸之态,神色尴尬,展开折扇不停摇动:“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又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晚生见识浅陋,自忖未曾与前辈谋面,请教老人家尊姓大名。”磨刀老者见他满口酸文,折扇打得啪啪山响,阵阵香风扑面而来,如同女人脂粉,顿感厌恶,冷冷地道:“既不识得我老人家那就罢了,留下那物事滚开了吧!”符子目道:“不知前辈要晚生留下何物?晚生除了一本线书,几两碎银,其余别无长物。子曰:‘君子忧道不忧贫’,些许身外之物,前辈尽可拿去。”说着,解开长衫,双手捧出,果然如他所说只有几两碎银,一本线书。老者见他心生惧意,所言定然不虚,心道:“看来那物事尚在姓吴的手中……”转脸看吴三江,见他正抱着朱玉尸身向树林中走去,正要飞身赶上,瞥眼间突见符子目目光游离,盯着那本线书神色不定,不禁心中起疑,大喝一声,手中烟袋飞出,正中吴三江后心。其时两人相距已甚远,吴三江却扑地便倒就此不动。磨刀老者掷出烟袋,身形未转,肩上板凳已斜向符子目腰间推去,符子目腾手自救,便在一刹那,线书已到了那老者手中。

  老者见线书甚厚,看封皮原来是一本魏时何晏所编《论语集解》,信手翻开一页尽是子曰诗云、之乎者也之类,并无奇怪之处,抬头却见符子目神态忸怩,莫非书中另有夹带?捏住书脊一抖,立刻落下几页,老者手腕翻处,尽数吸于掌内。托起观看,见每一页上都画了一对赤身男女,或坐或卧,原来是描绘云雨之事的春宫图。每一幅都绘得精致至极,画中人个个媚眼如丝,态酣情迷,看得人目驰神摇,也不知纸上熏了何种香料,异香入鼻,更是让观者血脉贲张,不能自持。

  磨刀老者哼了一声,随手掷之于地,心中更是大为轻蔑。符子目弯腰捡起《论语集解》,连那些图画一并收入怀中,口中兀自解嘲:“食色,性也。这个,那个,子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

  磨刀老者走到吴三江身旁,翻过他身子,见他脸上沾满血迹泥土,唇裂眼突,甚是可怖,料是刚才摔倒所致,探手到他怀里,心中欣喜,一只握住木盒的右手竟自颤抖不停。待拿出木盒仔细观看,心中疑窦顿生。木盒乃檀木所做,刻绘蟠龙舞凤,雕工精美,用一条鹅黄色丝带扎了,盖上写着:“书赠采儿吾妹惠存”。老者一把扯断丝带,掀掉盒盖,露出一枚晶莹圆润的碧绿玉钩来,看形状知道雕琢的是一对交颈鸳鸯,盒内用金银丝嵌了枝叶斑驳的一棵大树,取“南山一桂树,上有双鸳鸯。千年长交颈,欢爱不相忘”之意。难道这就是那江湖盛传的碧玉如意钩?不可能!老者持钩沉思,满腔热望霎时如入冰窟。江湖传言,碧玉如意钩乃是一柄暗藏天下至功的神兵利刃,而现在自己所得分明只是一枚佩衣玉钩,虽也价值不菲,却终是俗物,怎可与宝刃相提并论。心中懊恼,右手用力,“喀嚓”一声将玉与木盒捏得粉碎。碎玉木屑洒在吴三江身上,老者怒火难抑,一脚将吴三江尸身踢飞,见朱玉也是唇裂眼突,又起一脚将她尸身踢飞。

  忽听符子目远远地叹道:“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其争也君子!其争也君子!唉,可惜了这许多枉死之人!”摇头晃脑地负手而去。夜色已降,眼见他身影越来越模糊难辨。磨刀老者只觉口干舌燥,想起地上的烟杆,伸手取过,填上一锅烟丝,燃了吸上两口,哪知喉痛欲裂,眼中流下泪来。老者暗道不好,吴三江、朱玉的死状掠过脑际,登时心中一凛。跛足踢出,身子无声无息地扑向符子目,左手缚了磨石的短凳撞向符子目后腰,右手烟杆抄回钩符子目咽喉。一招之内竟封住对手前后左右所有退路,端地厉害之极,出手之迅捷更是令人惊骇。眼见符子目绝无可能全身而退,却见他不避不让,突地转身,手中折扇自上而下地扇来。老者已知他扇中藏毒,方才已不知不觉中受其暗算,当下不愿更受其害,不得已撤招跃在一旁。身形未定,一件物事劈面飞到,老者左掌拍出,只听空中“啵”的一响,无数碎片飘落下来,原来是那本《论语集解》。符子目对着空中连扇几扇,纸屑夹着异香纷纷扬扬向老者涌来。老者腾身拔起丈余,上空纸屑本就较少,短凳横扫,劲风到处,纸屑荡然无存。只觉手足渐起麻痹,心中暗惊,鼓荡内力双足连环踢向符子目小腹,短凳横击其右“太阳穴”。符子目见这跛足老者武功之高实非自己所能企及,中毒之后身手仍速如鬼魅,不禁心中大惧,后悔大意轻敌。眼见老者足、凳并至,竟不知如何招架,无奈只得故计重施。哪知一扇下去,竟不见老者踪影,背上“灵台”、“至阳”、“命门”、“阳关”诸穴同时一痛,就此人事不知。

