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地带-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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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梅斯特(Danmeister)!”我听到他从旅馆大厅的另一端喊我。我很高兴见到他,他仍然是个有运动员体格的学者,身体健康,面部棱角分明,戴着圆形古板的眼镜——一个带点孩子气的一流学者。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我的那个名字,但是我容忍了。
“克雷格,”我也喊到,“你一点也没变。”
我和他谈了我在撒丁岛的发现,他也介绍了他过去5年的发现。他告诉我,由于美国饮食文化的入侵,冲绳的长寿文化开始消失了。肯德基炸鸡和麦当劳是冲绳最近遭遇到的灾难;快餐的闯入使许多有助于冲绳人长寿的行为受到威胁。这里70岁以上的妇女还保有这些习惯,他告诉我。“55岁以下的男性最肥胖,他们不会活过日本人的平均寿命。所以你最好快点工作。”我问他,可不可以尽快安排我与20几个百岁老人会面。
“你上次离开以后保护隐私的法律严格了很多,”他说。“你去找百岁老人谈话将会有困难,而且我帮助你的难度也大了很多。”
“那铃木博士呢?”我问。
“一样,”他回答。
在以后的两天里,情况变得更糟。我上楼和莉柯一起想办法。如果克雷格·威尔考克斯和铃木博士还有各级政府工作人员都不能帮忙联系的话,那么国家地理的这篇文章的冲绳部分将会失败。
莉柯接受了挑战。在许多保护隐私法律中有一条,政府禁止从户籍2中,也就是相当于我们出生记录的系统中,泄漏姓名。但是她在当地报纸档案中找到了冲绳前100位的百岁老人的名单(冲绳130万人口中大约有700位百岁老人)。她指出我们只需要找出他们的电话号码就可以联系了——可是不管是因为听力障碍还是传统,很多百岁老人没有电话。
那些有电话的老人常常生活在孩子们的保护之下,而他们不愿意和外国人接触。打电话不是一种良好的沟通方式。我们曾给一个相当有名的百岁老人打电话,声称我们是国家地理的,想要采访他。他回答说他对电话推销员感到厌烦了,然后挂了电话。
第三天,柳暗花明,克雷格打电话来,提议晚上我们和铃木在一家很好寿司店里聚餐,俯瞰那霸的混凝土森林。那里人声嘈杂,我们的桌子和大厅之间的宣纸屏风的隔音效果微乎其微。经历了令人气馁的一天后,我紧贴这铃木的右边坐下来。我知道在他25年的研究中,他个人采访过冲绳约两千位百岁老人中七百多位:其实__他知道许多现在还在世的人住在哪里,但是他要保护他们的隐私,这是可以理解的。“你能帮我们找到百岁老人吗?”我直
接问他。
“很困难,”他用简单的英语回答,尽管我知道他的英语很流利,甚至能理解话语中的细微差别。
蓝色地带 冲绳的蓝色地带(4)
难道他真的不认识我要联系的这些人?
