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雕刻家-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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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肤?保险公司说,那是上帝的旨意。不过对罗莎来说,那是上帝最后一道旨意了。她已随着爱丽丝的死去而灭亡了。
鲁伯特先停手,或许是因为这场架的强弱太过悬殊,也可能是因为他已经清醒了。他跌跌撞撞地到角落蜷缩着。罗莎抚着嘴角,舔舔唇边的血,然后闭上眼睛,默默坐着休息,她的满腔怒火也已平息。他们早就该这么好好地打一架了。她感受到几个月来难得的平静,好像已借此消除了心头的愧疚。她知道,当天她本该一起上车,抱着爱丽丝坐在后座,但她却在他们出门后猛然把门一摔,径自回到厨房喝闷酒,借着撕照片泄愤。或许,她自己也应该受惩罚。她的良心一直歉疚不安,只能暗自饮泣,但这只使她濒临崩溃,于事无补。
如今她看清楚了,也决定坦然面对。我们都是自己命运的主宰,罗莎,包括你在内。
她蹒跚着站起来,拿起掉落的椅垫,摆回沙发上。她瞥了鲁伯特一眼,打电话给洁西卡。“我是罗莎,”她说,“鲁伯特在这里,恐怕要人来接他回去。”她听到电话那一头传来叹息声。“这是最后一次了,洁西卡,我向你保证。”她试着笑一笑。“我们已经决定停战了。不再互相指责。好,半小时。他会在楼下等你。”她把话筒放回去。“我是说真的,鲁伯特。到此为止。那场车祸是意外。我们不要再互相指责了,定下心来过日子吧。”
艾黎丝·菲汀一向以冷漠麻木出名,但在第二天看到罗莎鼻青眼肿的模样时,连她也大惊失色。“老天,你脸色真难看!”她毫不掩饰地说,进门去酒柜替自己倒了杯白兰地。她想想,也替罗莎斟了一杯。“谁揍的?”
罗莎把门带上,缓缓走回沙发。
艾黎丝自顾自地喝着酒。“是不是鲁伯特?”她把酒递给罗莎,罗莎摇头婉拒。
“当然不是鲁伯特。”她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半躺半坐,安卓芭夫人这时跳到她身上,亲密地用头摩挲着她的下巴,向她撒娇。“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喂安卓芭夫人?冰箱里有一罐已经打开的猫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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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雕刻家》八(2)
艾黎丝瞪了安卓芭夫人一眼。“满身跳蚤的怪物。你的主人需要你时,你在哪里?”不过她还是到厨房里张罗猫食了。“真的不是鲁伯特吗?”她再次出现时,又问了一次。
“不是。那不是他的作风。我们以前吵架,也只是斗斗嘴。”
艾黎丝困惑地说:“你总是告诉我,他很鲁莽。”
“我骗你的。”
艾黎丝更是满脸迷惑了,“不是他还有谁?”
“是一个我在酒吧里搭上的无赖。他穿着衣服比不穿衣服还迷人,所以我叫他滚蛋,结果他恼羞成怒。”她看出艾黎丝满脸狐疑,于是苦笑了一下,“没有,他没有强暴我,我的贞操没有受损。我用我的脸来维护我的贞操。”
“哦。好吧,我没资格批评,不过,你不觉得用贞操来维护你的脸比较明智一点?我不赞成为贞操拼命。”她把罗莎的白兰地也喝了。“你有没有报警?”
“没有。”
“看过医生了?”
“也没有。”她按住电话,“你也别通知他们。”
艾黎丝耸耸肩,“那你一整个早上都在做什么?”
“想办法不惊动别人,自行解决。到了中午,我知道没办法独立解决。我的阿司匹林用光了,家里也没有吃的了,我也不想这副德性出去见人。”她抬起红肿却明亮得出奇的双眸。“所以我就想到了一个最自我中心的人,就打电话把她给找来了。你得去替我采购,艾黎丝。我需要至少能撑一个星期的用品。”
艾黎丝笑着,“我不否认自己相当的自我中心,不过那跟来照顾你有什么关系?”
