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相思意-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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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得上她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千分之一……
贺心莲见他好半天不说话,却是若有所思,唇边淡淡地漾着一抹微笑,不知在想些什么,或是想起了谁……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方才所说的有任何可笑之处?
何况表哥是从来也不爱笑的。她还记得十一岁时她父母双亡,被送进石家扶养,那时表哥已经十九岁了,一手支撑起石家堡的事业。一年到头,南来北往,难得在家。偶而得空在家见到她时,总爱拉着她的辫子轻轻抚摸,每次出门总会帮她带些别致的发饰回来让她系在发辫上。绿翡翠,猫儿眼什么的,到现在都已送了满满一匣子了。
表哥待她的好,是无庸置疑的。
「表哥……」她再一次唤道,终于拉回他的神智,「你答应过的……」
他也答应过小初的。一手轻抚着香囊,里头那一绺发丝,光泽不变,香气未减,仍是当初从她发上剪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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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你让我去办的那件事,我已经查过了。那名长工名叫王凯,说是去帮少夫人种花,天天往顽石居跑也不假。更过分的是,有一次天还没亮我见他从顽石居的门口走出来,还左右张望,怕人瞧见似的。我当时真恨不得街上去打他一顿。」小三子忿忿不平的报告。
石磊沉吟了片刻没说话,好半晌才道:「这事你别声张。继续盯着顽石居,见到王凯夜里进了顽石居,再来跟我说。」
「好,少爷,这事包在我身上,一定教你人赃俱获!」小三子拍着胸脯保证道。
听听他那兴奋的语气,石磊不由得有些好笑,好象这有多光采似的。
这事当然不光采。可石磊也不太在乎,反而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就快丢掉一个麻烦。一个女人,被称为他的妻子,光听着就十分刺耳。虽然他原先也打算过娶表妹,可在他心中,她只会是他孩子的娘,没有别的……
「你去把门关上,快到午时了,别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他的胸口渐渐灼热,像是被火烤着。四肢却渐渐发冷,像被埋在万丈冰雪之中,这阵子下来,这种痛楚也成了家常 便饭了。
小三子连忙把门关得密密实实的,又转回头担忧的问道:「少爷,你看过好几个大夫了,病情越来越重,不如去找少夫人看看吧。先把病治好,要不等她被逮到,那时怕她再也不肯帮你医治……」
「生死有命。」他若欠了她这个人情,还怎么把她扫地出门?「你别多事了,给我泄漏半点风声出去,我唯你是问。」
小三子犹豫的点点头。「知道了,可是……」
「别可是了,出去吧。我没力气和你说话了,记得我交代过的事……」
小三子只好听命转过身,一边叨叨念念:「唯我是问?老夫人要知道我瞒着她,不剥了我一层皮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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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连栓都没栓上。
朦胧的烛火中,帐中人影依稀可见。
床前并排着两双鞋,一双男人的粗布鞋和一双小巧的女人绣鞋。
石磊一走进内室门口,刻意放轻了脚步。帐中两人倒也机伶,忙忙乱乱的披衣而起。一名精壮结实的年轻男子胡乱披上外衣,半露出光裸的胸膛,把绣帷一掀,双脚下地,一时找不到鞋子,只好赤着脚往窗边奔去。一抬头发现杵在门口的高大身影,脚下顿时生了根,不敢再动。抖抖嗦嗦的喊道:「少……少爷……」
