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相思意-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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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儿子上京城去找人,也不知是找得着,还是找不着,唉!
「夫人近来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小初判断,石夫人的病症大约是起于情志不舒,忧思过度,肝气郁结……
「唉,我这夫人有一件大不顺心的事,有好几年了,也不只是最近。她长年失眠,可不就为了我夫妻俩的独子,迟迟不肯成亲。」
「原来如此,石堡主指的是石磊石公子吗?」
「是啊,大夫也识得小犬?」他倒是没听过儿子提过他识得懂医术的姑娘。儿子长大后,就越来越沉默寡言,什么都不肯跟父母提了。唉!
小初这时倒是不好开口承认他们是旧识。「令公子英名在外,石桥镇上的人都识得。」
提起这点,石岩倒是挺得意的。他这儿子事业心极重,一年到头走南往北,不辞辛劳。石家堡的生意在他的主导之下比先前扩充了三倍不止。可也因为这样,他老是借口事忙,无暇于婚事。
儿子有志气,夫妻俩也不好说他什么,除了在他难得空闲时略为叨念一番,也别无他法。
他五湖四海都走遍了,也没见他看上过哪位姑娘,唯一与他较亲近的就属他的心莲表妹。两人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石磊待她也好。三年前曾提过他们的婚事,他却说心莲太年幼。那年她十五岁,如今也有十八岁,可以嫁人了。
现下既已知夫人的病症竟是因此而起,可就不能再拖延下去,由得儿子任性。再任性下去,可不连妻子的一条性命都要送掉了吗?
小初见石堡主沉默了半晌,似乎在考虑什么事,也不再多说什么。现下她已十分满足,石磊既未成婚,又不曾跟别的姑娘订亲,她只要待在石府好好将他母亲的病治好,就可以安安心心的等他回来。
堡主还提过他夫人耳不聪目不明,才四十出头呢。应不是年纪的关系,大约也是肝郁生火,这该开什么方子呢?黄岑二钱,桔梗三钱,车钱子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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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石夫人听见这陌生的声音,隐约想起数日前来了名女大夫帮她看玻服过几帖药,她觉得精神似乎好些了。
「没做什么梦,一夜到天明。」她唤了丫鬟冬梅服侍她梳洗。披上外袍,束好衣带,再躺回软垫上。
冬梅手里端了一碗粥,盛了一匙放到石夫人唇边。
「今天这粥,味道可好着呢。」她吃了一口赞美道。
「夫人,这粥是白姑娘亲手熬的。」冬梅也十分佩服这位女大夫,医术高明,连厨艺都高人一等。
「有劳姑娘了,我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粥了。」
「夫人过奖了。只因为您病症轻了些,胃口便跟着好了些。这粥其实平平无奇,并无特别之处。」
「姑娘忒谦了。」
石夫人吃完了粥,便让冬梅退下。已许久不曾精神这般好过,她倒是颇有兴趣和这位女恩人说说话。
「姑娘是何方人氏?家住何处?」
「我打关外来的。」她随口答道。 顾虑着师父的吩咐,还是谨慎些的好。
「那可远着呢,听姑娘的口音,倒与本地没什么不同。」姑娘的声音清清亮亮的,极为悦耳,想必人也是美的。可惜她视力不佳,没法子看得太清楚。
「大约是因为我在外游历已久,家乡的口音便渐渐消失了。」她只得胡乱找着借口。
「依姑娘看、我这病症几时可以痊愈?」
「若无意外,二十日内当可病愈。」
「那可太好了,等我一病好,就开始替我儿子准备婚事,姑娘是我救命恩人,务必留下来喝杯喜酒。」
小初惊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石磊和谁的婚事?他不是没有订亲吗?
「喝……令郎的喜酒?」
「是啊,昨夜我家老爷和我商量过了,一等儿子回来就让他成亲。反正人选现成就有了。也就是我姊姊的女儿,他的表妹心莲。她从十来岁就住进我们石家堡,可也有七八个年头了。我那不肖子对别的姑娘都不看在眼底,可独独对他的表妹可好着呢。」石夫人一想起儿子就要成亲,心花怒放,便有些滔滔不绝。现在她已经不咱儿子反对了,他是个孝顺的儿子,一知道老母亲为了他的婚事才恶疾缠身,还有第二句话好说吗?
「石公子有提过要娶他表妹吗?」
「这倒是没听他说过。可不娶她还娶谁呢?自他二十岁起,媒婆开始上门,就一个个被他赶跑了。」不逼着他,她岂不是永远都抱不到孙子了。
「夫人是不是一定非要他娶表小姐不可呢?」
「倒也不是,虽然石家堡家大业大,我也不是非要他娶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不可。只要他看上眼,性情又好的姑娘就可以了。」
「那……那我可不可以呢?」这句话一出口,小初满脸通红。恨不得地上开一个大洞让她可以钻进去躲着。
石夫人吓了一大跳,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从没看过自己开口求亲的姑娘哪!
「这……这……」她是挺喜欢这位白姑娘,医术又好,性情也佳。可儿子从来也没见过她,怎知他喜不喜欢?好歹心莲是他自幼看着长大的……
「我知道说这话是不知羞,也让夫人为难。」小初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只是我今年已二十有二,早过了标梅之期。自幼父母双亡,无人可帮我作主,只得大胆开口,找个归宿,不用再大江南北奔波。」
「不是我嫌弃妳,只是我儿子未曾见过妳……这……万一他要不……」喜欢,可怎么好?