罗莎露齿而笑,“因为你一向只想到你自己,所以等你回家时,已经把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此外,你也不是那种硬要我去把那个无赖揪出来的人。如果公众知道你旗下的作者喜欢到酒吧去勾搭野男人回家,恐怕有损你公司的清誉。”她两手抱着电话,艾黎丝看见她因为太用力而泛白的关节。
“说得也是。”她平静地同意。
罗莎松了一口气。“我真的没办法忍受这种事曝光,你知道,如果有医生或警察插手,一定会张扬出去。你也知道那些小报的狗仔队多么喜欢这种八卦新闻。他们或许会再炒冷饭,把爱丽丝惨死的照片再次摆在头版。”可怜的小爱丽丝。或许真是天意,在爱丽丝像个布娃娃般被摔出鲁伯特的车外时,路旁正好有一个自由撰稿的摄影师。他捕捉到了那戏剧化的一刻。那家小报的编辑特别注明,发表这幅照片,可以提醒其他家庭系安全带的重要性,那幅照片也成为关于爱丽丝的永恒回忆。“你可以想像,他们会用什么样的标题。‘母亲和女儿一样面目全非’。我没法再忍受第二次伤害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采购清单。“你回来后我开张支票给你。无论如何,别忘了买阿司匹林。我痛得要命。”
艾黎丝把采购单塞入她的背包中。“钥匙。”她说着,伸出手来,“我出去后你可以睡个觉,等一下我自己进来。”
罗莎指着摆在门边架子上的钥匙。“谢谢你,”她说,“还有,艾黎丝———”她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
她本想勉强挤出一丝苦笑,但脸部肌肉太过疼痛,只得作罢。“还有,艾黎丝,真是抱歉。”
“我也替你觉得遗憾,老朋友。”她转身离开公寓。
不知何故,艾黎丝两小时后返回时,不只带回采购品,还带着一箱行李。“别用那种眼光看我,”她神色肃穆地说着,把阿司匹林丢进一杯水中。“我打算叮你一两天。当然,纯粹是出于商业考虑。我不希望我的投资有任何闪失。而且,”她搔了搔安卓芭夫人的下巴,“反正总得有人替你照料这只猫。如果它饿死了,你恐怕要哭得呼天抢地了。”
罗莎正感到沮丧和寂寞,对此,她深受感动。
乔夫·瓦特巡官一肚子怒气地把玩着酒杯。他一直觉得想作呕,而且疲惫不堪,今天是星期六,他宁可去看场足球赛。看到黑尔狼吞虎咽吃着带血牛排的模样,更令他反胃。“听着,”他强忍住心头的不快,“你说的我都明白了,不过证据终究是证据。你要我怎么样?毁灭证据?”
“如果从一开始就被毁灭,就称不上是证据了,”黑尔顶了他一句。“老天,有人在算计我。”他推开盘子,“你应该也吃一点,”他带着讥讽的语气说,“或许可以改善你的脾气。”
瓦特把眼光移开,“我的脾气没什么问题,而且我来之前已经吃饱了。”他点了根烟,隔着门望向餐厅内。“自从在奥莉芙家里看到那两具碎尸后,我在厨房里总觉得不自在。这地方有太多凶器,太多血淋淋的肉。我们到另一个房间去吧。”
“别傻了,”黑尔满不在乎地说,“去你的,乔夫,你好歹也欠了我一些人情。”
瓦特叹了口气。“如果我因为滥用职权协助一位离职警官而被停职,又怎么能帮你忙?”
“我又不是叫你滥用职权,只要解除压力就好了。让我有个喘息的空间。”
“怎么做?”
