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雕刻家-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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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见过她发脾气。如果你见过,或许会有不同的想法。”
“你见过她发脾气?”
“没有。”他坦承。
“那我就很难想像了。我同意她这六年来胖了许多,不过她是那种行动迟缓的胖子。通常比较神经质而毛躁的人才容易发脾气。”她看出他满脸不以为然,因此笑着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精神科的外行充内行。我再请教你两个问题就不再打扰你。吉宛和琥珀的衣服怎么了?”
“她把她们的衣服拿到花园的焚化炉里烧了。我们从灰烬中找出一些碎片,也依马丁先生的描述,证实那是她们当天早上所穿的衣服。”
“她为什么要烧衣服?”
“眼不见为净吧,我猜。”
“你没有问她?”
他蹙眉。“我相信我们问过。我记不得了。”
“她的自白书中没有提到烧衣服的事。”
他低头沉思,用拇指和食指按压着眼睑。“我们问过她为什么把她们的衣服脱掉,”他喃喃说道,“她说必须让她们裸体,不然她不知道该从哪儿切割她们的关节。我想随后乔夫才问她如何处理那些衣服。”他停了下来。
“然后呢?”
他抚摸着下巴,设法回忆。“我想她应该没有回答。如果她回答了,我也记不得了。在我印象中,好像是第二天我们彻底清查花园时,才找到那些衣服的灰烬的。”
“所以你再去追问她?”
他摇头。“我没有,不过我想乔夫应该会。吉宛当天穿的是有花纹的尼龙罩袍,找出来时已熔成一团毛线和棉花了。我们折腾了好久才把它摊开,不过还是可以辨识出来。马丁先生指认是她穿的,”他的手在空中比画着。“我们还找出了几颗纽扣。马丁先生也立刻认出来,那是他太太衣服上的。”
《女雕刻家》七(2)
“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奥莉芙怎么会花那么多时间去烧衣服?她大可把它们装在箱子里,连同尸体一起拿到海边,一丢了之。”
“当天下午五点,那座焚化炉确实没在燃烧,不然我们早就留意到了,所以她一定是一开始就烧衣服。她当时想必不以为是在浪费时间,因为她还以为分尸很容易。听着,她只是想毁灭证据。她后来会慌得打电话报案,是因为她父亲快下班回家了。如果只有她们母女三人同住,她或许就会杀人弃尸,而我们则只能在有人发现海面浮着尸块时,才去设法辨识这些无名尸是谁。那她也许就可以逍遥法外了。”
“我看不然。那些邻人又不笨。他们一定会怀疑吉宛和琥珀为什么不见了。”
“没错,”他认同她的推论,“另一个问题是什么?”
“奥莉芙和吉宛打斗,她的手臂有没有伤痕?”
他摇摇头,“没有。她手上有淤痕,不过没有伤痕。”
罗莎紧盯着他,“你不觉得奇怪吗?你刚才还说吉宛曾拼命抵抗。”
“她是赤手空拳,”他有点遗憾地说,“她指甲修剪得很短。真可怜,她惟一能做的就是紧抓住奥莉芙的手腕,设法把刀子架开。奥莉芙的淤痕在手腕上,有很深的指痕。我们也拍照存证了。”
罗莎匆匆地把笔记本收好,放入公事包内。“那就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对不对?”她说着,端起咖啡杯。
“毋庸置疑。你也知道,如果她不肯透露实情,或不坚持自诉有罪,就算有疑点,我们也无能为力。她仍会被判刑。对她不利的证据太充足了。到后来,连她父亲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我当时挺替他难过的,他像是一夜之间就变老了。”
罗莎望着仍在转动的录音带。“他很疼她吗?”
“我不知道。他是我见过的最内敛的人。印象中他似乎什么人都不喜欢,不过———”他耸耸肩,“奥莉芙涉案这件事,显然令他难以承受。”
她喝了口咖啡,“验尸后证实,琥珀在十三岁时曾生了个孩子?”
他点点头。
“你有没有查问这一点?或试着去找出那孩子?”
“我们觉得没这个必要。那是案发前八年的事,和本案毫无关联。”他等她开口,但她并没再追问。“怎么样?你还打算写这本书吗?”
“噢,是的。”她说。
他满脸诧异,“为什么?”
“因为疑团越来越多了。”她伸出手指,一项一项地说明,“她在打电话报警时为什么哭哭啼啼的,使值班警员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要到伦敦,为什么不穿最漂亮的衣服?她为什么要烧掉她们的衣服?她父亲为什么认为她是无辜的?他对吉宛与琥珀的死为什么丝毫不觉得震惊?她为什么说不喜欢琥珀?她如果一心想认罪,为什么又不提曾与她母亲打斗?为什么擀面棍打得并不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把手摆在桌面上,面露苦笑,“或许我是在捕风捉影,不过我忍不住怀疑其中有隐情。或许,最重要的是,五个精神科医师诊断她神智很正常,你和她的法律顾问却说她疯了,这一点我没办法接受。”
他默默凝视了她半晌。“你这是在指控我在得知事情真相前,便认定她有罪,不过你所做的却更差劲。你明知事情真相,还认定她无罪。假设你借着这本书争取到各界的支持而替她翻案———以目前的司法体系来看,这种事不无可能———难道你都不担心,让她这样的人出狱可能是纵虎归山,会危害社会?”
“如果她是无辜的,这种顾虑根本是杞人忧天。”
“如果她不是无辜的,可是却因你而脱罪呢?”
“那我们的法律就形同虚设。”
“好吧,如果不是她,那又是谁做的?”