  跛足老者用烟杆快速无伦地点中符子目背上数处穴道,心中稍安,转到前面,冷笑道:“猴崽子,赶紧交出解药,跪地哀求得我老人家大发慈悲,也许会解了死穴,饶你一条狗命!”见符子目一言不发,天黑看不清面目,以为他斗狠不应,又觉口舌、咽喉、双目如被火焚,疼痛更甚,心中火起,怒道:“他奶奶的,老子卸了你一条膀子,看你说是不说!”伸手登时将符子目左肩捏碎。只觉皮肉触之异常,探他鼻息,原来竟已死了。跛足老者方知定是自己心急,几烟杆点在要穴,力道过重,失手要了他的性命。

  “这厮竟如此不堪一击!”老者搜遍符子目全身,并无解药。转眼看到那柄长折扇,见扇骨甚是宽厚,当下用符子目长衫包了手掌,一一折断拗开,果见几支扇骨镂空,填了极细的白色粉末,却是毒药无疑。这可如何是好?此处甚是偏僻,几十里外县城即使有神医圣手,只怕也无命一见,早死路中。老者心下惶恐,饶是江湖几十年经历凶险无数,此刻生死关头,仍不免双手颤抖不停。“难道这肆自己百毒不侵?否则,怎么竟不带解药以防误伤。”强自镇定,重新查起,除去鞋袜,破开发髻,仍是一无所获。心中惊惧,狂怒再起,几把扯烂他衣衫,正要抬足将尸身踢飞,脑中灵光一闪,重又俯身,伸手捏开他牙床,见符子目舌下含了豆大的药丸,小半已化。老者大笑:“果然……”突然一阵眩晕,涕泪俱下,只觉如万针刺目,如吞炭饮火,知道自己一番打斗更兼心绪波动,毒气只怕已深入藏府,当下也不避脏净,慌忙取出药丸纳入口中。

  跛足老者盘膝于地,真气护住心脉,待口中药丸尽溶,导引药力散入毒气所在,不到一个时辰,心中烦恶大去,全身汗湿,知道已无性命之忧,只是神乏力疲,口渴更甚。想起路边茅屋,不如前去讨口水喝,顺便借宿一夜,毒伤有变,也可让那人家听自己使唤。打定主意,站起身来,只觉手脚软绵绵地有些不畅,稍运气息,却也并无大滞,精神为之一振,心道:“今日阴沟翻船,竟险些栽在一个无名鼠辈手里,真是晦气!他奶奶的,老朽神功盖世,谁若不从,一掌过去便结果了他的性命!只怕这旧茅屋未必住得有人……”扛了磨刀短凳,一瘸一顿,缓步向茅屋巨大寂静的黑影走去。

  便在此时,一火如豆,烛光从茅屋窗后透了出来,发黄的旧窗纸上映出人影,磨刀老者一时竟看得呆了。

2…慕影(上)
磨刀老者见茅屋里突然燃起烛火,心中暗惊:原来这里竟早有人在!不知是友是敌,这许久竟不被觉察,定是武功高强之辈,自己体内残毒未尽,真气虚浮,如若争斗起来岂不大为凶险?此时转身离开乃是上策,却不免被人小觑,笑我老人家胆小如鼠,何况屋中人若蓄意与己为敌,只怕走也无用。然而刚才自己运功排毒之时,乃下手加害的最好时机,为什么不见对方有丝毫动静?心中踌躇,一时进退皆难,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夜深雾重,外面的朋友何不进来说话?”两扇木窗“呀”地一声推开,老者下意识里曲起跛腿,短凳滑下肩膀护住身前,右手烟杆抄在身后,以防对方暴起发难。只见烛光溢出,照见细沙般漂浮游荡的雾气,窗子后面站着一个灰衣男子,四十岁上下年纪,双手负在身后,气度儒雅,神态潇洒,令人一见倾心。男子身后方桌竹凳,桌旁还坐着一个白衣男子,两撇髭须,三十岁年纪。

  老者道:“深夜惊扰,还望主人见谅。老瘸子本是过路之人,只因错过了宿头,冒昧前来歇歇脚讨口水喝,如有不便,就此告辞。”

  只听坐着的白衣男子冷笑一声,中年灰衣人笑道:“此屋似已荒废,我二人也是途经此处,暂时借宿,老先生请自便,不必客气。”说罢,掩上窗子,转身坐回白衣人对面。

  老者见事已至此,再要推脱,显见自己小器,只得推门而入。见屋内一张粗木方桌,两条竹凳,已被那两人占了,墙角一口水缸缺了一角,缸底黑乎乎地似是存着有水,混浊肮脏,不知已陈了多少天,另有一条竹凳,折了一腿,横在地上,其余再无他物。老者口喝更甚,苦于无水可饮,见桌上摆着两只皮囊,自是那二人随身之物,不知是水是酒,也不好开口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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