「若是公子委实不喜欢我,一年之后请他纳妾,我绝无二话。或者夫人别急着替公子决定婚事,等他返家后再谈?」
这可不成,她这可是藉病威胁。若不此时逼他成亲,等她的病一完全好了,又要再拖上三年五载,她可没耐心再等下去。
反正不是心莲,就是白姑娘,哪一个都好。
幸亏她还没跟心莲提过婚事,还来得及改。
「那就这么决定了。」
决定了?「夫人指的是?」
「等磊儿一回来,就让你们成亲。」
第四章
亲事既已说定,小初就以石磊未婚妻的身分在石家堡的客房住了下来。
每天早上,她为石夫人诊脉,亲手为她熬药汁,伺候她十分周到。
这可是石磊的亲娘呢。她嫁了他之后,自然也就是她的娘了。小初自幼没有母亲,与这位未来的婆婆,倒是相处得越来越好。
一日午后,她让石夫人喝过明目的药汁,再像往日一样,和她闲话家常。说是闲话家常,其实多半是年长的那个滔滔不绝,年轻的那个乖乖听。小初不敢忘记师父的交代,对自己的出身,仍讳莫如深。
「玉儿。」
爹和师父也总是这般唤她。回想起那一夜,恶煞临门,从此她和唯一的血亲阴阳相隔,也和石磊生生分离了十年……
「玉儿,」石夫人见她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又喊了一声。「妳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她三日前才差不多可以看清楚未来媳妇的脸孔,那时她愣了好一会儿,却不敢多说什么,生怕伤了姑娘的心。哪有姑娘不爱惜容貌的?可她的脸伤成这样,等磊儿见到硬塞给他这样一个媳妇儿,该怎么交代?
「小时候出门,遇见强盗,给划伤的。」
「唉!」石夫人遗憾的叹气。「可惜了老天给妳的一副好容貌。」
小初倒似不甚在乎。「已经好很多了,我自己也习惯了。」
我可不敢指望我那儿子会习惯哩!石夫人心中暗忖。可她还能反悔吗?答应都答应了。真不让磊儿娶她,只怕也找不到男子肯娶她了。
想想玉儿也是可怜,只好让磊儿委屈了。
幸好玉儿性情柔顺,将来小妾进了门,总能好好相处的吧!
「嫁衣丫头们缝得怎样了?可赶得及吧?妳可得盯着她们,别为赶工就马虎了事。」
「我知道了。这几日真辛苦那几位姐姐了,不过赶不及也不要紧,穿件大红衣裳也就是了。」
「这怎么可以,这是妳的终身大事,那能随随便便?」
小初心里想着,她的终身大事,至关紧要的是她所嫁的夫君,而不是那些绫罗绸缎啊!
但石家家大业大,样样事都有它的规矩,听着就是了。
「夫人,我可不可以到公子的住处看看?」
「也好,那儿将来是要做你们新房的,妳去看看也好。要添些什么,妳跟何总管交代一声就好了。」
她不打算添些什么,只要屋外有个小花圃种种药草就好了。
「多谢夫人,那我先出去了,您好好休息。」
石夫人也的确有几分困顿了,便不留她。「玉儿,妳也别太生疏,该改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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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得到婆婆同意了,小初迫不及待的问明石磊的住处,也不要丫鬟带路,她顺利的走进一座小园子,这园子和其它院落以一个月亮门相通。园圃中错落有致的植了些翠竹绿柳,十分清雅。几方湖石堆栈成假山,石下有清泉涌出,水声潺潺,清脆悦耳。
小初一看到石上的题字,不由得笑了出来。
磊哥哥真是顽皮啊,居然真把自己的住处取名为顽石居。
她记得在她十二岁生辰前不久,有一日天气十分燠热,磊哥哥拖着她要一起到河里游水,她怎么也不肯脱下外衣和他一块儿下水,只肯坐在水边卷起裤管,把双足放进水中。他从河里把水泼上岸,溅得她一身湿,她气得大骂他小顽童,是块冥顽不灵的臭石头。他住的地方就该挂一个区,就叫顽石居,好提醒大家走得远远的,免得被大石头砸伤了脚……
顽石居,石磊现在当然不是小顽童了。
她轻轻地推开了门,走进前厅。几架书倚墙而立,书桌上整整齐齐的摆着文房四宝。 笔架用羊脂白玉雕成,晶莹可爱。角落里一只青花瓷缸中立着许多滚动条。她抽出一卷在书桌上展开。
画得正是河边的景致。
右上角的留白正题着白朴的那首天净沙--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者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只是落日寂寥,残霞暗淡。一头孤雁贴着芦苇低飞而过,似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青山蒙尘,野草苍苍,红叶如血,黄花满地,昏沉阴郁的画面,远不同于他搭建河边小屋的那些黄昏。
癸未年秋,是他们分离的第三年。
她再抽出一幅,题的仍是天净沙。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再两年后的初冬,墨色仍沉重深浓。
她静静的把画轴归回原位,泪水一滴一滴跌落衣襟。
当年她怎样都不该,不该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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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磊未下马就见到大门上结着几颗大红彩球。
家里在办喜事?怎么可能?他是家中的独子,除非是父亲要纳妾。但别说石家没有纳妾的传统,就算是也不该如此大张旗鼓。
或者是心莲表妹要嫁人了,可怎么会选在母亲病重的时候?
把马交给小厮,他疑惑的大步踏进前院,里头更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一名丫鬟迎面而来。开口就是:「少爷回来了,少爷大喜。」
他大喜?何喜之有?
他早就说过婚事他要自己作主,爹娘也答应过的……
到底是谁一手策划了这场闹剧?他没有进大厅,直接往母亲住的小院而去,先去看看娘的病情再说。他在京城中找了十来日,却无功而返,那位神医当真是行踪飘忽,见首不见尾。
「娘,我回来了。」
石夫人手一挥,让一旁伺候的丫鬟退下。「磊儿,你回来的正好。」明儿个正是黄道