王凯其实不是那么有把握,少爷会真如白姑娘所料的,轻易地放过他们。声音中的惧意一点也不用作假……
小初慢条斯理的随手取件外衣披上,没有拢紧衣襟,微微地露出雪白的颈项与小部份的胸口肌肤。
她徐徐穿了绣鞋,始终低着头,长发披垂,只露出那半边受损的脸孔和十一道鲜明的伤疤。
石磊只是冷冷的瞧着她,并不开口。他要瞧这个女人能编出什么样的借口。
「既然教你当场撞见了,我也没别的话好说。」小初压低了声音沉着说道。「烦你写张休书,放了我和王凯去吧!」
石磊讶异的扬扬眉,这个女人倒是干脆。他也不啰唆,走到桌前,发现连现成的笔墨都有,想是因她是个大夫,随时准备开方子吧!没一刻钟,休书已写妥,他连同两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在桌上。「这些钱算是妳治病的诊金,此后妳与石家永无瓜葛,听清楚了吗?」
小初只微微点头,并不说话,永无瓜葛,她与他的瓜葛早在十一年前就断绝了。
她背过身子,扣好衣襟,一边说道:「多谢石少爷慷慨,我们马上就走。」
她从柜中翻出一个布包,里头是几件干净的换洗衣物。现下有了银票,她连那串南洋珍珠和金镯子都不用带了。
王凯这时总算相信,石少爷的确不会对他们不利。他连忙穿好鞋子,牵着小初的手,往门口走去。
「小三子,你送他们两人出大门。交代门房,永不许这两人再上门。」
石磊有些多余的又吩咐了两句。这女子如此容易打发,着实出乎他意料之外,二千两银子于石家堡不过是九牛一毛。
一直等在厅外的小三子大声应道:「知道了,少爷。」把一对奸夫淫妇赶出门,当然是痛快的。可是会不会有点太轻易放过他们了?
而且不许他们再上门?那……少爷的病怎么办?
听见石磊的临别留言,小初仍低着头,握着王凯的手紧了紧,终于忍住了,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
磊哥哥……你真的忘了我吗?你的心记不得,你的眼认不出……玉佩在她胸口上冷冷的,没有一点热度,就像他驱赶的声音……
第六章
「这银票你拿着,小王,对不住,连累你也被赶出石家堡。」
「姑娘哪儿的话?横竖咱母子俩本来就打算自己出去做点小生意,本钱也揽够了,早走晚走终归要走,更别提姑娘对我们有大恩。那姑娘今后有何打算?若一时没有地方可以去,不如……」他期期艾艾了半天,终于说出口:「不如和我们母子到徐家集,姑娘不用孤孤单单一个人,我娘也有个伴。」
小初低头想了一会儿,道旁白杨树的叶子已落了大半,秋风早起,眼看是没法子在大雪封山前赶回山上了。
「也好,那就暂时打扰了。等明年开春,我再返乡。」这一次回山上,她是再也不打算下山了。
「姑娘是哪儿人?」
小初只是摇头没有回答,她是本地人。可是故乡已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王凯也没继续追问,只觉得她似乎有难言之隐,当初她与石少爷这婚事就十分古怪。
「快晌午了,前面有一座茶棚,咱们去歇歇脚吧!赶了这半天路,妳也该累了。」
小初不置可否地点头,她已经不需要赶去哪儿了。当初下山,还恨不得身上生了翅膀,能早一日飞到石家堡。
早知道……当初还是别下山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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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母子打算安身立命的徐家集,离石家堡不过十来里路。母子俩都是安土重迁的性子,其实不愿离故乡太远,原本是想把店就开在石桥镇上,这小镇离石家堡不过两里路,无奈他们离开石家堡的原因实在太不体面,只好退而求其次,搬得远一点。
王凯人勤快,王妈手艺佳,再加上一名伶俐的厨房下手。小店的生意很快的就门庭若市。
一开始王凯是舍不得她跟着他们劳累,拗不过她的坚持,只好由着她。后来转念一想,不由得喜上眉梢。他们这样不就像一家子了吗?他也心知肚明,他这辈子是不可能大富大贵的,白姑娘也不贪慕那荣华富贵,说不定有一天她会愿意……
他本来就不信石家堡那些嘴碎的丫头,说白姑娘一心要坐上少夫人的宝座,为的就是石家的财势。
