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舍 3-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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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了医生现在被“照顾”得很好,老板收回了视线,把目光重新放回到扶苏身上,淡淡道:“想好了吗?”
扶苏微微苦笑道:“隔了这么多年,毕之你还是这么了解我。”扶苏瞥了眼卓立在不远处的胡亥,轻笑道:“是控制了胡亥,把我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都通报给你了吗?”
“不是,虽然一开始并不确定,但托你的福,这些时日以来,那些在记忆深处几乎都要忘记的细节,被一点一点翻了出来,才让我确定的。”老板说得很淡然,但眼眸深处却满是温柔。
“哦?”扶苏笑了笑,俊颜上毫无任何尴尬的情绪,他原也没指望自己点月麟香的小伎俩能瞒过老板。
“我记得,当年你经常偷偷地看黄帝内经。”老板唇边漾出一抹微笑,那些回忆对他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就是因为太过于珍视,才不舍得拿出来回忆,就像是阳光下漂亮脆弱的肥皂泡一般,不堪触碰便会破碎得烟消云散。
“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扶苏说出一句黄帝内经最重要的思想,叹了口气道:“你一定也读过,否则怎么就不担心我是真的想要颠覆这天下?”
老板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伸手摸了摸右肩上的赤龙,平静道:“人们总说自己是身不由己,其实只是不想放弃那些已经得到的,也不想放手那些期望得到的。这也许,就是所谓的贪心吧。”
扶苏懂了他的意思,自嘲道:“毕之,你就这么放心?不怕我贪心?”
“劝无可劝,只好令其自己醒悟。这一年的时间,我想也是够你看清楚了。”老板收回了手,指尖上居然有被锋利的细线割破的伤口,他也没浪费那滴血珠,直接抹在了赤龙的身上。赤龙栩栩如生的双瞳闪过一丝光芒,随即又暗了下去。
扶苏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而是手扶山石,向下看去。此时山雾稍歇,被狂风吹散了些许,露出了山下巍峨壮丽的景象。扶苏瞭望了许久,才喃喃说道:“想当年,父皇也是站在这里看到这样的画面吧……想当年……已经过去了两千多年,我也真正自由了。”
老板一颗吊起的心,终于重新落回了原地。
他终于赌赢了。
虽然这样的结果在他的预计之中,但为什么真正面对这一刻时,心情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受?
扶苏从怀中掏出了一尊小鼎,老板定睛看去,才发现这尊小鼎极为眼熟,竟是他曾经与馆长用三个古董交换过来的乌金鼎,后来他怎么也找不到了。老板也没追究这尊乌金鼎为何会到了扶苏手里,胡亥有白泽笔,想要进出他的哑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鼎是……”
“乾坤大阵既然已经镇厌了十一处阵眼,这一处也顺便堵上吧。”扶苏停顿了片刻,才深吸了口气续道:“趁我还没有反悔的时候。”
老板接过乌金鼎,低垂的眼帘掩去了眼眸中复杂的神色。
汤远用荷叶重新盛了点温泉水,喝了几口,随便用手背擦掉唇边的水渍,这才发现自己的吃货师父居然面色凝重。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汤远心惊胆战,生怕下一秒这个吃货师父说他糖葫芦没吃够,让他再去买两串回来。
年轻的道人蹙了蹙眉,直接把手伸出了结界,感受了一下外界的气息,掐指一算,叹气道:“乾坤大阵有变。”
“乾坤大阵?这又是啥?怎么这么牛叉?”汤远双目一亮,却在下一秒瞪成了圆铃,因为他忽然看到道人的身后,那些缥缈的温泉雾气居然凭空地形成了一个窈窕的女子身形。那半透明的雾气越发凝实,很快便能看得出来这是个极其艳丽的男子,那一身的白雾蒙胧似雪,五官如水墨画般精致迷离,薄唇勾勒着一抹嘲弄的笑意,双瞳泛白却空洞无神,反而散发着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魅力。
汤远年纪虽小,但也知道若是这世上有山精鬼魅,那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绝对就是。看着那女子下半身居然是一条清晰可见的曼妙蛇尾,汤远更是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大脑一片空白。
只见那女子伸出白皙如玉的双手,攀在了他那个吃货师父的肩头,暧昧无比地朝他的颈间低下头去。
汤远涨红了脸,直觉地想要非礼勿视,但这一幕就像是有魔力一般,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妩媚无比的女人口中突然出现两颗尖锐的牙齿,一口咬住了他师父的勃颈。
汤远吃惊地霍然站起,想扑过去解救他师父,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浑身没有力气。
出乎他意料的,没有任何血腥的画面,吃货师父连动都没动一下,表情平和地任凭那个女人啃噬他身上的灵气,女人身下那实体化的粗壮蛇尾在花园中肆虐着,转眼便把布置精美的花园搞的一片狼藉。
也许过了很长的时间,也许只是片刻,那蛇妖终于吸食够了,重新消散在了温泉的雾气中。汤远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是怎么……怎么回事?”
