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妻-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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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笑数声:“嫂子这是拿我当三岁孩子哄吗?”
嫂子一副苦口婆心为了她好的模样:“妹子这是要过好日子去了,不比我与你哥哥,以后在家只能守着几亩薄田度日,苦熬苦挣了。前村的罗二家闺女进了大户人家做丫环,每个月还捎一吊钱来家用呢。”
她这是拿了卖身钱犹嫌不足,竟然还指望着她进了林家的月钱呢?
那时候她还不叫书香,那时候她叫小栗。
“自今日我出了这门,你们就当我死在外边了吧,自此再无我这个妹子!”她朝着堂屋供着的父母牌位重重磕了三个头下去,有珠泪从眼角滑落,滴在了黄泥地上,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小侄子伸出手去,“姑姑抱!”天真无邪的面上一派纯然的信赖欢喜,就像不久之前她还一味单纯依赖的跟着兄嫂过活。
小家伙眼睁睁看着往日最喜欢他的姑姑转身而去,勃然大哭……
好几年里,她耳边常常回荡着小侄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日子越久,那哭声越淡。
许是莲香的事触动了她心底隐痛,这些事情渐又浮上脑海,不知不觉到了饭时。
往日这书房里一直是她与墨香值守,现下墨香不见了影子,到得中午,大少奶奶院子里的银儿便暂且来替她。
这一日银儿过来的时候喜孜孜的,竟然还带了一把果子过来。
“书香姐姐,先吃个果子再去吃饭吧?”
书香摸摸她的小脑袋:“可是替大少奶奶跑腿,又得了哪位主子的赏?”
银儿小脸红扑扑的,一脸向往:“大少奶奶让我去云姨奶奶房里送贺礼,云姨奶奶抓了一把果子给我吃,还赏了几文钱。”
“云姨奶奶?”
这府里大大小小几十位主子,书香倒从未听过有一位云姨奶奶的。
银儿艳羡的解释:“就是老太太房里的云香姐姐,昨儿老太太将她给了二老爷,一进门就是姨奶奶了。我今天看到她穿的好漂亮。”
林府二老爷现年也有四五十岁了,胡子老长,一脸的褶子,说起来,二老爷的孙女也比云香小不了几岁……
这天中午,书香一口饭未曾咽下去,一直觉得心头闷闷发堵,恶心欲呕。
下午她正在书房整理旧书笔墨的时候,大少爷的随身小厮陪着顾其扬过来了。
“书香姐姐,大少爷让你替顾少爷找几本书。”
书香施了一礼,请了他进来,倒了盏茶给他吃,接过他递过来的书目单子在书房里寻起了书,那小厮今年不过十三四岁,正是爱闹腾的时候,跟着林秀海混闹惯了,哪里耐烦在书房里呆着,早一溜烟跑了。
一时之间,书房里倒只余了书香与顾其扬两个人。
这位顾大少爷,说起来也算是个奇人。
听说家境不佳,父母皆亡,靠着两个租出去的铺子过活,但极爱读书,又是个颇有才名的人,听说林大少爷的书房里藏书颇丰,竟然设了法子跟林秀海打了个赌,赌注就是赢了可自由出入他的书房。
这书房里的书,林秀海看过的不及他看过的一半。
这些事,还是墨香跟林秀海那里问来的,回头学了给书香:“不过是一个穷酸举子,将来考得上考不上谁知道呢?大少爷也不过看他可怜,这才故意输了给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墨香一脸的鄙视之意。
书香低低叹息一声,那一日不知怎的,竟然就忍不住替这位顾公子抱了一回屈:“墨香姐姐,你我都是他人脚下的泥,何苦说这话呢?这位顾公子能想出这般法子读书上进,也是个有志气的人。姐姐可听过那句‘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保不准将来顾公子就能有大前程呢。”
墨香还待再说,转头之时却乍然瞧见门口站着的男子,身材欣长,面容白净,朗眉星目,正一脸平静的瞧着房里站在一处的两名丫环,这人正是顾其扬。
他那时候,来林家书房也总有三四趟了,每次虽然都是两名丫头在这书房里侍候,但找书的总是那一位沉默寡言的小丫头,低着头瞧不清眉眼,一副木讷的模样,万想不到她竟然说出那番话来。
顾其扬今日进来,不见墨香,又见书香带了几分憔悴的模样,等她默默将自己要寻的书找了出来,又将上次拿走的书逐一放好,终于犹豫问道:“姑娘可是遇上了烦心事?”
书香这半日如梗在喉,如今难得遇上个人肯问一问,她与这位顾公子认识也有一两年了,当下脱口而出:“身不由已,命不由已,该当如何?”
话一出口,反倒将自己吓得一大跳,抬头去瞧顾其扬,见他似乎一脸担忧,遂自嘲一笑:“奴婢失言了,只是相好的姐妹被大夫人配了个不堪的人,一年半载,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奴婢不知如何是好……让顾公子见笑了。”
顾其扬在她面上凝视半刻,忍不住问道:“府上夫人没提过姑娘的婚事?”心中惊跳,这话太过唐突,可是话既然已经出口了,一时倒难以收回。
索性书香不同常人,并无半点扭捏羞涩之意,只轻轻摇摇头:“不过是躲得一时是一时了。”
书香原本绞尽了脑汁想要替莲香脱身,听说这次有十几名丫头被放出来配了小厮,府里未婚的小厮们都望眼欲穿的等着洞房,十日之内都要尽快的成了亲,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不及成亲,府里的天便塌了。
顾其扬借完书的第三天下午,书香正在书房里收拾大少爷上午习过的字贴书本,只听得外面闹哄哄一片,半盏茶的功夫,院子里便涌进来一批铁甲兵士,各个手握腰刀,她站在书房门口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下说不定莲香也不用嫁给戴瘸子了!