真是冤枉,她哪是那种人!一回想起她当初所受到的冷言冷语,他心中犹自不平……
「小二哥,打两斤酒,三碟小菜,再来盘包子……」
王凯回过神,满脸笑容的招呼来客。「是,客倌,马上来……」他转过身交代过厨房,很快的先送上一壶茶水。他手里忙着,耳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客人的闲谈……
「喂,你听说没?石家堡的少堡主眼睛瞎了。可怜,石家就这么个独子……」
「石少爷年纪轻轻,怎么会瞎了眼呢?」
「听说他几个月前去了趟西域,在那儿遇上了盗匪,被下了毒。回来就一直病着,看过许多大夫都治不好。现在毒性蔓延开来,连眼睛都坏了。」
「咦?!他去年才娶的少夫人不就是位大夫吗?听说医术还好得很。石夫人的痼疾也是她治好的。怎么,她也解不了石少爷的毒啊?」
「这你就有所不知,」客人之一压低了声音。「他这个夫人,有才无貌,是个无盐女。一进门就不受宠爱,没多久前已经被休离了。石家大概也拉不下脸去求她回来治病吧!」
「真有这回事?可拉不下也得拉下呀!难道眼睁睁的看自己儿子成了废人……」
王凯越听越是讶异。少爷刚回府时,是有听说他得了风寒,怎么会是中毒呢?这事白姑娘晓得吗?该不该告诉她?按说她与石家已无关联,可是石少爷向来待下人极好,虽然待白姑娘是不怎么好……不过,他们离开石家时,少爷也的确没为难他们……
他心中犹豫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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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关了店门,三口人聚在灯下用饭。。
王凯扒了口饭,终于开口:「姑娘,有一件事……」
小初好奇的看着他欲说不说的模样,有什么为难的事这么吞吞吐吐的?「有事就直说啊,小王,我们现在就像一家人一样,有什么不好说的?」
听她这话,小王乐得笑开了嘴。可想到自己要说的话,又忍不住皱眉。「是这样,我今天听几位客人提起,说石少爷眼睛瞎了。」
小初双手微颤的放下饭碗。「眼睛……瞎了?!」她艰涩的吐出一句。
「嗯,听说是在西域中了毒。如今蔓延开来,才会瞎了眼。」
「在西域中了毒?」小初一时想不通,石磊从西域回来也有一两个月了。他回来时她还在石家堡,怎么没听说这回事?他明知她会医术的,为什么瞒着她?
为什么?小初心中灵光一闪,她知道为什么了。他不愿再度受她「要胁」,不愿因为她治好他的病,从此摆脱不了她……
他曾经喜欢过的小初妹妹,成了他的瘟神,他得要离得越远越好……
强忍着泪水,她推开椅子,告罪一声:「我……我先回房去了……」没等回答,便奔回自己房里。
留下那王家母子俩面面相觑。
「阿凯,你看白姑娘是……」王妈满腹疑问。
王凯眉头深锁,也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看样子白姑娘对石少爷也不是没情意。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什么让少爷以为他们……而写下休书?而且她和少爷之前应该是连一面都不曾见过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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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的月儿半掩在云里,一道轻盈的身影越过墙头,俐落的跳进后花园,双脚踩上一层厚厚的落叶,足音虽轻巧,在静夜中听来仍鲜明而刺耳……
就着半明的月光,她看准了通往顽石居的小径,疾步前行。
三更刚打过,府中人好梦正酣,谁也没发现这半夜到来的不速之客。
她没有从正门而入,却走到临着花园的卧房窗边。在窗上开了个小洞,用竹管把迷药吹了进去。然后耐心的等候了一刻钟,悄悄的开窗而入。
屋中只点了一盏小小的烛火,床边帷幕紧掩。小初定下心神,一步一步的往床边走去。她对自己施的迷烟很有把握。就算石磊原先还醒着,现在也一定被迷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