“哦,没什么,只是一条我以前养的药蛇,它重新修炼,神志有些不清而已。”
年轻道人的脸庞有些苍白,但他并未放在心上,随手一挥,花园里被压倒的鲜花草木便都重新盛开起来,被弄乱的假山也重新堆砌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药蛇?那怎么上半身又会是个绝色美女?汤远觉得自己的腿有些软,他只是个十岁的正常小孩儿!承受不起这么跌宕起伏的人生!汤远扶着石桌重新坐下,开始郑重地考虑自己是不是想办法念个小学什么的,虽然那些书他几年前就看完了。
“唉,刚刚说到哪里了?对了,乾坤大阵,知道当年秦始皇为什么巡游天下吗?因为东南有天子之气,我便设了乾坤大阵,若阵法大成,整片中原之地便将在秦始皇的掌控之下,大秦帝国定会屹立万世而不倒。”年轻的道人一阵唏嘘,那去而不复返的青葱岁月啊!他当年也曾经那么热血过。
“这牛吹的,都肥死了……”汤远挑刺道,“秦朝不是二世就亡国了吗?还万世而不倒?”
“那不是秦始皇没立完碣石就死了嘛!我一开始也觉着这乾坤大阵没布完有点可惜,但后来发现我那个大弟子心术不正,你说一赵国人潜伏在秦国,密谋要灭秦也很正常,但没必要让天下人都遭罪吧?”年轻的道人极为不赞成地摇了摇头,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滓,无奈道,“但他修为已高,就算是我当时也无法确定杀了他,所以后来我便把乾坤大阵改了改,用剩下的那八个九州鼎改成了囚困他的封神阵,诱骗他到了阵法的死门之处,终于……天下太平了。”
汤远看着年轻道人脸上庆幸的神色,不由得浑身寒毛倒竖。这清理门户的手段真是狠辣啊!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煎熬两千多年?汤远顿时觉得自己这师父认得风险也忒大了。舔了舔因为紧张而干燥的嘴唇,汤远不安地追问道:“那你刚才说乾坤大阵有变……是怎么回事?”
年轻的道人锁紧了眉,眉心间的疤痕越发狰狞了起来。“奇了怪了……若是想要破除封神阵,就必须凑足了十二个顶级帝王古董,镇厌在阵眼。这十二个帝王古董可不好找啊!究竟是什么人……”
道人的话戛然而止,汤远立刻若有所感地向凉亭外看去,只见方才的那漫天风雪和厚厚乌云就像是被老天瞬间收走了一般,完全停止了。只留下地上的皑皑白雪,和从天空中洒落而下的灿烂阳光。
“那阵……还真被破了……”
汤远瞠目结舌,这不就意味着某个杀神被困了两千多年,现在居然被人放出来了?
