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锡镇-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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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准偃缡且市,乘的应该是那条B号线。可我们看了班次表后,发现今天最后一班B号线已经在半小时前来过了,如果想乘那班车,最早也得等到明天上午十点。对我来说,那实在是太漫长了。
“乘我的摩托车去吧。”谷平在我身后说。
“那太好了。”
“不过有句话我得提醒你。”
我知道他说的不会是什么我想听的话,但我仍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别报太大的希望。”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其实我明白。
他朝远处望去。
“以我的经验,失踪六天的人,不会什么事都没有。正常人就算到朋友家也会通知家人。所以我的看法是……”他停顿了一下才说下去,“如果今天我们的调查没有结果,就得立刻去报警,并且在报纸上登寻人启事。不能再耽搁了!”
我想反驳他,想告诉他,事情没这么糟,我父亲不会有事的,他应该就在什么地方正乐不思蜀。他可能遇到了什么新认识的朋友,或者可能是在赌气,但是,我说不出口,因为我知道谷平是对的。
“好吧。”我道。
说完这句,我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从高处落了下来。
这天,当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六点,我再次习惯性地陷入茫茫黑暗。我熟练地用钥匙打开门后,就撇下谷平,独自来到工场的角落里坐下。我觉得现在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知道我对光明的渴望再一次落空了,我父亲并没有去找什么眼科专家,所以也不可能会再有什么人来关心我的眼疾。其实,我本不该抱有任何希望的,如果不抱希望,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失望,或者说是绝望了。想到这里,我甚至有点怪林小姐了,如果她不告诉我父亲那个眼科专家的电话,如果她不告诉我有这个专家的存在,我就不会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黑暗中的人,其实只需要安静而已。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大概是店里和工场里都没有开灯,所以,她直接去了后面的厨房。
“谷平,有结果吗?”那是林小姐的声音。
她又来了。她很关心我,我知道,但我仍坐在工场的角落单一动不动。我现在没心情接待任何人。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清醒的意识:我父亲失踪了。
我想会不会是因为我焚烧的尸体太多了,所以上天在惩罚我,让我父亲突然患了失忆症,忘记了回家的路?因果报应,这是我妈以前常说的一句话。
“没找到,他父亲没去过车站,”我听到谷平在回答她,“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的人看了他父亲的照片后,都说不记得有这样的人来买过火车票或乘过车。我们还看了二十一日和二十二日火车站的监控录像,确实没找到他父亲。”
“那难道说他父亲真的……”她小声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
谷平在准备晚饭,砧板上当当作响,大概在切菜。
“我们已经去报社发了寻人启事,还到县警察局报了案,他们明天就会派人来调查他父亲的事,但是……”谷平大概朝我这方向瞄了一眼,声音更轻了,“但是我觉得这事有点难办。”
“怎么难办?”
“失踪的人,一般很难找回来……”
“你的意思是……”林小姐有些惊慌,接着,她轻声问道,“狄亮现在在哪里?”
“在后面房间里。今天很累,再说他心情也不好,需要休息一会儿。”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她又问:
“你看,他父亲会不会是碰到了车祸……”
我禁不住浑身一阵颤抖。我等着谷平的回答,但他没说话。
过了会儿,开口的还是林小姐。
“谷平,我们得帮帮狄亮!”我从来没听到她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过话,她像在跟他谈心,又像在求他,“你也许不知道,他一个人过得很不容易,我在镇上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事。听说他中学毕业后,就开了这家木雕店,但是生意是这几年才好起来的。一开始,一个月也未必能卖出一件。所以……他只能做些偏门生意。”她停顿了好久才说下去:“邻居们把自己家死去的动物交给他,他负责处理,就靠这赚一点点钱……我知道收拾一条死狗才收十元。如果动物主人需要木盒装骨灰,他就做一个,木盒一个才卖五块……他真的非常困难。”
“这些我都知道。信文,我正在帮他。”谷平轻声说。
“你知道?”
“你放心吧,我会尽力帮他的……我想托你打听件事。”
“什么事?”
“我想知道,他父亲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打电话给那个眼科专家的。我觉得这应该很重要。”
她似乎在灯光下乖巧地点点头。
“好的,我回去就问。”
“打听到了,马上告诉我,”谷平像是从橱柜里拿出了碗,“你愿意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吗?你也可以安慰他一下……”
林小姐犹豫了一会儿。
“好吧。”最后她说。
我没有出去吃晚饭,林小姐也没进工场间来安慰我。
谷平给我盛了一碗炒饭送进屋来,我闯到一股酱爆猪肝的浓郁香味。“你心情再不好,也得吃点东西。”他把筷子和碗分别塞在我的两只手里。
“跟林小姐打声招呼,我现在想一个人待着。”
“我知道。”
他正要起身时,我把碗筷放在旁边的桌上,猛然抓住了他的衣角。
“谷平。”
“什么事?”
