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雕刻家-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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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妇摇摇头,“很难。他只懂建筑,这一行目前不景气。他已经尽力了。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对不对?”她把剪子垂下来。“我猜你是想打听,我们在整修房子时,有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罗莎点点头,“差不多。”
“如果有,我们早就说出去了。”
“那当然,不过我并不以为你们会找到任何不法的证据。我只想打听你们对这房子的印象。例如,当时这栋房子看起来是否很可爱?所以他才会住下来?因为他爱这栋房子?”
那少妇摇摇头,“我觉得那像间监狱。我不敢说得太肯定,不过我猜他只使用其中一个房间,就是楼下的后厢房,这个房间有门可以与厨房及衣帽间相通,还有另一道门,可以通向花园。或许他是穿过房门到厨房烹煮,不过我怀疑这一点。房间与厨房相连的门上锁了,我们一直找不到钥匙。房间里有个古旧的火炉,帮我们清理的工人没有弄走,一直留着,我猜他就是用那个炉子做饭。花园很不错。我想他只用那个后厢房和花园,没有到其他房间去过。”
“因为门锁着?”
“不,因为尼古丁味。窗户的玻璃被烟熏得发黄。还有天花板,”她做了个鬼脸———“都变成深褐色了。尼古丁味很呛鼻子。他一定是闷在房子里,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真难闻。其他房间都没有尼古丁味。如果他曾到其他房间去,待的时间一定也不长。”
罗莎点点头,“他死于心脏病。”
“我不觉得意外。”
“我想看看里面,你介意吗?”
“没这个必要,已经整个翻修过了。我们把可以打掉的墙都翻新了,楼下的装潢也全是新的。如果你想知道他住这儿时房间的摆设,我可以画张图给你。不过你别进去。如果我答应你了,一定会没完没了,对不对?什么张三李四也都会要求我让他们进门探视的。”
“有道理。反正,画张图会更有帮助。”她回到车上拿出纸笔,递给那位少妇。
“目前的装潢比以前好多了,”那少妇边画边说,“我们打通所有的房间,漆得艳丽耀眼。可怜的马丁太太毫无美学概念。我想,你知道,她这个人可能不懂什么情趣。好了,”她把纸笔递回去,“我只能画这样了。”
“谢谢你,”罗莎边说边端详那张图,“你为什么认为马丁太太不懂情趣?”
“每样东西———墙壁、门、天花板———全都漆成白色,简直像手术房,冰冷而一尘不染,也毫无色彩。房里没有挂过图画,因为我在墙上没看到任何痕迹。”她打了个颤,“我不喜欢那样的房子,死气沉沉的。”
罗莎笑着望了望那面红砖外墙。“幸亏是你买了下来。我想如今一定五彩缤纷、充满生机。我自己也不相信鬼魂这种事。”
“不妨这么说吧,如果你想看鬼,就会看得到。如果你不想看,就看不到。”她拍拍头,“全都在一念之间。我老爸常看到粉红色的大象,不过从来没有人说我老爸的房子里闹鬼。”
驱车离去时,罗莎仍满脸笑意。
《女雕刻家》六(1)
盗猎人餐厅前的停车场仍空荡荡的,不过这次是下午三点,午餐时间已过,门也已关上。罗莎拍打着窗口,不过毫无动静,于是她从巷道绕到屋后,料想厨房应该在后头。房门半开着,里面传来歌声。
“喂,”她叫道,“霍克斯里警官?”她把手靠在门上,想把门推开,结果门却猛然被拉开,她差点摔一跤。“你故意的!”她大叫,“我真该打断你的手臂。”
“老天,你这个女人,”他装出满脸嫌恶的表情。“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我开始觉得,我对前妻的要求太严苛了。”他把双臂环抱在胸前,一只手还抓着条活蹦乱跳的鱼。“你又做什么来了?”
他似乎有让她难堪的特异功能。她强忍着怒火,没和他顶嘴。“对不起,”她说,“只是我刚才差点跌一跤。听着,你现在忙不忙?我能不能进去和你谈谈?”她仔细打量他的脸庞,想看看有没有新的伤痕,不过没有发现。
“我正在忙。”
“如果我一小时后再来呢?你可以和我谈了吗?”
“或许。”
她苦笑了一下,“那我一小时后再来试试。”
他看着她走开。“你打算怎么打发这一小时?”他在她背后喊道。
她转过身来,“我打算坐在车子里。我还有些笔记要整理。”
他把鱼抛开,“我正在弄鱼排,还有生菜沙拉和奶油炸马铃薯。”
“你真会吃。”她说。
“够两个人吃了。”
她笑了笑,“这是邀约,还是想换个更高明的招式折磨我?”
“是邀约。”
她缓步折了回来,“老实说,我也饿了。”
他亲切地笑了笑,“那不是新鲜事了。”他带她进厨房,拉了把椅子给她。他把瓦斯打开,在炉架上摆了个冒着热气的锅子,然后盯着她瞧,“你看来好像好几天没吃饭了。”
“差不多。”她回忆起那年轻警员的话,“你手艺怎么样?”
他没有答腔,转身背对着她,她有点后悔问得太唐突。和霍克斯里交谈就像和奥莉芙交谈一样,让她如履薄冰,她每次开口都要提心吊胆。他倒了杯酒给她,她轻声道谢,然后默不作声地坐了五分钟,不知该如何启齿。她强烈怀疑他是否赞同她撰写奥莉芙案件。
他把鱼排摆在预热过的盘子上,旁边再摆上炸马铃薯和蔬菜沙拉,最后再淋上高汤。
“好了,”他说着,把盘子端到罗莎面前,显然没留意到她的不自在。“吃完后,你的气色就会好些了。”他坐下来,开始大啖自己面前的料理。“快吃啊,女人,你在等什么?”
