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的咒-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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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现(5)
“坐在上面,我很羞愧……我哪里是真正的高官?你的劳斯莱斯能跑那么高吗?四千多米的高空……我们还是低了!我们还是低了!”
甄仕当场领悟了后台官僚的心思,立即豪迈地表示:不出年底必定亲赴美国,定制一架湾流公务机,还要将飞机命名为总统一号,并且确保飞行高度超越万米高空。转眼之间,糟糕的气氛就烟消云散了。两个利益相关者亲密无间地商榷了最新的生意计划,后台官僚承诺了甄仕,尽快替他审批新的汽车制造牌照。
会谈以后第二天,甄仕无意中浏览了八卦报纸的小道消息:沿海富豪的黑色直升飞机,不幸坠入了大海,并且导致两人丧命。甄仕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右眼急速地跳个不停,不祥的阴影笼罩在他心底。
也是巧合,甄仕预定了晚上飞往巴西的机票。他下意识地决定提前赶往机场,虽然知道这是一种神经质的幻觉。自从成为佛教信徒以后,甄仕习惯性地保持了敏感的幻觉。别的冒失鬼坠入了大海,关他什么事呢?如果非要扯上关系,不过是他的后台人物凑巧坐过那一架直升飞机,这也只是遇到了丧气的倒霉官僚罢了。
飞速抵达机场以后,甄仕仍然在考虑是否给后台官僚通一个电话。在安静的贵宾候机室里,甄仕仍然对不详的预感犹豫不决。四个衣着朴素却目光有神的人物,忽然溜进了贵宾候机室,冲上来将他团团围住。他们态度生硬地擒住了甄仕,将他拖入一辆黑色防弹轿车。黑色轿车独辟蹊径,急速地向城内的神秘之处疾驰而去。
果然,佛祖有眼。
势力顽固的后台官僚,突然在政治博弈中被掀翻下马。一损俱损,甄仕当然躲不过常理。曾经对他们歌功颂德的大小媒体,大张旗鼓地给他们扣上异彩纷呈的舆论帽子,连正统媒体也大肆羞辱说:后台官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政治流氓,是黑心富豪的走卒和马仔,是脱离了组织的人民公敌。
气氛喜气洋洋,俨然是大快人心事。
吴有富明明知道自己只是一枚边缘棋子,却仍然感觉心神不宁。他连日求神拜佛,保佑免受株连。吴有富倒不用担心甄仕,毕竟他们之间仅有小小几笔交易。而且,那一笔野心勃勃的大宗交易,幸好被梅皓明破坏阻挠。吴有富所担心的,恰恰是阴谋篡权的二号人物申苍。申苍会不会乘人之危?会不会火上浇油?
也算吴有富识相知趣,申苍果然死死地揪住了他的政治辫子,拼了命也要将吴有富的脑袋扯得皮开肉绽,然后趁势将其彻底击垮。神秘智慧的国有经济稽查特派员,收到了申苍提交的所有揭底材料。一切关于吴有富的蛛丝马迹,密密麻麻。
谁有本事对付一个处心积虑、挖空心思、一丝不苟、深藏不露的野心家呢?如此拼命算计的家伙,即便每晚坐在小院子里,仰头望天,一心想着杀死月亮,月亮终有一天也会害怕得躲进黑云里。何况一个吴有富呢?