她极想将这件事告诉莲香,还未出门,便被两名士卒拿刀拦着,看着寒光闪闪的大刀,她默默缩了回去。
书房里渐渐暗了下来,外面的声音越来越闹,有女人孩子的哭声,军士的衣甲重靴声,唯独书房里死寂一片。
林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一直安安静静的在这个院子里生活了三年,关于这个世界,关于林家老太爷所任职的那个朝堂,还有朝中诸事一概不知,就像坐在井里的那只青蛙,从来没有机会看到过外面广博的世界……
善行
4
书香背靠书架,抱膝坐在地上很久,房间里的光线一点点暗了下来,黑茫茫的,呼吸可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吵闹声渐渐的轻了下来,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这样坐在黑暗之中一整个晚上的时候,终于响起了衣甲响动的声音。脚步沉沉,显然是向着书房来的。
“将军,这是林家大少爷的书房。”
“里面可还有人?”这声音,听起来很是年轻,在这阒黑的夜,竟然意外的干练好听,仿佛精气十足,与林大少那把虚浮的声音全然不同。
“这书房里还有一个小丫头,一直没有动静。”
书香的心砰砰而跳,这是……要处理她了吗?
她侧耳去听,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哆嗦起来了。林府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主子们恐怕都难逃噩运,更何况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婢女?
好在没有等很久,那年轻的将军下令:“进房里搜一搜,看看可还有遗漏的东西。”
那军士应承着,渐有火光逼近书房,最后,帘子被掀了起来,这是十月份,已经秋凉,有寒夜冷风趁着帘子掀起的一瞬钻了进来,在火把的照耀之下,进来的年轻将军跟军士都看到缩在书架下面的少女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书香发誓,她决不是因为害怕,都怨那风,冷彻透骨。
可是进来的人不这么想,站在她面前的男子一身官袍,她大略猜测那是武官服饰,瞧着很是年轻英武的男子,目光似剑一般逼过来,她扶着书架想要站起来,哪知道抱膝坐了这半日功夫,全身已然僵硬,两腿哆嗦,终于站了起来,这才发现他的个头很高,而他正低着头瞧她。
“奴婢参见将军。”她艰难的行了个礼,默默垂头立在了那里,以避过他剑一般探注的目光。
很快,身上那股迫人的压力没有了,书房的蜡烛被点了起来,她听到脚步声,猜测那将军坐在了书案后面,只沉声下令:“搜吧!”
书房里很快进来一帮军士,那些人在书房里四处开始搜索,起先还只是搬搬博古架上的古玩,可是很快就搜到了书架这里。
林府对林大少爷极为重视,这书房极大,书架近乎要高到房顶上去,往常书香要搬着个小梯子在这两个大书架上爬下爬去,听说这书房虽不及老太爷的书房,但却是林家嫡子三代以来的读书之处。
那些军士很是粗蛮,一本本书都要提起来抖擞,见里面夹带,再随手扔过去。有两本扔到了书香脚下,又有几本砸到了她身上,往日她对这些书极之爱惜,在这个院子里三年,能让她乐观的活下去的,除了温柔敦厚的莲香,就是面前这些不言不动的书了。
她惊恐的抬起头来,正与坐在书案后面从容镇定的年轻男子目光相撞。
也不知道是书案上的烛光太过温柔,还是他的目光不再如剑一般锋锐,这一刻书香嘴巴快过了脑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将军,求求您让这些军爷别糟蹋这些书了!求您了!”
然后……她脑子才反应了过来,大骇之下后背的冷汗涮一下就冒了出来,冰凉一片。
命都保不住了你还为这些书求情?书香啊书香,你真是脑子进水了!
房里一时都静了下来,那些军士好奇的看着这个跪在地下的小丫头瑟瑟发抖。她尽管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了,可是脊背却不曾弯下去。
他们向来敬重的左小将军,此刻竟然轻笑一声,大概是对这一状况感觉有趣,竟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这书房里侍候多久了?”
地上跪着的小丫头缓缓抬起头来,小脸一片苍白,使劲的咬着嘴唇,终于轻声答道:“奴婢书香,在这书房里侍候了三年了。”
左迁好奇的看着她强自镇定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命也快保不住了吗?怎的还操心这些死物?”
林家一朝倾覆,他与另两位武将,还有两文臣一起前来抄家,所过之处哭声断肠,下人奔走慌乱,主子失了主张,号啕大哭者有之,倒都不及面前跪着的小丫头来的有趣。
跪着的小丫头清秀的瓜子脸上全是惶恐,可是一双杏核眼却意外的清澈明亮,她见左迁并未大怒,且有细心倾听的意思,连忙道:“回禀将军,林家纵然有罪,可这些书并无罪过,先生教过,要敬惜字纸,何况是这些书。”
那些手中提着书的军士们小时候大约也受过这样的教育,顿时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目光齐齐聚集到了左将军与这小姑娘身上。
左迁手指在桌上轻敲,沉吟一刻,又问道:“那依你的意思,这些书应该怎么处理?”
书香额头的汗渐渐滴了下来,紧张的整个心都要跳出腔子,暗中揣测这位将军的意思,好像没有发怒的征兆,可是却将这个难题抛给了她。
她不过一介小丫头,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况且明天林家会不会被充公,谁又知道呢?她脑中忽的灵光一闪,重重叩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