老板和扶苏并肩站立在峄山的山巅处,看着山雾尽散,狂风骤停,一派平和安宁的惊喜,远处居然了一道瑰丽无匹的彩虹。
扶苏闭了闭眼,他本是应该习惯站在高处之人,但现在眼看着这山河美景,居然会觉得有些眼晕。片刻,他重新睁开双目,凝望了许久终于轻叹出声道:“毕之,此间事了,纵使万般不愿,我也该把这具身体还给他本来的主人了。”
老板的身体微微一颤,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唇。
扶苏自嘲地一笑道:“说出来也不怕毕之笑话,其实我早就在看明白这个时代究竟是如何运转时,便打消了用乾坤大阵的念头。但拖了这一年,事实上也是贪恋这世间繁华。”他顿了顿,虽是艰难,但也继续说了下去,“但不属于我的,终究也不是我的,替我对他说声抱歉吧……”
老板见他说完立刻便要往回走,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衣袖,“大公子……”
“毕之,汝终于肯唤我大公子了……”扶苏并未回头,充满怀念地叹道。自从他醒来,老板一直都疏离地唤他殿下。
老板怔了怔,才低声道:“臣可替您找到其他契合的身体。”
扶苏的身体一僵,但随后却只是淡淡道:“不用哄我了,我的灵魂不稳,再次移舍,若是有半分不契合,都会立刻魂飞魄散……”
老板低垂眼帘,轻声道:“臣的身体可以。”
扶苏缓缓地回过头,俊美的脸容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他定定地看着老板,许久才吐出两个字道:“当真?”
老板重新扬起笑,郑重地点了点头道:“臣活了两千多年,足够了。”
扶苏这次没有出声。
没有应允。
当然,也没有反对。
医生睁开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白花花的一片天花板。他不是在天上坐着小赤鸟飞得开心么?还想要拽小赤鸟的羽毛让它飞得低一点呢,最好是能偷偷去听听扶苏和老板那两人在聊什么。怎么一眨眼就换了地方?
下一秒,医生忽然从床上翻身而起,惊吓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是人类的手,不再是玩偶那种不分瓣的软绵绵的爪子,而且右手食指上有一道陈年老茧,正是经常用手术刀而留下来的痕迹。
这是他的手!
医生意识到了这点后,连忙环顾四周,发现他居然就在自己的家里。他冲到卫生间,发现自己确实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立刻咧开了嘴。但这种高兴的情绪没有持续三秒钟。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就忽然回到自己身体里了?老板呢?
赶紧抓起衣服冲出了门,远远地看到了哑舍,医生心中的不安更是越来越大,他踉跄地推开了那沉重的雕花大门,却在看到屋里的情况时,松了口气。
哑舍店内的摆设一点都没有变,门口的彩色兵马俑、一直长明的长信宫灯、常年都吐着奇楠香的鎏金翔龙博山炉……所有的物事都在,脸摆放的位置都没有更改分毫。医生这一路跑得太急了,这时只能摊在鸡翅木躺椅上喘着气,好半晌才察觉出来不对劲。
如果在以往,老板肯定也能感觉到他来了,就算再忙也应该从内间出来了。医生直起身子,扬声道:“老板?老板!你在哪儿呢?”
除了他自己的回音外,哑舍内鸦雀无声。
医生快要被自己心中的不安逼疯了,正要转过玉质屏风去内间找人,就听到雕花大门一阵吱呀的响声,医生立刻转过了身。
“老板你……咦?怎么是你?”医生讶异地看着拎着一个行李箱从外面走进来的陆子冈。
陆子冈解下脖子上的围巾,笑了笑道:“老板给我去了信,说是让我帮他看店。”
医生如同被雷劈了一般,震惊地呆站了许久,才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道:“那他……有没有说……让你看多久?”
陆子冈耸了耸肩道:“他没说,所以我便把国家博物馆那边的工作辞了。”
医生的心如坠冰窖。
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下深处,一个布置恢宏豪华的墓室之中,静止了两千多年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