“你说我爸会不会碰到了车祸?”这问题林小姐刚才问过,谷平没有回答。可是我想知道他心里的答案。
然而,他对这个问题再次保持缄默。
等了半天,见他没开口,我说:“谷平,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也可以随便回答,只要告诉我你心里的想法就行。”
谷平轻轻叹了口气。
“小亮,我不能随便回答。我只能说,如果一个人凭空消失,总是有原因的。”他的语气很沉重。
“那他会不会遇上了车祸?”我又问。
“我不知道。”
“谷平……我明天该不该去一次县里的交警队?也许、也许,他们最近几天发现了什么……”
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不要想太多,今天先早点睡吧。”说完这句,他把手拿开了,接着好久没动弹,我甚至以为他已经不在这屋子里了,但后来他终于叫了我的名字。
“小亮。”
我“嗯”了一声。
“交警队我会帮你联系的。但我希望你有思想准备,有的事也许是命中注定的,你躲都躲不了。”
我想他可能是在看我。在看我的眼睛吗。是啊,还有什么比我的眼睛更能说明命运的力量!
“我明白。”我点头道。
6。我的坦白
为了让自己能掌握晚上的时间,我在房间里做了一个术制沙漏,当木桶里所有的沙粒流干后,时间大约是三十分钟。因而我知道,八点左右,谷平和林小姐一起离开了我家。可能是怕打扰我,他们没跟我打招呼,我只听到谷平轻轻带上店门的声音。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他才从外面回来。
进门后,他直接来到了我的房间。我还没睡,正坐在床边摆弄我的收音机。那是我妈生前给我买的。那时她已经病入膏肓,但她仍然从她的医药费里克扣出一小笔钱来,拖着虚弱的身体亲自跑到县里的大商场,给我挑选了一只在当时来说功能齐全的日产收音机。直到今天,它仍然是我最好的伙伴。如果没有它,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熬过最初失去光明的那些夜晚。
有一天,我在收音机里听到一句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孤独和难题。”我把这句话作为我的座右铭,写在了我的床头,我想,如果我曾经痛恨过命运,那就是这句话最后说服了我。与其是激励自己坚强,倒不如告诉自己,别人也不见得有多幸运,来得更有效。
“你同来了!”我知道谷平已经进入了我的房间,他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我已经很熟悉了。我关上了收音机。我正在收听一档滑稽节目,每时每刻,我都得想办法让自己心情愉快。
谷平向我走近,在我房间的桌子旁边坐下。
“我已经跟交警队的人联系上了。他们的办公室正好有人值班。我让他们查了最近一周的交通事故记录,没发生过什么恶性事故,只有几件车辆碰擦的小纠纷。在涉案的人中,也没有你父亲的名字。”
“我爸叫狄元庆。”
“我知道你父亲的名字。”
“这应该算是好消息吧?”我犹犹豫豫地说,我有点不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因为谷平说话的语调告诉我,他的看法可能跟我不同,“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这只是摒除了一种可能性,并不意味着你父亲就没事了。我现在来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急于知道结果。我们还是等警方的调查吧。”谷平站起来,走到了门边,“我刚刚又去了一次小吴旅社。”
“我知道,你去送林小姐了。”我想他应该感激我,是我的不幸遭遇让他有机会接近他梦寐以求的林小姐。
谷平果然笑了笑。
“是的,很难得,是不是?”
“是很难得,你在她那里好像聊了很久。”我知道从旅馆步行到我家,不会超过十五分钟,可是打个来回,他却花了近一个小时。
谷平在我房间里踱了几步。
“我只在她那里打了个电话去县交警队,后来就又去了旅馆隔壁的小饭店。还记得我那次检查薛宁的车吗?”他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我记得。”
“我听到你问她关于米团的事,但我当时在车里没听清她是怎么回答的,你后来也没仔细跟我说,是不是?”谷平的脚步在屋子中间停住了,我知道他正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
“我告诉过你,她把米团都扔了。”我记得我是这么跟他说的。
谷平又笑了。
“可是你没跟我说,她是因为觉得有股怪味,才把米团扔出窗外的。”谷平好像是为了阻止我继续搪塞,又补充了一句:“我刚才又去问过她了。”
我的心往下一沉,突然意识到,我根本不应该在那时候问薛宁那些问题。我早该想到谷平记忆力惊人且能一心两用。我相信,我跟她说的话,他即便没听到全部,也应该听到了一半。我现在担心的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薛宁那天说的那番关于程惜言的话。
“我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故作镇定地说。
谷平笑笑。
“如果我什么都没发现,那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我为了验证她的话,让她告诉我她把米团丢到了哪里。她打开窗指给我看了,哈,虽然天黑,我还是发现在隔壁那家小饭店的房顶上,果然有个米团盒子。”
我也想过要去找那盒被扔出去的米团,但是我以为他当时没听见我跟薛宁说了些什么,所以就没去。而且这几天,我想了太多关于父亲的事,不知不觉就把它忘了。这应该算是我的失误。
“后来呢?”我闷声问道。
“后来我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