吴有富入狱了。申苍也如愿以偿。坦白地说,申苍也十分同情这些被瓦解掉的大人物,并不认同那个自以为是的剑桥大学教授的观点——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事实上,申苍打算反过来运用,或者说辨证地运用这一条古老的道理。那么,这条真理应该是——绝对的腐败导致绝对的权力,腐败就是权力。
对于那些必须靠近政客的商人来说,腐败是一门学问:有的人腐败,不久便散发出恶气熏天的气味,而后被当作垃圾处理掉。有的人腐败,却可以发酵成细菌,而后演变为肉眼不能分辨的毒素,并长期潜伏起来。腐而不败,才是真正的腐败。
。。
善现(6)
申苍十分清楚:经济制度的重大转变,往往意味着利益格局的重新调整,意味着生意财富的重新分配,意味着豪商巨贾与权力腐败的趁虚而入。
命运真是不公正!申苍已经十分不幸了,已经错过了双轨制、地皮热、信托热。如今,国有企业改革出售的风潮席卷而来,他再也不能眼睁睁地错过机会了。他的妻子与孩子们,也绝不容忍碌碌无为的当家人。
也许,申苍还可以把国有资产巧妙地拆分成许多块,利用其中一块向国家银行申请抵押贷款,反过来用贷款购买另一块国有资产。如此循环往复,他也许能钻进国有企业改革的空子里。这样以来,他还有机会光荣地中饱私囊……犹如早期的俄罗斯寡头们,手法直白而鲜明。
出生(1)
反腐败博览会的重头戏,竟是两位权力通天的高官——收受巨额贿赂的广西政治领袖,以及腐化为堕落分子的江西政治领袖。紧随其后的案件也同样新鲜:发生在厦门的特大走私案件,将八十多名官员拖下水,十多人被处以极刑。风华正茂的讲解员说:腐败分子被金钱打败了,贪污、受贿、挪用、买凶、逼债、伤人,手段触目惊心。博览会形式丰富,异彩纷呈:既有银行的利鬼、海关的蛀虫、国税的蚂蝗、希望工程的投机客、三峡工程的大硕鼠,也有特大集资诈骗案、高科技手段诈骗案、金融凭证诈骗案……人们眼花缭乱,不禁慨叹盛世中国的博大精深的腐败文化。
赚了钱的男人们,大多想立即在女人面前炫耀几番。
既然没有发情发腻的小情人,梅皓明当然希望得到妻子的赞许。他那一份体面正统的婚姻,确实隐藏着诡异的色彩。他趾高气扬地从百年学府毕业以后,一度满怀伟大抱负,后来却垂头丧气地在国有集团里明争暗斗。漫无天日的讨债生涯几乎让他窒息而死,反复纠缠的压力也让他气闷心慌,却让奇妙的姻缘闯了进来。
转眼已是几年以前的事了,来自东北的白如伊身材娇好,美得有一股逼人的冷。细小圆润的银质耳钉,以及脖子和手腕上鲜明的珠玉饰物,表明她是一个热爱装扮的女人。虽然是大和医院心脏病外科诊室的助理医师,白如伊当时的心病却不比梅皓明轻松。
不久以前,那个谎称富豪的台湾胆小商人,得知白如伊怀了身孕就毅然决然地逃回了老家,逃回到那个三万多平方公里的小岛上。台湾男人独自逍遥,轻而易举地践踏了白如伊纯美的爱情,丝毫也不怜惜她肚子里的小生命。她多么眷恋台湾商人口若悬河的天才,始终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台湾人都能口若悬河?她多么眷恋台湾商人甜美动人的谎言,多么眷恋他豪言壮语地许诺在东莞赚足百亿家产……她多么渴望嫁给如此体面的商人,以及轻松驾御财富的男人。
白如伊痴痴地迷恋那些假相,久而久之又渴望报复自己的愚钝——她偷偷地去一家私立医院堕掉了胎儿,导致输卵管阻塞和子宫发炎沾粘,日后再也无法生育。之后,她就立下了毒誓:三个月之内必须嫁出去,凑合着嫁给某个说得过去的男子。不过,她不会告诉那个将要娶走她的倒霉男子,她是一个无法再生育的女人。
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倒霉,梅皓明刚刚在悬挂着心脏模拟图的白墙前坐下,白如伊就选中了他。白如伊心平气和地判断了一下,梅皓明至少是一个高大结实的男子汉。女人的直觉又提醒她,她可以驾御这个比她高出许多的北方男子。既然如此,她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留住梅皓明。
“你没有病……”
“我有病!心慌!”
“想法太多就会心慌……”
“我想法不多!”
“嗯!你是有病,应该是……神经性心脏病!你需要观察三个月,你定期过来吧?”