“一个她关心的人。”她喝完咖啡,关掉录音机。“其他的都说不通。”她把录音机收回公事包,站了起来。“承蒙你的好意,占用你那么多时间。谢谢你,也谢谢你的午餐。”她伸出一只手。
他郑重其事地和她握手,“我的荣幸,蕾伊小姐。”她温暖柔软的手被他握在手中,过了许久都没放开,因此她紧张地把手抽回。他猜她或许是怕他,这样也好,反正她只会带来麻烦。
她走到门口,“再会了,霍克斯里警官。我希望你的生意蒸蒸日上。”
他苦笑了,“会的。目前只是过渡期,一定会改善的。”
“那就好。”她停顿了一下,“还有最后一件事。我知道罗伯·马丁曾告诉你,他认为更可能的情况是吉宛在打琥珀,奥莉芙为了呵护妹妹而杀了吉宛。你为什么排除这种可能性?”
“这种揣测根本站不住脚。法医说两人的喉咙是同一个人割断的。伤口的尺寸、深度、角度,都完全一致。吉宛不只是拼命想保住她自己的性命,你知道,她也在保护琥珀。奥莉芙太冷酷无情了。你如果把这点弃之不顾,就太愚昧了。”他又笑了笑,不过连眼角都看不出笑意。“如果你肯接受我的忠告,你就会放弃写这本书的念头了。”
罗莎耸耸肩。“我告诉你吧,警官———”她指了指餐厅,“你照顾好你自己的生意,我们各自管好自己的事。”
他听着她的脚步声消失在巷道中,然后拿起电话拨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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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雕刻家》七(3)
“乔夫,”他对着话筒急切地说,“快点过来,行不行?我们得谈谈。”他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的话时,脸色一沉,“没你的事才怪。这件事可不只会牵连到我。”
罗莎开车上路时看了一下手表。四点三十分。如果她开快一点,或许可以赶在彼得·克鲁下班前找到他。她在南安普敦市中心找到一个停车位,在他正要离去时进入他的办公室。
“克鲁先生!”她叫着朝他跑过去。
他转过身,仍是带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过一看到是她,连笑容也懒得装了。“我没工夫和你蘑菇,蕾伊小姐。我还另外有约。”
“我跟你一起走,”她仍不死心,“不会耽误你,我保证。”
他勉强同意,于是再次往外走,假发随着他的脚步而起伏。“我的车停得不远。”
罗莎没浪费时间说客套话。“据我所知,马丁先生把他的遗产都留给琥珀的私生子———”她单刀直入地追问,“我听说他被一对勃朗夫妇领养了,他们后来移民到了澳洲。请问你,找他的事可有进展?”
克鲁先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又是从哪里打听来的,蕾伊小姐?”他口气不大友善地说,“事务所里的人向你透露的吗?”
“不是,”她向他保证,“我是向别人打听来的。”
他眯起眼,“我很难相信。能否请问是谁?”
罗莎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是一个在那孩子出生时,就认识琥珀的人。”
“他们怎么得知那对夫妇的姓氏?”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不可能是罗伯透露的,”他自言自语,“对领养儿童身份的追查,有很多法令限制,他很清楚这一点,不过就算没有法令的规范,他也宁可保守这个秘密。如果真能找到那孩子,他也不想让那孩子知道继承的是谁的遗产。他怕那孩子会一辈子背负着那桩凶杀案的烙痕。”他满脸不悦地摇摇头。“我必须坚持,蕾伊小姐,你绝对不能透露这件事。如果你把这事曝光,就太没职业道德了。那也会危及那孩子的未来。”
“那你就太不了解我了。”罗莎亲切地说,“我搜集资料时一向极为谨慎,而且目的也不是要使别人曝光。”
他转过一个弯道。“好吧,我警告你,小姑娘。如果我认为你在书中有任何偏颇之处,会马上与你对簿公堂。”突然一阵风吹了过来,他赶忙像按帽子似的按住假发。
罗莎原本在他身后一两步处,闻言快步走到他身旁。“很公平。”她说着,忍住不笑出来。“所以,我已答应保密,那你能否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找到他了没有?或是已经有眉目了?”
他仍继续前行。“恕我直言,蕾伊小姐,我看不出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帮助。我们不是刚说好,你不得在书中披露此事吗?”
她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奥莉芙早已知道他的事了,也知道她父亲将遗产留给他,还知道你在找他。”她看他满脸怒气,于是举起手,示意他稍安毋躁。“你想错了,不是我向她透露的,克鲁先生。她精明得很,而且就算她猜不出来,狱中也有足够的小道消息让她知道这事。她说她父亲一向很顾家,总是会把钱留给家人用,所以她轻易地就猜出,他会设法找寻琥珀私生子的下落。反正,你寻人的事有没有眉目,她似乎相当在意。我希望若有下落时你能通知我一声,好让她也能安心。”
他忽然停下脚步,“她希望能找到他吗?”
“我不知道。”
“嗯。或许她是认为,如果遗嘱中的受益人找不到,遗产就归她了。”
罗莎满脸诧异,“我不认为她这么想过。反正,也不可能,对不对?你自己也说过了。”
克鲁先生再次迈开脚步。“马丁先生并没有坚持把奥莉芙蒙在鼓里。他只要求我们设法避免使她沮丧。我想,他这么要求就不合理了,因为若让她知道遗嘱的内容,她一定会觉得沮丧的。然而,如果她早已知道遗嘱的内容———好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办,蕾伊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有的。马丁先生去监狱探视过她吗?”
“没有。很遗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