“ 不, 不, 不能这么做! ” 他回答。“ 我当然不能给你任何名字,但是当我拜访这些人时,我不会阻止你们跟着我……”
铃木的建议让我希望大增。在撒丁岛,我早上随便去一个村子,中午就能采访完3个百岁老人。冲绳要困难得多。规程要求我们要先取得市长或者其他高层官员得许可,排队一到两天等候接见(或不接见),然后再等一两天批准我们的申请。
我同时也知道和百岁老人会面只是工作的一部分。还要结合文化差异找到百岁老人一生中是如何生活的真正答案。为此,我必须对快餐店到达前冲绳人的生活有所感受。那霸的混
凝土丛林并不像是答案的一部分。但是却有我们需要的专家。
第二天,我和莉柯拜访了医学博士泰良和彦,他是琉球大学旅游科学部的成员。他对冲绳大宜味村村民有20年的研究,并将他们与日本北部的秋田、青森辖区的居民相比较。每年他都会更新他的百岁老人调查报告,他相信这和饮食,尤其是少吃盐和多吃猪肉的习惯有关。
“冲绳居民一年四季都可以在菜园里种菜,”他谈及岛上相当典型的热带气候时说,“他们不需要制作腌肉或是像日本岛北部的居民那样储存食物。”他说,高盐饮食也许会引发高血压并且损害大脑动脉,所引起的微小破裂既中风的前兆。通过吃猪肉来平衡动物和植物蛋白,可以帮助修复或延迟这些破裂。长久以来,冲绳有宰杀家里的猪庆祝春节的传统。猪被烹煮很长时间,脂肪被撇去,剩下的肉被用来炖菜。
“猪的几乎每一个部分对冲绳人来说都能吃,”泰良说。“那些部分含有大量维生素B1和B2,以及胶原蛋白,对你有好处。”这与大部分日本人不同,他们的蛋白质并非主要从鱼中摄取。但过多的动物蛋白会可能会使你过度肥胖;冲绳的百岁老人传统上只是偶尔在仪式性的场合才吃肉。
种植的力量
第五天,我意外接到了克雷格的电话,他说铃木博士和几个医学生要去给中里本部半岛的一个102岁的女人镰田做体检。他问我和格雷格是否愿意加入?当然!
我们开着克雷格的车,跟着铃木向北穿过那霸的混凝土丛林,经过巨大的美军基地和名户城。然后我们转向本部半岛,这个地方在地图上看像岛屿一侧的附肢。在这里,道路狭窄,周围的开阔地向两侧延展。我们在闪着微光的大海边徜徉了一会儿。在有些地方的海滩被房屋圈起来了,但大部分海岸都长满了亚热带植物。离海远一些的地方,巨大的菜地环绕着村庄,老人们带着硕大的圆锥斗笠,弯着腰在田间干活。空气弥漫着植物成熟的气味。
中里镰田家的建筑在这一地区非常典型——大小均等的房间和舒适的周围环境。外面是低矮的珊瑚石墙,屋子看起来有些下沉,尖尖的斜屋顶是为了抵抗从海上来的6级左右的台风所设计的结构。经常迸发出热情,总是热情满满的格雷格伸长脖子,瞪着他宝石般的蓝眼睛张望屋子后面广阔的园子,还催促我们也过去看。
“这有好多草药!”他大声,假装低语,“我打赌她的长寿秘诀就藏在这些植物里。”
我们走进院子,登上屋前平台。前门是宣纸做的,纸门关闭表示请勿打扰,打开则表示欢迎来到本村停留参观。镰田的隔断大开着。我们大声问候,听到里面也喊着回复。我们接受邀请走进去。
蓝色地带 冲绳的蓝色地带(5)
镰田穿着和服。她的两个孩子坐在她身边,都已经70多岁了。她棉絮一样柔软蓬松的白色头发梳向后面,露出她的高颧骨和深棕色的眼睛,眼睛睁得像刚才我们走过的门一样大。她看到我们后,高兴的举起手开始唱歌,手一直举着并且前后摇摆着。她的孩子接到暗示,也拍手相和。我立刻被她感染了。打动了我不仅是她的热情和亲切,还有她的感召力。
克雷格在车上告诉我们镰田是村里的野老(noro),是负责联系神和祖先的女祭司,还是镇民的精神导师。从15世纪开始,野老就成为了冲绳政治体系中的一部分,由朝廷任命,被派往具体的村庄。后来野老的家族世袭成为基本原则,职位传给侄女、女儿或者孙女。镰田是她的家族400年来的最后一个野老。
她庄严的头衔和她的家形成了鲜明对比,一座传统的、有三个房间木屋已然饱经风霜。房间角落里有一只茶壶和一些松树枝,一幅旧式家庭景象,在像祭坛的地方摆放着阴历日历。除了一张床,她的房子里没有乱七八糟的家具。所有人,包括镰田都坐在地上。
铃木打开他的医学工具箱,量了她的血压,测了她的体脂含量,抽了一点血放进小瓶里,放回他的工具箱留待日后分析用。他开始检查镰田的智力敏锐程度。“今年是那年?”他问。
“鸡年。”她回答说。
“哪个季节?