“刀叉。”
“噢!”他打开桌边的一个抽屉,递了几把刀叉过来。“好了,开始埋头苦干吧,吃的时候别再叽里呱啦的。用餐时应该专心享受。”
她不需要他的叮嘱,开始自顾自地大快朵颐。“美味啊,”最后她把吃得一干二净的盘子推开,满足地叹了口气,“真是美味绝伦。”
他嘲讽地扬起一条眉毛,“怎么样,有定论了吗?我的手艺怎么样?”
她漾开笑靥,“手艺不错。可否请教一件事?”
他把她已见底的酒杯再斟满。“想问就问吧。”
“如果刚才我没来,你会把这些全部吃光吗?”
“或许吃完鱼排就会打住,”他停了一下,“不过话说回来,也可能不会。今晚没有人预订席位,这些食物也不能久放。或许我还是会全部吃光。”
她听得出他口气中的怨叹。“你这样门可罗雀,还能撑多久?”她没经大脑便脱口问出。
他没有搭理这个问题。“你说你有事找我谈,”他提醒她,“谈什么?”
她点点头。显然,他和她一样,不愿让人戳到痛处。“奥莉芙·马丁,”她告诉他,“我在写一本有关她的书。我相信你是前往逮捕她的警官。”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径自坐下来,隔着他的酒杯望着她。“为什么要写她?”
“我对她的事有兴趣。”她看不出他的反应。
“那当然,”他耸耸肩,“她犯下了惊天动地的大案子。如果对她的事不感兴趣才怪。你见过她了吗?”
她点点头。
“然后呢?”
“我喜欢她。”
“你太天真了。”他抬高双臂,伸了个懒腰,肩头的关节喀啦作响。“你原本是想咬紧牙关到臭水沟去找怪物,不料却发现找到的是一个蛮亲切的人。奥莉芙就是这样。大部分的犯人都挺和蔼的。去问问狱中那些警卫就知道。他们比谁都清楚,监狱体系之所以能维系,几乎全靠那些犯人的配合。”他眯起眼来,“不过奥莉芙狠心杀死了两个无辜的妇女。她在你面前人模狗样,并不能掩饰她滔天的罪行。”
“我说过要替她掩饰吗?”
“你在写一本有关她的书。就算你在书中谴责她,她仍会博得一部分人的同情。”他倾身向前,口气不大友善。“可是她母亲和妹妹怎么办?让凶手成为哗众取宠的名人,要如何对死者交代?”
罗莎垂头望着地面。“我也在为此忐忑不安,”她承认。“不,我说错了,”她又抬起头来,“应该说,我曾经为此而忐忑不安。现在我更明确自己的方向了。不过我同意你对两个受害人的看法。焦点太容易集中在奥莉芙身上了。她是活生生的,她们却都已经死去,随着她们的死去,若干疑点也无从得悉真相。要了解她们,就得找别人旁敲侧击,而别人的看法又不见得客观精确。何况他们的记忆力也不可靠。”她叹了口气,“我仍然有所保留———这一点没必要掩饰———不过我必须查出当天发生了什么事,才能作出结论。”她用手指抚着酒杯,“我或许太天真了,不过那又有什么不好?我也可以反驳说,老是想到臭水沟中找怪物的人,难免会沾得一身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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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雕刻家》六(2)
“这句话什么意思?”他听得津津有味。
她再望向他,“也就是说,你对奥莉芙的所作所为确实感到震惊,不过却不觉得意外。你曾听过,或认识也做过类似事情的人。”
“所以呢?”
“所以,你一直没去深思,她到底是‘为什么’会做这种事。而我,由于太天真———”她迎向他的目光,“既震惊又意外,而且我很想查出到底是为什么。”
他眉头深锁。“她在自白书中交代得非常详细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想,她是对家人没替她庆祝生日觉得很不满,然后她游说她妹妹第二天请假陪她玩,被母亲斥责了,然后恼羞成怒,引发杀机。家庭暴力通常都是些芝麻蒜皮的琐事引起的。与一些我办过的案子相比,奥莉芙的动机已经算是合情合理的了。
罗莎俯身打开公事包。“我这里有一份她的自白书。”她递给他,等他把自白书读完。
“我搞不懂你为什么会起疑,”他看完后说,“她把犯罪动机交代得一清二楚。她盛怒之下动手打她们,然后又因不知该如何处理尸体,而把她们分尸。”
“那是她的说法,我同意,不过却不见得是事实。这份自白中至少有一处就是明显在说谎,或许有两处。”她拿起铅笔敲打着桌面。“她在第一段说,她与她母亲及妹妹关系一向不睦,但我访问过的人都不以为然。他们都说,她十分关爱琥珀。”
他再次眉头深锁。“第二个谎言呢?”
她向前弯下身子,用铅笔在其中一段下画线。“她说她拿了个镜子到她们唇边,想看看她们还有没有气息。据她的说辞,她们已经断气了,所以她开始肢解尸体。”她把那份自白书翻到下一页。“可是在这一段,依照法医的说法,马丁太太在喉咙被砍断前曾奋力挣扎。奥莉芙在自白书中对这一点只字未提。”
他摇摇头,“那根本不能代表什么。或许是她事后后悔,所以含糊其辞,想一笔带过,不然就是她自己也被整个过程吓坏了,所以记不清细节。”
“可是她自称与琥珀相处不睦这个谎言,你又要如何解释?”
“我干吗解释?是她自己供认的。我们甚至还劝她等她的法律顾问来了之后再写,以免有警方施压之嫌。”他仰头喝光杯中的酒。“你总不会想跟我抬杠,说有无辜的妇女坦承犯了这种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