梅皓明匪夷所思地点点头,似乎没有迟疑。
白如伊却略微感觉到心安,趁机调侃起来。
“有人看见医生,血压就会升高,心跳也会加快,那是白大褂恐惧症……你有白大褂恐惧症吗?”
“没有!没有!”
“心脏病也是富贵病……蒋介石、赫鲁晓夫、胡适、莫扎特、叶利钦、克林顿,还有明朝仁宗皇帝……”
“若是那样,也认了!”
出生(2)
“心脏……其实就是个血泵……心脏不好,人就没有动力了!”
“为什么说这些?”
梅皓明打断了白如伊的闲言碎语,狡黠地反问一句,无意中瞟了几眼她的左耳上精致的银质耳钉。白如伊诡秘地笑了笑,就起身送梅皓明出门。她把梅皓明送到了幽暗的走廊尽头,低头沉思了片刻,而后忽然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厌恶医生吗?”
“不怎么喜欢!白狼、黑狗、眼睛蛇我都不喜欢……不过,你不一样!”
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发情男女的打情骂俏。梅皓明也觉得有一些莫名其妙,这压根就不是他习惯的谈话风格。他为什么那么心安理得、镇定自若地与她搭腔?为什么丝毫也不揣摩她的动机?
白如伊压根儿没有想那么复杂,因为这种勾引本来就不事关爱情。在预定的时间内,她遇到了梅皓明,并且觉得他是一个像样的男子汉。她就轻而易举地下定了决心,打算嫁给无意中遇到的陌生男子,然后心安理得地诅咒该死的台湾商人饮恨余生。
无论有没有彼此盘算,爱情与婚姻都终究躲不过命运的算计。
遵照白如伊的吩咐,梅皓明定期去亏损连连的大和医院就医,诊断所谓的神经性心脏病。他们俩隔着听诊器眉来眼去,在医院的走廊里甜言蜜语……三个月以后,北城飘落了第一场大雪,梅皓明娶回了白如伊。当时,钟尚在八卦杂志刊登了穷尽编造能事的文章,杜撰了一段感人肺腑的爱情传奇。
时光流转到现在,傍晚时分,白如伊早早地回到了家。她所在的大和医院组织了颇有新意的活动,命令医生们参观了北城市第一届反腐败博览会。白如伊走马观花地应付了一阵子,也觉得百无聊赖,就抽了空隙悄悄地溜回家。
梅皓明正百无聊赖地盯着电视,欣赏风头正劲的《真话真说》节目。这个在愚人节那天开播的新节目,号召人们在镜头面前讲真话,迅速地风靡中国。这倒是可以打发闲人的时光,可以无聊地揣摩哪些人讲了真话、哪些人讲了假话、哪些话是真话、哪些话是假话……
电视里,一名国家统计机构的高级官员声情并茂,侃侃而谈。他罗列了激动人心的数字,畅谈了繁华似锦的中国经济。梅皓明不敢妄断官员说了多少句真话,但是却从不怀疑两个判断:其一,置身其中不可能客观,置身其外不可能真实。其二,站在政府电视台的镜头面前,没有哪个愣头青胆敢真话真说。
白如伊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已经洗了十多分钟的手。她素来喜欢保持洁净,也素来喜欢洁净的物品与环境。即便她和梅皓明在床上交媾云雨的时候,任何引发脏乱之感的声音、光线、颜色、动作、液体、气味,都可能让她反胃乃至呕吐。当然,她尽量让洁净的癖好不去干扰他们的私人生活,尽量保持体面而受人尊敬的家庭形象。白如伊似乎不怎么喜欢电视里的新节目,语气冷淡地嘲弄说:
“如今,哪有人真话真说?天气预报不太准,GDP不太准,统计数字照样不太准……你倒看得有兴致!”
梅皓明原本就有一些顾虑,担心白如伊埋怨他失去了工作,无所事事地赋闲在家。于是,梅皓明就有一些敏感抵触的情绪,语调乏味地回应说:
“如今我是闲人,你却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