“这是个愚蠢的问题,”她讽刺地说。我们都笑了。
“哪天呢?”
“今天是二月五号,阴历十三号。”她的野老职责需要她用阴
历指示节日日期。
铃木满意了,他邀请我再问几个问题。我询问了她的过去,想知道一个年轻女孩在二战前是如何生活的。镰田的父亲是一个种水稻和甘蔗的农夫,养家糊口很困难,所以镰田在三年级就辍学帮母亲养家。
“生活很艰难,”她开始说,“我们遇到过几次饥荒,好几次有人饿死。甚至在好年景,我们也只有imo(红薯)做早饭、午饭和晚饭。”
她的故事符合我之前读到的有关这个岛的历史。冲绳像镰田家一样的农民家庭生活艰苦。他们大多靠种植小米、大米和大麦艰难的生活,而这些作物并不适合岛上多岩石的土壤。尽管冲绳温暖的__亚热带气候能够在四季种植作物,但每年6次左右的台风会席卷全岛,毁掉庄稼。
冲绳的农民家庭必须不停的劳作,他们经常罹患慢性营养不良。5岁的孩子就要帮着为稻田除草。祖母看管菜园。祖父从山上运柴回家。在冲绳的农民没有退休的概念。在那个时期,他们的语言里没有退休这个词。
1605年,情况有了改善,一个冲绳人从中国带回了红薯。这种奇迹般的坚硬块茎在冲绳贫瘠的土地上茁壮成长,不管是台风还是季风袭来都不影响。红薯煮熟后还可以做牲畜的饲料,因此最穷的冲绳人也吃得起肉了——虽然仅仅是阴历节日期间。到1902年,镰田出生
时,冲绳人80%的热量来自红薯。
18岁时,镰田被包办了一桩政治婚姻,嫁给了一个大她4岁的男人。他们婚后生了3个儿子和3个女儿。当孩子们还小的时候,镰田的丈夫经常去中国大陆和帕劳群岛工作。
“独自一人抚养孩子是个艰巨的任务,”镰田承认,“在没有收入的时候,我必须织草帽挣钱补贴家用。”她比划着将针穿过粗稻杆拉紧。我注意到重复劳作让她的食指永远弯曲45度。她丈夫最后终于还来了,他们一起将孩子抚养至成年。有两个搬走了,但是还有两个仍然住在本部半岛乡下的同一条街上。她丈夫十年前去世,享年96岁。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蓝色地带 冲绳的蓝色地带(6)
维持75年婚姻的秘诀是什么?
“我学会了耐心,”她说到。
我请镰田描述一下她早上的日常生活。她说,“我早上大概6点起床,泡一壶茉莉花茶,吃早饭——通常是酱汤和蔬菜。然后,”她把头转向她的门,“我去圣林为村里人的健康祈祷,并且感谢神赐给村子安全。”我后来得知圣林是森林里的一片空旷地,离一个有眺望台结构的房子有200米。克雷格靠过来,“在她的头脑里,她深信村民的健康依靠她对星星和月亮的观察和祖先灵魂的保佑。尽管她是个百岁老人;她对待这项责任非常认真。”
中午,镰田说,她想到房子后面的菜园摘一些草药和蔬菜做午饭。“我用一些艾蒿给米饭调味或者用姜给汤调味,”她说。“我现在吃的不多。通常是清炒的青菜,有时有豆腐。”
“肉呢?”我问。
“哦,是呀,我喜欢肉,但是不经常吃。我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只在春节吃肉。我没有每天吃肉的习惯。”
“你吃过汉堡包喝过可乐吗?”我问。我知道按人口比例算,冲绳比日本的其他地区拥有更多的快餐店:有也许是世界上最大的A&W饭店3,就在此地南面30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