“你可以先劝分局长别插手。”
“那还说不是滥用职权?”他嘴角一撇,“反正,我也试过了。他不来这一套。他是新来的,为人耿直,不喜欢有人违法乱纪,尤其是警员。”他把烟灰弹在地板上,“你不该离职的,黑尔。我警告过你,在外头会孤立无援。”
《女雕刻家》八(3)
黑尔抹了抹胡子拉碴的脸,“如果老同事不把我当成犯人看待,或许日子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瓦特望着黑尔盘子里没吃完的牛排。他觉得阵阵作呕。“既然谈起这个话题,如果你自己不那么粗心大意,他们就不用把你当成犯人看了。”
黑尔愤懑不已地眯起眼,“总有一天,你会希望自己没说过这种话。”
瓦特耸耸肩,把香烟摁在鞋跟上捻熄,然后把烟蒂丢进洗涤槽。“我看不然,老兄。自从分局长叮上你之后,我就坐立不安。那真的让我提心吊胆。”他把椅子推开,站了起来,“你干吗不按规矩去办,却要走旁门左道?”
黑尔朝门一扬头。“滚出去,”他说,“免得我把你这个双面人碎尸万段。”
“你要我帮你办的事呢?”
黑尔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那是她的姓名和地址。看看能否从她身上查出什么。”
“例如什么?”
黑尔耸耸肩,“看她是不是冲着我来的。她写那本书的时机太巧合了。”他浓眉深锁,“而我又不相信巧合。”
肥胖的好处之一,就是藏东西很容易。就算衣服东一团西一坨地隆起,也不会引人注意,而且奥莉芙的乳沟间几乎什么都塞得下。她很快就发现,在遇上必须搜身的场合时,那些警卫总是草草了事地搜她。她原本以为她们怕她,不过后来才发现,是她的满身肥肉使她们裹足不前。虽然在她背后,她们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过在她面前,总得给她适度的尊重,这是监狱里不成文的规矩。所以,她第一次被搜身时,因为难以适应而泪水纵横,满身肥肉也抖动不已,那些警卫此后便把替她搜身视为畏途,总是马马虎虎地在她身体两侧拍两下就算交差。
不过她也有难题。她用蜡捏塑的那些五颜六色的小偶人,被她温热的肌肤夹过一阵子后,就会软化变形。她不厌其烦地把那些偶人重新捏回原样,先把固定它们假发的大头针拔掉。她满心好奇,她捏的那个罗莎的老公,和他本人不知道像不像。
“这个鬼地方死气沉沉的,”艾黎丝坐在沙发上,带着批判的眼光,打量罗莎住处空荡荡的灰色墙壁,“你就不想把它装饰得活泼一点?”
“不要。我只是暂时住在这里,这是租来的。”
“你都在这里住了一年。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不拿离婚领到的赡养费给自己买栋房子。”
罗莎把头靠在椅背上。“我喜欢租,就算不去整理,也不觉得可惜。反正我现在也只能继续等下去。”
艾黎丝把一根烟含在艳红的双唇间,困惑地问:“你在等什么?”
“我不知道。”
艾黎丝把烟点燃,端详着罗莎。“有一件事让我很困惑,”她说,“如果不是鲁伯特,那他为什么又哭哭啼啼地在我的答录机上留言,说他做错事了?”
“又留言?”罗莎望着自己的手,“那表示他以前也曾留话给你?”
“数不胜数。”
“你从来没有提过。”
“你从来没有问过。”
罗莎沉思了许久,然后长长地吁了口气。“我最近才感觉到,我有多么依赖他。”她抚着自己红肿的唇角。“当然,他自己的依赖性仍然没变,和以前完全一样,总是要别人给他信心。别担心,鲁伯特。不是你的错,鲁伯特。不会有事的,鲁伯特。”她的口气很平静。“所以他喜欢女人。女人比较有同情心。”她沉默下来。
“那你又怎么会依赖他?”
罗莎淡然一笑。“他总是不肯让我有独处的时间,我也因而没办法独立思考。我几个月来一直愤愤不平。”她耸耸肩。“这种生活会使人毁灭。你没办法集中精神,因为那股怒火挥之不去。他写信来,我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